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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墨辰回來的時候,蘇淺眠在房間里整理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她不過是盯着梳妝台上的梳妝盒發獃,打開,關上,再打開,再關上。

荀墨辰脫了外套,扔在床上,解開襯衣袖口的口子。

蘇淺眠轉頭,眼睛裡有一絲驚愕和尷尬,像是被發現了最內心的秘密,小臉很是蒼白。

荀墨辰心裡一抽,有些痛。

他雙手從後面擁至她胸前,輕輕撫摸住她的手,和手中的梳妝盒。

“淺淺……”他話剛出口,蘇淺眠已經截住:“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荀墨辰愣了一下,不知道她這話從哪裡來,但是內心已經開始緊張。

劉法希不是自己親生母親的事已經告訴她了,當時他是這麼說的:“知道她不是我親生母親後,我就……離家出走了。”

大概一般人都會理解成,他是因為受不了打擊,所以離開,而一直不會來的原因,也是如此。

這個解釋很合理。

他快速的回憶了一邊所有,覺得一切都很完美,她應該對現在的一切堅信不疑,不會產生什麼懷疑。

他故作輕鬆,笑問:“你沒頭沒腦的問一句,我還真沒法回答。”

蘇淺眠說:“你曾經去過林城。”

荀墨辰一瞬間僵掉了,他的心砰砰跳着。她,知道了?想起了全部?那她接下來會怎麼樣?甩他兩巴掌還是起身走人?

荀墨辰喉頭動了動。他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不撞南牆不回頭。

荀墨辰說:“啊。”

蘇淺眠看着他平靜的眸子,一副“對,就是這樣,你想怎麼樣吧”的表情,憤怒極了。

她轉過身,閉上眼,緊緊抓着梳妝盒,手指都白了。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夢見過這樣的場景,模糊的少年和不知道在哪兒只能聽見聲音的小女孩,似曾相識的感覺,似曾相識的聲音,一度讓她分不清夢和現實。那段獨自一人的日子,簡直就要精神分裂了。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那一汪波光瀲灧的游泳池,和泳池旁邊葳蕤的綠籬。

和於管家給她看的照片一模一樣。

就像一塊毛巾,將滿是水汽的玻璃擦乾淨,玻璃盒子里的雨花石變得清晰無比。

那是少年時的荀墨辰,和幼年時的自己。

林城的醫院?為什麼進醫院?哪家醫院?為什麼自己會和他在一起?為什麼自己會不記得?為什麼只有模糊得讓人崩潰的片段不斷重現?他還記得嗎?如果記得,為什麼從未對自己說起?如果不記得……可能他真的不記得了。或許那只是一個偶遇,然後幼小的自己印象深刻,在見到照片時終於找回了記憶,而他已經完全忘記。

蘇淺眠的大腦快速旋轉着,印象里似乎還有什麼,陽光里誰抬眸一笑,修長的手指,磅礴逼人的一片雪白轟隆着,以壓頂只是向她奔來,伴着冰冷刺骨的感覺,迅速旋轉,像一個漩渦般,匯於一點,瞬間歸於虛無,快得讓她抓不到一點點。

她不知道她的這種憤怒來自於哪裡,這讓她顯得不可理喻。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說什麼?”荀墨辰轉頭看向別處。

蘇淺眠一把將他的衣服撕開,荀墨辰頓時睜大了眼睛:這是幹什麼!

蘇淺眠略顯冰涼的手撫摸着他的胸膛,拍了拍:“挺光滑的嘛,所以你就打算什麼都不說了?哪天有人對我說你丈夫深度二度燒傷,小小年紀咬着牙就挺過來了,真是不簡單,我卻只能瞪着眼睛說‘啊?’”蘇淺眠冷笑一聲:“你可真是不簡單啊,荀總。”

她毫不手下留情的將他推到一邊,氣得渾身發抖。

這算什麼?她對他一點都不了解!他什麼都不跟她說!

蘇淺眠難以平靜,瞪着一雙圓眼道:“你當我是小女孩是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找個女兒?深度二度燒傷,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你跟劉法希不和其實是因為這件事吧?你們家庭很複雜?荀墨辰,你個混蛋!”

“我既然決定和你在一起,前面刀山火海也要一起走,而不是……讓你把我當做什麼都不能的花瓶,你讓我覺得我就是你的寵物,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知道,安心享受你的庇護就行,你讓我覺得……鄙視自己!”

荀墨辰什麼都不說,靜靜的看着她,震驚到無限深情,到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安和痛苦,他閉上眼睛,任憑蘇淺眠責罵他,竟然覺得安心幸福。

蘇淺眠本來就是個些網絡小說的半吊子作家,噼里啪啦洋洋洒洒說了大半天,荀墨辰看她站着雙手掐腰噴火了好長時間,好心的將她攬到大腿上,遞給她一杯水:“潤潤?”

蘇淺眠一口血堵在了嗓子里,差點噎死。

感情他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是我不對,以後尊重你的想法,什麼事都和你商量一下如何?”

蘇淺眠到底是渴了,將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還有些不甘。

荀墨辰道:“我是荀氏的長孫,從小就是按接班人來培養的,人也爭氣,家族裡的長者們都很重視。在林城的公司跟着爺爺學習的時候,遭到了綁架,要一千萬。其實這也沒什麼,關鍵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單純的為財,我爺爺帶着錢到指定地方的時候,遲遲等不來人。已經安排好的一切都撲了個空,我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為什麼?嫌開價低了嗎?”

荀墨辰搖搖頭。

“其實這段往事很血腥,那是我第一次見血,第一次殺人,我怕你知道了,會覺得我很恐怖。”

荀墨辰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着別處,不願直視蘇淺眠。

蘇淺眠在他懷裡動了動,荀墨辰就放了手,一副任由她的樣子。這其實是很微妙的,蘇淺眠如果起身離開,也許他會覺得她已經潛意識裡想要離開自己。

蘇淺眠有些生氣,站了起來,荀墨辰微微抬了眼,卻沒看她,迅速重新看向桌角。

蘇淺眠將自己的短袖向上撥了撥,露出一塊淡色的疤痕。

“你看,說起來我還是共犯呢。”

是啊,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