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 四月流春

入宮面聖?

姜玉姝愕然, 措手不及, 結結實實愣住了。

負責傳令的禁軍牽馬靠近, 再度告知:“聖上有旨, 宣寧州知州, 立刻進宮覲見!”

“娘?”郭曉嫣裹著披風, 頭戴帷帽, 忐忑扯了扯母親袖子。

姜玉姝回神,迅速鎮定,“立刻進宮?”

“是。姜大人, 請。”

姜玉姝點點頭,熱孝在身無需換官服,“好, 我馬上進宮。”

郭慧蘭等人不知所措, 耳語商量,“玉姝, 這……?”

“進宮面聖, 會不會、會不會——”

“要不要派人叫弘磊回來?”

“娘, 怎麼辦?”郭曉嫣依偎著母親。

“不用派人報信, 等弘磊回來再告訴他即可。”姜玉姝打起精神, 叮囑女兒:“娘進宮一趟, 你要麼跟著嬸嬸、姑媽一起去護國寺求平安符,要麼待在家裡看書練字。”

小小少女仰視母親,“女兒想待在家裡, 等您回來。”

“隨你!”姜玉姝摸摸女兒腦袋, 朝妯娌和大姑姐小姑子致歉:“抱歉,我不能與各位同行了,改天咱們再一起上香。”

紀映茹等人忙道:“無妨的,正事要緊,嫂子快進宮吧,小心點兒。”

姜玉姝頷首,登上自家馬車,車伕揚鞭尾隨禁軍,徑直前往皇宮。

一個時辰後

日上三竿,秋陽明媚,守衛森嚴的皇宮近在眼前。

“籲!”

禁軍下馬,車伕隨之勒韁,扭頭稟告:“夫人,皇宮到了。”

姜玉姝下車,站定,粗略觀察:宮牆外,空地寬闊平坦,一隊隊禁軍持刀來回巡邏,仰頭望去,依稀可見茂盛綠樹和殿頂黃瓦。

這是她第一次入宮面聖。

禁軍客客氣氣,“姜大人,請。”

姜玉姝微笑頷首,謹言慎行,跟隨對方踏進宮門,步行往深處走,途經眾多高大巍峨宮殿,兩合抱粗的紅漆柱子,漢白玉鑿成的臺階、欄杆、石雕……雕樑畫棟,金碧輝煌,皇家氣派莊嚴肅穆。

秋陽下,帶路的人換了又換,直走到她熱得鬢角冒汗時,才抵達一宮殿外,長相陰柔的小太監笑臉相迎,嗓音尖細,“大人,請稍候片刻。”他入內通報,少頃返回,躬身抬手,引領女官入殿。

此乃御書房。

放眼望去,隨處可見明黃、金黃,夾雜硃紅,富麗堂皇,明亮色彩晃得人簡直眼暈。

她繞過水墨江山屏風,飛快掃視一圈:

若干御前侍衛與太監安靜侍立,身穿寶藍圓領金絲龍紋的永慶帝,正坐在案後看書,案上堆了幾摞奏摺,筆筒內,筆架上滿是各式各樣的毛筆。

皇帝下手,設一椅,坐著太子。

太子旁邊,站著兩名陌生中年官員。

姜玉姝垂首,深吸口氣,規規矩矩下跪叩首,恭謹道:“微臣叩見陛下。”

朝廷任用女官多年,奏疏來來往往,卻是第一次召見她。永慶帝放下書本,聽見女人自稱“微臣”時覺得十分新鮮,眯了眯眼睛,威嚴開腔:“平身。”

“謝陛下。”姜玉姝起身,又給太子和陌生官員行禮,隨即垂眸,以免犯了直視皇帝的不敬之罪。

“姜勉,”永慶帝重新拿起書本,緩緩翻閱,慢條斯理問:“你可知朕為何召你前來?”

這叫人怎麼猜?即使猜得中,也不敢貿然回答。姜玉姝心裡犯了嘀咕,不由得緊張,搖頭答:“微臣愚笨無知,請陛下明示。”

太子端坐,離她僅數尺,面色如常,瞥了一眼身穿素服的秀美女子,便收回目光。

“嗒嗒~”兩聲,永慶帝屈指撣了撣書本,皺眉問:“這本農書,先不說寫得如何,尚未完成,就印發了?著書者是怎麼想的?”

農書?

姜玉姝興趣所在,頓感好奇,下意識抬眸,定睛一看:

皇帝手中的書,封面赫然印著《西北農桑輯要》一行字!

“咦——”她驚訝一怔,大感意外。

條案設在數級臺階上,蒙著明黃桌布,綴著精緻刺繡。永慶帝日理萬機,鬢已斑白,俯視打量高挑標緻女官,食指點了點封面,“姜勉,著。你寫的?”

姜玉姝一頭霧水,謹慎答:“微臣空閒時,確實寫了一本名叫《西北農桑輯要》的書,但尚未完成,並未正式印發。拙劣之作,讓您見笑了。”

“農書與其它著作不同,遣詞造句優美與否不要緊,重在實用,故光看是看不出拙不拙劣的。”永慶帝合上書,遞給太監。太監會意,彎腰雙手接過,轉交給女官。

姜玉姝遲疑接過,納悶翻閱,漸漸皺眉,察覺邊上一道目光飄來,便扭頭,與太子對視。

趙旻裕作為儲君,一貫四平八穩,溫和問:“是你寫的吧?”

姜玉姝不得不承認,“是。不過,確如陛下所言,此書尚未完成,這個,大約是一年前的粗稿,目前仍在增添修改。”

“那為何印發擱在書鋪裡出售了?”趙旻裕長相酷似永慶帝,方臉濃眉,顴骨高,未滿而立之年便有了法令紋,服飾華美,貴氣天成。

她一邊翻閱,一邊思索,無奈答:“估計是書商四處蒐集了官府發給鄉民的冊子,悄悄印發出售,用以謀利。”

永慶帝氣度威嚴,審視女官,“聽說,你每年都編寫農桑冊子發給百姓?”

姜玉姝整個人繃著,生怕不慎冒犯皇帝,頷首並解釋:“莊稼作物,從翻地、起壟、播種到收割、儲藏等,年年皆有些新發現、新心得,為了使流民儘快掌握主要糧作物的耕耘技巧,竊以為,官府勸課農桑時,定期發放新冊子、令各鎮各村通文墨者教導鄉民,不失為一個辦法。”

“通文墨者?”永慶帝眯起眼睛,“邊城自古民風剽悍,尚武而文風不盛,恐怕沒有多少讀書人吧?”

“陛下英明。”

“那你的著作,豈不是沒有多少百姓看得懂?”

“近年,寧州的富足村莊陸續設立村塾,不夠富足的,往往幾個村子合辦一個學堂。”畢竟為官多年,她站在御前,正色拋出一套奉承話,“如無意外,通文墨者將會越來越多,微臣的拙作不值一提,但願邊陲百姓沐浴聖明教化,安分勤懇耕種,以報答陛下一直以來關切西北民生的仁慈隆恩。”

“唔。”永慶帝滿意一笑,又問:“朕召你回都城,寧州諸務,以及新收的流民,安頓得怎麼樣?”

姜玉姝凝神側耳,絲毫不敢分神,“微臣離開之前,交代佐貳官暫時掌管一切,等候朝廷的命令。”

永慶帝若有所思,拿起了另一本書,感慨道:“朝廷向來吩咐各地方官府不得拒絕流民,但常有官員千方百計地推脫,視流民為累贅,不肯盡力接收。你卻老實,敞開城門,收下一批又一批,人口迅速增加,眼看接近三十萬了,朕不得不考慮,最終決定升縣為州。”

“安頓流民,是朝廷的命令,微臣理應盡力為之,遵照您的旨意,督促流民墾荒耕種,屯糧積草,以供養邊軍。”

哪個皇帝不喜歡勤懇能幹的老實臣子呢?永慶帝再度滿意一笑,“若非如此,朕不會賜予你‘勉’為表字。”

皇帝主動提起,臣下免不了謝恩一番,“能得陛下賜予表字,實乃莫大榮幸,微臣叩謝聖恩!”

“平身。”

“謝陛下。”

永慶帝悠閒掀頁,轉眼,搖搖頭,撣了撣封面,不疾不徐說:“農書重在實用,遊記卻重文采。你的政略能力不錯,文采麼,卻實在一般。”

遊記?姜玉姝屏住呼吸,抬眸,定睛一望:

皇帝手中,拿著另一本書,封面印著《西北行》三個字。

——幹朝的文采,講究優美詞藻,詩詞對仗工整,越陽春白雪越佳。

而十幾年前,她初來乍到,流放途中寫了解悶的東西,遣詞造句隨心所欲,半文半白,委實難登大雅之堂。

天吶……她忍不住抬起右手捂臉,旋即放下,倍感尷尬,“陛下所言甚是。不瞞諸位,家父已經嚴肅批評過我了。”

“哦?”趙旻裕好奇問:“姜老先生怎麼批評你的?”

姜玉姝清了清嗓子,“咳,‘行文不嚴謹、詞藻不優美、粗糙至極、貽笑大方’、‘真是不怕丟臉’、‘不要再惹人笑話了’等等。”

“哈哈哈~”永慶帝龍顏大悅,太子等人亦忍俊不禁。

一時間,御書房內充滿愉快笑聲。

少頃,永慶帝端詳窘迫的女官,語帶笑意,“雖然欠缺文采,但倒也不是姜老先生批評的那麼糟糕,還是、還是有些趣味的。”

“多謝陛下……安慰。微臣自知才疏學淺,今後有空時一定多讀書,免得再次惹人笑話。”

初次面聖,姜玉姝始終不敢放鬆,全程小心應對。

一晃眼,午後了。

郭弘磊帶領兒子和侄子,探望恩師,在陸府吃畢午飯,又與陸之棟品茶談論學問,侍奉老人睡下歇午覺後,才帶著孩子們回家。

豈料,剛到府門口,門房小廝迫不及待稟告:“將軍,夫人進宮面聖去了!”

“什麼?”郭弘磊一愣。

三個小輩也吃了一驚,“啊?”

“什麼時候走的?還沒回來嗎?”

小廝搖搖頭,“還沒回來呢。早上您出門後不久,夫人她們剛想乘車去護國寺,宮裡就來人了,傳令‘立刻進宮’。”

郭弘磊沉聲問:“為什麼不及時稟報?”

“夫人說不用。”

郭弘磊看了看天色,不由得擔心,唯恐妻子御前失禮受罰,顧不上進府喝一杯茶,立即轉身,外出打探消息。

結果,將近傍晚時分,姜玉姝才走出宮門,幾名禁軍簇擁並帶路,幫她捧著幾個禮匣。

禁軍大多是人精,少有不認識已逝靖陽侯之子、戰功赫赫宣威將軍的,眼尖發現了,即刻告知:“夫人請看,郭將軍!他想必是來接您的。”

姜玉姝眺望遠處樹蔭,登時欣喜,露出笑容疾走幾步,慮及外人在場,放慢腳步,斂起笑容,穩步朝丈夫走去。

“郭將軍!”

“卑職參見將軍。”禁軍熱情洋溢,紛紛抱拳,畢恭畢敬行禮。

“有勞各位送了拙荊一程。”

“職責所在,應該的!可當不起您的謝。”

郭弘磊回應幾句,瞅空瞥了瞥妻子,見其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

禁軍十分殷勤,幫忙把禮盒放進車內,圍著年輕有為的西北名將說了半晌話,才滿足告別,返回職守。

他低聲問:“如何?沒出什麼事吧?”

“放心,沒出事。”夕陽下,姜玉姝斜掠鬢髮,踩著車凳登上馬車。

車伕小廝在旁,又是在宮牆附近,郭弘磊不便細問,上馬道:“回家再說。駕!”

秋風吹拂,門簾窗簾飄蕩。姜玉姝靠著椅背,反手捶打痠痛後腰,篤定默唸:等會兒,再過一會兒,他肯定——

果然,遠離皇宮後,郭弘磊勒馬,上了車。

他高大,彎腰匆匆往裡走時,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個禮匣。

“小心!砸著腳沒有?”

“沒事。”

郭弘磊撿起匣子,順手掂了掂,“宮裡賞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

“文房四寶和四書五經。聖上賞的,叫我有空多讀書。”她拍拍身邊,“來,坐!”

郭弘磊落座,不解地皺眉,“有空多讀書?”

“嗯。唉,慚愧,我並非科舉正途出身,沒有下過苦功讀聖賢書,學問遠遠不如你們這些五歲開蒙用功十年的人,自慚形穢。”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你的學問算很不錯了。”郭弘磊關切問:“皺眉嘆氣,莫非……捱了聖上責備?”

“這倒沒有。”

“那怎麼在宮裡待了大半天?家裡擔心得很,還以為你犯錯被扣下了。”

姜玉姝簡略告知:“其實,聖上召我進宮,是述職。他問完話,吏部接著問,晌午時,聖上賜了午飯,吃完本來可以離開的,誰知皇后娘娘忽然派人傳見。娘娘碰巧在辦賞花宴,我熱孝在身,婉拒了,卻推不掉,幸而她只問了幾句話、賞了一些禮物,就允許我離開了。”

“原來如此。”他不放心地問:“可有人刁難你?”

“沒有。身份尊貴的人往往注重體面,除非逾矩冒犯,否則,即使不喜或不滿,場面上也是和氣得體的。”

“這就好。”郭弘磊鬆了口氣,隨即問:“你述職半天,丁憂一事,朝廷批覆了沒有?”

姜玉姝驀地心血來潮,一本正經反問:“你猜?”

郭弘磊沉默片刻,低聲說:“如果叫你按制守孝,也是理所應當。無妨,你留在都中照顧孩子,我過幾天回庸州。”

姜玉姝察覺對方失望低落,瞬間後悔,飛快揚起笑臉,“哈哈,你猜錯了!其實,聖上下了奪情令,他命令我認真把《西北農桑輯要》寫完,他還說,我在寧州制定了太多新奇政令,一時半刻挑不出人填缺,只能派我回去,繼續擔任知州一職。”

“這……?”

郭弘磊霎時心情輕快,挑眉問:“真的?”

“千真萬確!”

“那你剛才為什麼叫我猜?難道想讓我誤會?”

四目對視,她心虛摸摸鼻子,“沒有。我只是、只是隨口回答。”

“你有。”

“我沒有。”

“哼。”郭弘磊不吭聲了,抱著手臂,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近期積壓的鬱懣之氣一掃而光,暗暗高興。

姜玉姝湊近,“生氣啦?”

郭弘磊默不作聲。

“多謝你特地來接我。”

“順路罷了。”

“順什麼路?你恩師的家根本不在這附近!”她從矮櫃裡翻出水壺,討好問:“渴不渴?喝水嗎?”

“唔。”

“在皇宮外等了很久吧?辛苦了。累不累?”

宣威將軍惜字如金,“不累。”

“御前述職的時候,我真有點兒害怕,站了半天,謹言慎行,一直不敢放鬆,腰痠背痛,嘶。”

宣威將軍睜開眼睛,虎著臉,拍了拍自己的腿。

“謝謝!”姜玉姝笑盈盈,熟練趴在他腿上,享受邊軍松筋骨的獨特手法。

按著按著,不知不覺,她困得睡著了。

暮色四起時,車內昏暗,她被抱起,一個激靈嚇醒了。

“醒醒,到家了。”郭弘磊朗聲催促:“三日之後啟程,不能再耽擱了。我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你的呢?趕緊收拾!”

得知朝廷給妻子下了奪情令,宣威將軍的鬱懣一掃而光,全掃給了長子。

夜間·郭府後院

“什、什麼?”郭燁睜大眼睛,難以接受,“爹孃帶著弟弟妹妹回庸州,我、我一個人留在都城?”

姜玉姝忙前忙後,指揮丫鬟收拾行李,“放心,平日有叔嬸照顧你,另外,娘已拜託不少親友關照你。”

“可是,我也想——”

郭弘磊揹著手,威嚴打斷:“你已經年滿十五,有幸進國子監讀書,今後務必發奮用功,不得有誤!”

“……是。”

郭燁敬畏父親,挪到母親背後,“娘,弟弟能不能留下?”

“炅兒年紀小,國子監不收,加上心性未定,唉,你們祖母不在了,娘必須親自管教幾年。”

“孩兒年紀也不大。”郭燁悶悶不樂,嘟囔說:“之前聊了幾次,您明明說很可能留在都城過年,突然卻要回庸州了。”

“‘很可能’也只是可能而已。現在有準信了,朝廷下令,娘不能抗命啊。”

郭弘磊在門口聽見了,板著臉說:“雖未成年,但也不小,過兩年該成親了。你作為長子,倘若一直待在父母身邊,無憂無慮,恐怕難以歷練出膽識與魄力。”

少年低下頭,“父親教育得是,孩兒記住了。”

“走,隨我去找你三叔、四叔,談些事。”

郭燁絲毫不敢違抗父親,順從尾隨,卻扭頭,眼巴巴望著母親。

“兒子,不必難過,爹孃有機會就回來看你,國子監放假時,你也可以跟著你四叔的商隊,回塞外遊玩!”

奪情令下得突然,姜玉姝忙碌收拾行李,一刻不停歇。

正忙著,大姑姐郭慧蘭來了。

“玉姝,行李收拾好了嗎?”

“還沒。”姜玉姝從裡間迎出來,抽出帕子擦擦汗,“大姐,坐。”

郭慧蘭落座,“聽二弟說,三日之後啟程,對麼?”

“嗯。朝廷規定,武將有三個月的治喪假,他得趕回軍營了。”

丫鬟利索沏茶奉上,姜玉姝喝了半杯解渴,發現對方欲言又止,便悄悄揮退丫鬟,喝茶等候對方開口。

王氏性格強勢,昔日當侯夫人時,在後院說一不二,養得女兒柔弱無主見。郭慧蘭絞著絲帕,話未出口,臉先發燙,“聽說,燁兒馬上要去國子監讀書,是嗎?”

姜玉姝頷首,“國子監是大幹最好的學堂,有機會入讀,不能不送孩子去。”

“燁兒才華橫溢,很有二弟年少時風采,假以時日,想必能蟾宮折桂,光耀郭家門楣。”

姜玉姝失笑,“哪裡?大姐過譽了,燁兒一個半大小子,僅讀過幾本書而已,距離蟾宮折桂,還有十萬八千里遠呢。”

“你帶兩個小的回庸州,那,燁兒怎麼辦?”

“在家讀書啊。他叔叔嬸嬸會照顧侄兒的。”

東拉西扯良久,郭慧蘭鼓起勇氣,含糊試探:“燁兒年滿十五了,聽說,尚無婚配,不知、不知……”她結結巴巴,“小女媛媛和琳琳,也、也尚無婚配,不知——唉。”她忽然嘆氣,倉促拿帕子遮臉,尷尬得說不下去。

姜玉姝頭疼捏了捏眉心,沉吟須臾,冷靜告知:“大姐的意思,我聽明白了。媛媛和琳琳,都很好,不過,燁兒的親事,弘磊早已經有主意了。”

“啊?”

郭慧蘭怔愣放下絲帕,輕聲細語,“母親剛逝世,我、我一直不好意思打聽,但你姐夫催了幾次,想著他也是為了女兒考慮,所以厚著臉皮,悄悄兒問問你。不知二弟看中了誰家的姑娘?”

安王爺的女兒,小郡主。他與郭弘磊年少相識,交情頗深,賞識其長子,私下提了幾次,想當郭燁的岳父。

姜玉姝心平氣靜,歉意答:“抱歉,熱孝在身,眼下不宜談論親事,以免影響雙方聲譽。但我發誓,此事是真的,絕非婉拒之詞。”

“那,小炅……?”

“炅兒才十二歲,年齡不合適。”馮瀚趨炎附勢翻臉無情,姜玉姝堅決不同意與之結成親家。

“對不起,我糊塗了。”

“沒什麼。”

郭慧蘭尷尬且失望,生為侯門嫡女,端莊溫柔,拉不下臉纏問,強笑說:“今後不會再提此事了。”

姜玉姝誠摯道:“祝願外甥女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三日之後·清晨

八月底抵達都城,十月裡重返邊塞。

行李被一一塞進馬車,姜玉姝不捨地囑咐:“娘馬上啟程了,你在家要認真讀書,要聽叔叔嬸嬸的話,任何事都可以寫信告訴父母,記住了嗎?”

郭燁勉強擠出笑容,“母親放心,孩兒記住了。”

郭弘磊使勁拍拍長子肩膀,“個頭比你母親還高了,卻垂頭喪氣,打起精神來!”

少年依言抬頭挺胸,“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發奮用功!”

“很好,這就對了。”

郭弘哲等人七嘴八舌道:“二哥、二嫂,一路小心。”

“等到了庸州,千萬多保重身體。”

“哥哥嫂子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侄兒的。”

……

“天色不早,我們得啟程了。”

“回去吧。”姜玉姝揮手告別長子和家人,和女兒同乘一車,郭炅意欲騎馬,卻被吩咐出了城才能騎,只得登上馬車。

郭弘磊抖了抖韁繩,率先打馬,“駕!”

晨光下,一行人漸漸遠去,穿過繁華鬧市,出了城門,再度離開都城,北上庸州。

待行至郊外官道,道路寬敞平坦,馬兒輕快奔跑。

郭弘磊策馬靠近馬車窗口,姜玉姝聽見動靜,掀開簾子,“怎麼了?”

“沒怎麼。”他身穿素服,劍眉星目,氣宇軒昂,有感而發,“咱們這一走,又不知得多少年才能回來。”

“三年五載?十年八年?”

“你怕不怕?”

“怕甚?”姜玉姝氣定神閒,“倒是你,才應該害怕。”

郭弘磊扭頭,“奇了,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可害怕的?”

“等你變成老頭子,體力不濟,騎馬騎不了三千里路,就只能和我一起坐車了。”

郭弘磊莞爾,傲然昂首,“那可不一定!”

姜玉姝笑了笑,“行吶,拭目以待,看你到時候騎馬還是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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