85度c小說網

更新時間:20130619

聽雨閣內。雪瑛坐在梳妝台前,絳色衣衫後披散着齊腰的烏黑長發。若璃手持木梳立在旁邊,動作輕柔地梳着她那一頭的柔滑青絲,自上而下反覆地打理,比起平時自己整裝時候要細緻的多。

換了乾淨衣裳重新整理一番之後,銅鏡里映着的容顏又恢復了嬌美柔怯,只是明眸之間沒有了平日的神采飛揚,添了一抹柔柔的淡淡的憂傷。若璃替她挽髻,斜斜地插了支碧綠通透的玉簪子,簡單倒也大方。

看着鏡子里的嬌顏秀眉微蹙,若璃在心底輕嘆口氣,道:“不要總是苦着一張臉,現在我們所有人都是好好的,懷琛師兄並未有大礙。你這副憂愁的模樣要是讓他看見了,更是惹得師兄不愉快的。”

雪瑛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末了勉強地勾了勾嘴角,頷首應着:“嗯對,我得打起精神來,懷琛他又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我要好好照顧他,怎麼能帶過去這麼消極的情緒。”她說著想要伸手拍拍臉,可又忽然發覺自己的右臂還極不方便的吊在身前,便伸出左手戳戳額頭,算是給自己打氣。

看着她孩子似的舉動,若璃微微笑道:“這樣才是我認識的雪瑛。待會師兄醒過來也需要吃些東西的,我們先端些溫水和清粥過去,再准找一件乾淨衣衫讓百里替師兄換上,可好”

她說得極為溫柔,彷彿春風輕輕拂過塵間,柔柔的可融化萬物。其實這並非是若璃原本言辭的風格,只是雪瑛那一臉落寞的模樣着實惹得人心疼,她便自然而然地溫柔了許多。

雪瑛忽然轉過身來握住若璃的手,仰首看着她,臉上滿是誠摯眼裡卻閃着複雜:“若璃,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昨夜看到懷琛那副虛弱的模樣,我慌了,真的慌了不過還好有你,有你們”幽幽地有些哽咽,放在以前雪瑛是從不知道哭是什麼樣的感覺,可就是一夜,她幾乎將十來年未曾出現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種害怕曾經在玉山的時候也曾出現過,當時的她只是憋着滿肚子怒火要找殺了鬼車算賬,因為她心念懷琛肯定會重新清醒,再次微笑着跟自己打趣。但是這次不一樣了,修仙練武之人沒有手臂,帶來的不僅是身體上的傷痛,更有可能會成為一輩子的陰霾,永遠籠罩在心頭。

這個坎,她一定要陪着他走過。

雪瑛行動不是很方便,跟着若璃一步步緩緩地走至懷琛的房間,推門進去卻發現裡面變得擁擠了許多。再看到坐在床邊的那個熟悉的背影,雪瑛急忙將手上的瓷碗擱在桌上,木杖都忘了扶便踉蹌着往前奔,聲音中有些輕顫:“娘,您怎麼來了”

聽聞到久違的喊聲,床畔之人身形微頓很快便轉了過來,寬袖束腰後擺略有曳地,柔白色的長袍襯着銀絲綉邊顯得極為端莊。阮秋娘站起身迎着雪瑛奔來的方向揚起手臂,接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在瞧見她身上包紮好了的傷處秋娘眼底里滿是心疼:“原本玄松便是要過來這邊迎娶紅秀,昨夜派里收到泰掌門派來的消息,為娘實在有些不放心便隨着一起過來看看。”她伸手扶住雪瑛的後背,抬眼望向遠處的另一抹柔黃婉影。

若璃立在不遠處,接收到阮秋娘傳來的關切的目光,心裡微微一顫。

昨夜才剛剛知曉自己的身世,她沒料到這麼快便與娘親再次見面了。她自小便不想雪瑛那般愛與別人親近,窩在娘的懷裡撒嬌幾乎是從未有過的事,如今又忽然知曉了自己並非冉斌與阮秋娘的親生女兒,若璃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何種心情去面對她。

但她仍是盈盈向前,走至不遠的地方向著阮秋娘行禮,柔聲應道:“娘。”

若璃這副淡淡的神情就像是碎冰般拂到了秋娘的心間,她複雜地望了眼躲在自己懷裡淚眼婆娑的雪瑛,又揚手輕輕地撫觸若璃的肩膀,望着柔黃輕紗下隱隱顯露的繃帶憐愛地道:“璃兒的腿怎麼受傷了”

“皮肉小傷而已,沒大礙的。”若璃終於還是淺淺一笑,伸手握住阮秋娘擱在自己肩上的手,讓她觸到自己手掌的溫暖,水眸盈閃着另外一層意味,“我真的沒事,您不要太過擔心。”

屋內此刻立着不少的人,就連泰允恩、司空翊還有奉命管理翠峰館的虛靜都圍在旁邊,普通的客卧之內倒顯得有些擁擠。幾個後輩還是向泰掌門問了好,特別是若璃,自己昏迷的時候莫名其妙便到了賀雄派,醒來之後自然是覺的有些不好意思。修仙之人向來洒脫瑣事規矩並未特別放在心上,泰掌門只捋着鬍子笑笑,詢問幾個小輩的傷勢便也沒有太在意。

誠如賀雄派與淸瑤派幾十年來相交甚好的關係,再加上如今玄松紅秀的喜事已定,若璃與司空翊之間的婚約又早已深入兩派掌門的心意,對於泰允恩來講他們可謂是一家人。迎親隊伍已然來到,賀雄派內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泰允恩跟阮秋娘談了幾句又好生叮囑他們好好養傷,不多會便出去忙其他的事了。

司空翊幾乎就是個自由移動的天然冰塊,除了禮貌地向阮秋娘問好及跟若璃幾個微微頷首示意之後幾乎並未有其他的言語,冷冰冰的彷彿又變回了一年前他們幾個首次見面的時候。面若冠玉,風神俊秀,只是身上散發的冷峻的氣息不由地讓人有些躊躇。或許是因為長輩們在場不好說些什麼,司空只似是漫不經心地望若璃這邊望了一眼,便也隨着泰允恩的腳步走了出去。

待虛靜給懷琛換上了乾淨的衣裳,百里這才懶洋洋地從內室的桌旁站起,走到外室向著外面談話的母女三個道:“懷琛醒了。”

他說極為平淡,外面原本在凳子上坐着的雪瑛卻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滿臉訝然:“醒了”她撩起裙擺便要往裡走,只是倉促的動作瞬間便又滯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隨即又放鬆地深呼口氣,這才挽着阮秋娘的胳膊一步步沉穩地往內室而去。

原本平躺着的懷琛此刻被扶着半坐在了床頭,身上批了件深青色的外衣,露出裡面層層綁緊的白色布條。稜角分明的臉龐依舊帶着英氣,只是面色蒼白,原本幽黑明亮的眼眸帶着幾分倦意,少了先前的光彩。他的嘴唇有些乾裂,中間處還有些破皮,淡淡的沒有任何唇色。看到門口走來的幾人身影,懷琛勉強地勾起唇角,輕聲道:“師娘。”

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飲水的緣故,他的聲音很沙啞,乾澀地幾乎全部蓋住了以往聲音的圓潤厚重,彷彿裂開嘴巴講話都很是吃力。看着他虛弱的模樣雪瑛心裡一陣酸,忍不住還是快了幾步走到床邊,用僅能活動的那隻手端起杯子,往他唇邊送:“先喝點水吧,剛剛醒過來不要說太多,娘會在這呆些日子的。”

懷琛轉過視線,看着雪瑛那雙期盼又關切的眼眸,身形絲毫未動。

雪瑛看不出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此刻另含的到底是何意味,只是將茶杯又往前挪了挪。懷琛抬起一直在身側支撐身體的右臂,接過了雪瑛手中的杯子咕咚咕咚地飲盡。他的動作不快卻讓人有點始料未及,雪瑛的手還懸在半空,他已經將茶杯放回了床邊空蕩的椅子上。

自始至終,未曾跟她說過一句話。雪瑛默默地收回手,垂下的眸子隱隱泛紅,心裡泛起一陣酸楚。他這是在生自己的氣么。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古怪,這樣的場景是若璃未曾想到過的。阮秋娘走至床邊,見他長發束冠,髮絲凌亂地散在身後便伸手替他捋了捋。懷琛也是自小便跟在她的身邊,在她心裡他們幾個都是自己的孩子,看着懷琛此刻的模樣唯有扼腕惋惜,心裡也是疼愛的緊。“我跟你師父商量過,黑澤與硫沢宮為禍之事還未調查清楚,你們幾個又都受了傷,不妨隨我回韶華峰好好修養一陣。”

懷琛微微垂眸,並未作聲。許久後他才緩緩開了口,聲音比起方才的乾澀要好了些,卻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情感:“我知道師父師娘是擔心我,就按您說的,待玄松師兄的婚事定下,徒兒這便回淸瑤派沾喜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臉上沒有表情,跟以前溫柔穩重的懷琛幾乎不似是一個人。話語間沒有溫度就像是在說著什麼毫不關己的閑事。他醒來之後的反差太大,看來饕餮的事對他還是產生了巨大的衝擊,但卻不知道懷琛此刻心裡是否也如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風輕雲淡。

若璃頓時有些語塞,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好抬眼望了眼身邊的百里,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