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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勤奮的身影卻一直不見蹤影——那便是大腿被彎刀切出一條口子的林挽月。
說起來,林挽月在步兵營裡算得上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可以說是整個步兵營唯一一個近兩年來活下來卻沒有得到升遷的人,對於步兵營這種死亡率極高的地方,若是兩年都沒有調走升官,那麼這個人絕對可以算得上步兵營的老兵,再加上林挽月平時嚴於利己,雖然不善交際,除了林宇之外可以說是沒有朋友。
但這些並不能代表其他人對林挽月不尊重,在軍營這個地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加純粹,林挽月的努力,還有作戰中的驍勇大家多少都心裡有數,所以這次林挽月腿上受傷連續幾天沒有參加操練林挽月的伍長並沒有說什麼。
可是林宇卻對此憂心忡忡,對於林挽月是什麼樣的人林宇是非常瞭解的,林宇記得曾經有一次林挽月被匈奴戰馬撞斷了胳膊都忍痛堅持參加了操練……
想到這裡林宇又回憶起那天的那一幕,一股殷紅在自己的注視下從林挽月的雙腿間緩緩流出,林宇心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個男人失去了重要部位,恐怕這次對星哥的打擊很大啊!
“哥,吃飯了。”林宇端著吃飯的海碗回到了軍營帳篷見到林挽月正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臉色蒼白手上正拿著一塊木板不停的摩挲著。
“哥?吃飯了。”林宇坐到了林挽月的身邊將碗遞給了林挽月,林挽月從回憶中被拉回看到林宇關切的臉,回給對方一個安慰的笑容道:“謝謝,我腿上的傷已經好多了,明天我會參加訓練的。”
林宇沉默了一會兒,一邊趴著碗裡的飯一邊含糊的說道:“腿上的傷可大可小,打了這一場匈奴人應該會老實個十天半個月的,眼下又不是秋天,匈奴人不用囤積過冬的糧食應該不會來的這麼勤的,你看,咱們的肉片都薄了。”
林挽月被林宇的話逗的咧了咧嘴,想笑卻想不出來……
林挽月低頭看著碗裡的食物卻無甚胃口,初潮來襲的危機,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從十四歲參軍到現在,林挽月一直以為只要用心訓練,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總可以彌補自己在性別上的劣勢,可是卻忘了女孩子是會來葵水的,十六歲的自己,初潮過後,便算得上是長大成人了吧,對於普通家人的女孩子來說算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可是對於自己來說,卻是有可能被殺頭的危險……
林宇見林挽月捧著碗臉色蒼白出神,心頭也是沉甸甸的,便試著轉移林挽月的注意力問道:“哥,你剛才拿的那塊木板是什麼?就連上戰場都帶在身邊。”
林挽月聞言將海碗放在一邊,轉身拿過身後的木板:“你說這個?”
“嗯。”林宇趁機打量林挽月手中的木板,見並無甚出奇,只是一塊平整的硬木板上面有一排排參差不齊的劃痕。
“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是我從家鄉帶來的一塊普通的木板而已。”
“那上面的劃痕是什麼?”
“這個啊……”林挽月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指輕輕的婆娑木板上面的一條條劃痕平靜的回道:“我每殺一個匈奴人便會在這塊木板上刻一下。”
聽到林挽月的解釋林宇張大了嘴巴,看著林挽月一臉的不解。
林挽月卻沒讓林宇琢磨太久,自顧自的解釋道:“我只是怕我忘了,萬一哪天傷了腦子別的忘了也就罷了,這個總要記得的,今天告訴你也好,若是有一天我不管什麼情況死了,請你帶著這塊木板去大澤郡下的一個叫嬋娟村的地方,把這塊木板在村頭幫我燒了,然後……就說,飛星已經盡力。”
林挽月的聲音很輕,表情也是淡淡的,可是林宇聽著卻品味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淒涼。
“我可不管,要燒你自己親手去燒,說什麼喪氣話,哥,我們兄弟倆還要一起建功立業呢!”
林挽月聽完林宇的安慰之後自嘲般的低聲呢喃道:“我這種人建功立業有什麼用?”
這話聽在林宇的耳朵裡又是另一層意思,見林挽月已經說得這樣“明顯”林宇也不想掖藏,放下飯碗對林挽月嚴肅的說道:“哥,其實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啪嗒”一聲,林挽月手中的木板脫手掉落,摔在了地上,此時林挽月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自己難道就要被殺頭了嗎?原來自己的結局居然是這樣嗎?可是還差六十個……
林宇見林挽月的臉都白了更是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於是繼續說道:“哥,我知道你傷了傳宗接代的傢伙,不過你不要氣餒,能在軍營裡活下來就已經是不幸的萬幸了,等以後我要是娶了媳婦兒,一定過繼給你一個大胖小子,你放心吧哥。”
傳宗接代?過繼?大胖小子……
林挽月大腦快速轉動很快就明白了林宇的意思,原來……是這樣嗎?
一下子林挽月壓在心頭的大石去了一半,臉色也緩和了過來,拍了拍林宇的肩膀道:“好,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林宇見林挽月的神色明朗不少,心中也快活起來,“兄弟”兩人歡歡快快的吃了一頓飯,不再話下。
吃過了飯,林宇拿著空碗離開營帳,囑咐林挽月好好休息,林挽月躺在床上,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心中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可是危險卻依舊存在,讓林挽月笑不出來。
林挽月記得十三歲那年自己的娘曾經告訴自己關於女孩子月事的事情,初潮過後女孩子便長大了,以後每個月都會在固定的日子來,這次她千難萬難的躲了過去,可是以後呢?
林挽月將深深淺淺刻著五十八條劃痕的木板捧在胸口,記憶再次回到了嬋娟村……
那裡的山,那裡的水,那裡的人……
愛民如子的楊村長,公正無私的張保長,吳嬸的玉米餅特別香甜,村西頭的二牛總是欺負飛星,還有在自己八歲那年突然搬到村裡住在村東頭的老郎中,他給人看病從來不收錢,本來是應該被人尊重的人,卻一定要讓別人叫他老郎中就行了……
突然林挽月的腦海中電光火石的一閃:“哎!你這丫頭,這株草藥不用你碰!”
老郎中一直很喜歡自己,自己也願意往他那裡跑,後來他便開始教自己一些藥理,認認草藥……
十四歲的時候自己已經能治些小傷風小頭痛的病了,記得有一天在老郎中的藥廬裡,林挽月看到一株通身烏黑的草藥本想伸手幫忙碾碎,可是一向和藹的老郎中居然發了火,奪過了自己手中的草藥,兇了自己一通……
林挽月氣的大哭後來老郎中對她說:“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人心,你花二叔服徭役的時候灼傷了半邊身子如今生瘡是火毒不褪,這株草藥啊,叫藥王花,搭配幾位溫和的藥材治療火毒是最好的,可是若是單獨食用卻是大大的不妙,特別是對女孩子來說藥王花是大寒之物,一個弄不好你這小丫頭以後就不能做娘了,老郎中好心救你,你還哭鼻子,快,擦擦……”
模糊的記憶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清晰,林挽月“嚯”的一下從木板床上挺起身子:“藥王花!”
張三寶也不含糊,別看他人長的五大三粗的,心眼兒可細著呢,他本來就拉得開二石弓,不過是因為之前偷偷喝酒被打了板子錯過了招營長的機會,如今林挽月的身手他看在眼裡,自嘆拂如。
不過他依舊想藉此機會在林挽月的面前露一手,他聽說林挽月是步兵起家的,之前連伍長都不是,料定林挽月肯定沒有什麼親兵,如果自己這次能入了這少年營長的青眼,說不定可以混個親兵噹噹,以後萬一這林飛星飛黃騰達自己也能雞犬升天……
張三寶雙腳開立,將弓掂在手裡,拿過一支箭,搭弓,深吸一口氣,小臂上的肌肉立刻全部凸起,黑弓被緩緩的拉開了……
張三寶心下冒汗,暗道蹊蹺,他拉開過二石弓,根本沒有這麼費力。
即便如此,張三寶依舊不負眾望的將黑弓拉滿,但是卻不像林挽月之前那般輕鬆,拉弓的速度也遠不及林挽月快,按照這個速度是根本不能參加實戰的。
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三寶鬆開了手,只見箭矢“嗖”的一聲破空而去,然後,脫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驚愕的看著五十步外空空如也的靶子,場面一度靜的詭異。
唯獨林挽月見到這一幕一派淡定,她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張三寶的胳膊,然後拿回了自己的黑弓,說道:“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林挽月的話,張三寶鬧了一個大紅臉,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良久才扭過頭,粗聲對林挽月說道:“營長,您別問了,小人沒臉說,我怕辱沒了我張家祖宗!”
林挽月笑了笑,安慰道:“不是你的問題,怪我之前沒有說清楚,這把弓原是大帥所有,因為這弓身破損失去了準頭便被大帥丟棄了,我不小心在舊兵器堆裡撿到,後來大帥把它賜給了我,我見這弓弦材質特殊實在捨不得丟棄,便一直用著,這把弓殺傷力很大,但是近距離尚可,像這麼遠如果不瞭解它的變軌規律肯定會失準的,你能拉開這把弓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
聽林挽月這麼說,張三寶的臉色稍霽,對著林挽月佩服的拱了拱手說道:“小人張三寶。”
見林挽月點了點頭,張三寶心中一喜,繼續說道:“營長,這把弓不是標準的二石弓,不瞞您說,小人世代軍戶,祖祖輩輩都是弓箭手,小人祖父也曾做過飛羽營的營長,我拉過二石弓根本沒有這麼吃力,依我看這把弓要比二石弓重一些,但是尚不足三石弓,營長您能信手拉開這把硬弓百次,小人甘拜下風,就是小人的祖父恐怕也做不到營長這般。”
聽到張三寶的話,林挽月忍俊不禁,心道:這粗漢子也真是會說話,居然拿自己和他爺爺比。
場中之人見林挽月和善,也不乏有大膽的,打趣張三寶道:“三胖子,你也真會拍馬屁,咱們營長這麼年輕,你拿他比你爺爺!”
“哈哈哈哈!”話音落大家便笑開了,軍營中的男人之間,說話沒有外面那般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