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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之下,也只能這樣了,只當做遊山玩水一番。

不過,這樣的情形,對於還處於內心未曾平復的顏笙等人來看,簡直就是煎熬,與焦灼。

……

他們沿禹河繼續北去,南地兩岸青山,深秋也不顯凋敝之相,依然鬱鬱蔥蔥,中間夾着一條曲折的小路,依山盤旋而上,遠近望不見頭尾。

一路上張得有些打蔫,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被雲霧罩上,看起來霧茫茫的,話都不愛說。顏笙一路不停回頭看他,想挑起一個話頭問問是怎麼回事,只是一直找不大機。

直到張得第五十六次低頭嘆氣的時候,顏笙終於忍不住轉頭問:“怎麼?莫非是捨不得那個瘦骨嶙峋的小狗子?”

張得一滯,實話實說:“我們還要趕路,沒法帶個小孩子,還給他父親自是最好。只是……我看他們也沒什麼安身立命之所,我們救了他們一時,卻管不了以後。那城守不可信賴。”

“確實可憐。不過他們遇到我們已經算是逃過一劫,也屬萬幸。”秋菊趕上來插嘴,“那胖子城守效率倒高,兩天時間便把我們的要求都辦好了。”

“對了,說起這個,欽差信物可立了大功。”她抿着嘴,抬頭望向顏笙道,“那男的眼光到好,知道找上小姐,之前算是我錯怪了他。”

顏笙想了想說:“救一個小狗子解決不了問題,還是要從根本上避免有禹城城守這種官存在。那溫國生說的話不知真假,不可全信。你們再遇到也要當心些。”

張得秋菊點頭稱是。

三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秋菊眼中忽地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閉嘴凝神,猛地抽出腰畔長劍,警覺地向左前方一蓬樹叢看去。

剛開口吩咐張得“保護小姐!”,便有一道異常凌厲的風針自樹叢飛出刺向她的面門。秋菊絲毫不懼,回劍宛若銀蛇般一挑,只聽“叮”的一聲脆響,一支銀針赫然被撥落在地。

刺客一擊不得手,但還沒完。

樹影婆娑,日光從樹葉的縫隙間躲躲閃閃地射下來,方才發出飛針的刺客驀地從樹叢的另一邊躥出。他運步飛快,如一道閃電,轉眼已在近前。

秋菊撥馬擋住顏笙,手腕翻轉間,已與那刺客過了兩招。一聲嬌叱,狠辣精準地自那刺客下巴捅了進去,血霧噴了出來。

“小心還有伏兵!”顏笙在一旁提醒。

這張烏鴉嘴話音沒落,四周的樹叢草叢中突然竄出十來個刺客,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覆面,裝束和動作都齊整的很,倒像是個團隊。

那些刺客不知腦子裡有什麼病,明明不敵秋菊,竟還不肯敗退,找死似的迎着三人蜂擁而上。其中四個直接被秋菊擋住,另外兩個也被張得揮劍攔下,見一時近不得顏笙的身,其餘人便見機行事,手執各色兵刃,向他們坐下的馬匹刺去。“張得!”看出這些刺客不是易與之輩,秋菊急道,“你帶小姐你先走一步!我隨後便來。”

張得聽後也不廢話,掄起長劍猛地朝前划出一圈,逼退了身畔的幾個刺客,迴轉劍身朝着顏笙坐下馬股一刺,那馬驚嘶一聲,前蹄人立,躍過重圍,如箭般朝着前方崎嶇的山路風馳電掣而去。

“交給你了!”張得厲喝一聲,揮劍絆住了幾個意欲追擊的黑衣刺客,以刀背敲擊在自己的馬股之上,向著顏笙的方向,迅速地追了上去。秋菊從馬上翻下,輕輕巧巧一個橫躍,接過了擊向張得的幾件兵器,隨意應了句:“好!”

顏笙將身子壓低,隨着馬背的動作起伏,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咽了口吐沫。她深知以秋菊的武功一人脫身並不難辦,但加上自己這個累贅便會捉襟見肘。所以沒有多話,任憑奔馬帶着她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

張得很快趕了上來,兩人一前一後縱馬在山間小路上疾馳。

跑了不久,前方不遠處迎面立了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眼見是一個轉彎,顏笙剛拉住馬韁準備減速,眼前一暗,幾個黑衣人猛然竄出,從巨石之上縱躍而下,手中冷光向顏笙刺了過來。

見此情況,張得飛身向前方疾沖,將顏笙往馬下推去。與此同時,一把閃亮的銀刀擦着他身側而過,袖子應聲而開,一下露出了裡面被擦傷的皮肉。

顏笙從馬上滾了下來,伏在地上,抬頭見張得負傷,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張得卻毫不在意地摸出杯里的匕首,迅猛如電,去勢驚人,猛地刺向最前方的黑衣人咽喉。眼見對方一聲不吭地倒下,他收回匕首,仍拔出腰間長劍,擋住一波攻擊,反身彎腰抱起顏笙,往離自己最近的那匹馬背上一扔,道:“小姐,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聽張得讓自己先走,顏笙爬上馬背坐穩,心知這些人他有些應付不來。但身邊一共就兩個人,如今兩個都被對方攔了下來,誰知前方還有什麼隱藏的陷阱等着?

猶豫間,顏笙見張得兩次分神看向自己,導致刺客輪番偷襲得逞,右腿又見了紅,咬牙拽過韁繩,雙腿一夾,大喝一聲“駕!”,縱馬轉過巨石,沿路向東北方向急速而去。

道邊雜草急速從眼前飛過。顏笙手心裡已是一片粘膩,額頭也微微滲出汗珠,順着她潔白的脖頸緩緩的滑了下去。幾根髮絲貼在臉頰和脖頸上,由於太過緊張,只覺周遭的空氣都緊繃了起來。

疾馳間,兩側逼仄山峰略過,狹窄的山路豁然開朗,只見前面有一人一馬站在中央擋住了去路。那馬低頭悠閑地啃着長草,那人一身竹色長衫,懶洋洋地站在地上,背靠着馬鞍,手中正持把小刀雕刻着一塊尺長的木頭片,赫然便是溫國生。

聽見雜亂的馬蹄聲突然在後面響起,溫國生眉梢一挑,看了過來,見是顏笙,不由一怔。

馬上的顏笙也是一怔,隨即心下一沉,這個溫國生等在這裡,莫非也是為了來殺自己?

眼見躲不過,她一手握住韁繩,一手向懷中探去,準備射出信號,召喚附近的暗衛。

那溫國生卻喜笑顏開地把木片隨手往懷裡一揣,又將小刀仔細地放入身側包袱里的一個木盒中,然後隔着老遠便沖他抱拳:“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見對方臉上毫無異色,顏笙慢慢把手縮了回來,陪笑道:“原來是溫-公-子,不好意思,請讓一讓,我有急事先走。”

那溫國生一點都沒有自覺似的,點頭稱好,卻翻身上馬,待顏笙疾馳而過,便也樂顛顛跟在後面趕了過來。

“姑娘,你這麼急,是要去哪兒啊?”溫國生左右張望着,沒心沒肺地問道,“哎?跟着你的那兩個人呢?”

顏笙心下暗愁,此人不像刺客,倒像個傻小子,如今這樣巴巴跟了自己來,難免有性命之憂。正琢磨該找個什麼借口讓他知難而退,眼前豁然從土裡綳起一條橫索,坐下馬驚嘶一聲,腳下磕絆,猛然向前倒伏。顏笙一時不慎,也隨着滾了下去。

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跳了出來,緊跟着迎上,其中一人手中的絆馬索鞭子似的捲來,試圖將顏笙困住。另一人直接持刀前躍,攔住了兩人去路。

溫國生連滾帶爬地跌下馬背,驚慌失措地喊道:“有山匪!”

那持刀人一頓,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目標,遲疑一下,便提刀向顏笙砍來。

顏笙摔到在地,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溫國生已經撲向了她,一把摟住向旁邊滾去。邊滾還邊從身側包袱里掏出物事閉着眼向對方亂扔。顏笙本想掏出懷中的信號塔鑽天猴,然而胸前那手臂抱得太緊,竟然掙不開手。心中不由暗罵:“被這小子害死了!”

持索的人上前一步,一一揮開撲面而來的小刀、毛筆、荷包、元寶……,然後目光猛然鎖在地上一塊木頭片上,隨即抬手攔住了再次追擊過來持刀人,衝著地面的木頭片,向對方遞了個眼色。

那持刀人也是一怔,隨即後躍。很快跟持索人一同消失在了斑駁的樹影后。

於是,地上的顏笙正暗自悔恨,突然發覺了一件很詭異的事——原本擋在他們面前的敵人莫名其妙地撤退了!

見溫國生仍抱住自己驚魂未定地閉着眼亂掏,顏笙忙道:“放開,他們走了!”

聽到這句,溫國生總算停了手上的動作。他喘着粗氣,張開眼小心地望了望,果然四下已是空無一人。這才鬆開兩手,站起身來,深施一禮,愧疚抱歉地說:“一時權宜,唐突了姑娘,還請恕罪。”

這小子第一反應居然是唐突了自己!顏笙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得翻了翻白眼。見對方一頭一身都是草屑黃土,不由莞爾一笑。隨即轉眼向地上的一片雜物看去,其中一塊木牌甚是惹眼——赫然便是皇后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