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物是人非

康熙十六年三月, 春回大地, 萬物復甦。

顧婉從夢中醒來, 還沒睜眼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現在好像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啊？

顧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入目的就是眼前的古琴和漂亮的綠色庭院。

顧婉怔愣了一會兒, 才想起來她轉世了, 現在已經不在景仁宮中了。那她現在是誰？

顧婉在庭院中轉了一圈, 心中有了些猜測。雖然她穿著旗裝，還有心情彈琴弄香，庭院也很自然, 卻掩飾不了破舊。

看來她現在不是什麼富貴人家。

“小姐怎麼不彈琴了，今兒個還沒彈夠兩個時辰呢。”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女端著茶笑著對呆愣的顧婉說道。

“我以前…很愛彈琴嗎？”顧婉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確實有幾個彈琴留下的老繭。

“砰——”

少女打翻了手上的托盤, 目瞪口呆的看著顧婉：“小姐, 你不傻了啊！”

“啊？”顧婉看著撲到自己懷裡哭的少女，懵懵的。

佟佳家傻了七年的大小姐突然恢復了神智的消息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別院裡, 別院裡當差的下人聽了好奇, 都想看看他們生的國色天香的大小姐恢復神智之後是怎樣的風采。不過, 來看熱鬧的人都被大管家清風給擋了回去。

正廳中, 顧婉正被大夫把脈, 她的四個丫鬟佔據四角, 虎視眈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她。

“恭喜小姐，您的心智已然是補全了，待老夫開些安神的藥方補補, 定然能和常人無異。”

“真是太好了, 不枉我天天給小姐熬核桃粥，果然對腦子好。”清風喜極而泣，拉著顧婉看個不停。

顧婉也挺高興的，“大夫，我醒來沒有之前的記憶，可是有什麼問題？”

老大夫撫了撫山羊鬚，笑道：“小姐之前心智未開，自然懵懂無知，現既已開了心智，自然不會有什麼妨礙。小姐若是不放心，多吃些核桃補補就是了。”

“不用了，多謝大夫了。”顧婉條件反射性的拒絕，嘴裡彷彿還殘留著核桃皮的苦味。

送走老大夫之後，顧婉重新認識了她的四大丫鬟。清風是最大的，據說從顧婉出生就在身邊服侍了，和顧婉感情最深，還有明月，水波，碧影，這三個丫鬟對顧婉都是忠心耿耿，在別院這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的服侍懵懂的顧婉。

然後，顧婉又問了自己的身世，清風說她是佟佳氏的嫡長女，因病才長居別院修養的。

顧婉問道，“是渾塔大人家嗎？”

明月，水波，碧影都是別院裡的奴才，對主家的事其實不太清楚，清風聽了卻是瞪大了眼，“主子，您可是佟佳國綱大人的嫡長女，孝康章皇后的親侄女兒，可不能忘了，尊貴著呢。”

像是晴空一道雷劈在腦門兒上，顧婉整個人都呆掉了。宮主這是什麼騷操作，她剛脫了佟傢俬生女的身份，就給她個正經女兒的身份，咋滴，生怕她跟佟家牽扯不夠深嗎？

顧婉急切的問：“清風你是不是弄錯了，佟國綱大人怎麼時候姓佟佳了？”

“沒有啊。”清風不解顧婉為什麼這麼激動，“康熙十二年的時候主子爺因為姑奶奶給佟家全族抬了旗，現在咱們家可隸屬鑲黃旗，那可是天子親兵呢。”

“哦對了，”清風興奮道：“小姐既然醒了那今年大選可不能錯過，我這就遣人回稟主家。”

“站住，不準去。”顧婉拉住清風，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不管她是誰，既然逃離了皇宮，她就不會再回去。

顧婉態度太堅決，清風拗不過，只好答應顧婉清醒這事兒絕不會向主家透露。

顧婉又問了清風好些宮裡的事，清風只知道一些，有好多都不知道，但是，就清風所知道的就有好些是顧婉預料不到的。

其一，烏日娜難產而亡，以嬪禮入葬，追封為慧嬪，而不是歷史上的慧妃。康熙厭惡烏日娜，但有兩宮太后在，烏日娜這樣好的家室，死後竟然只追封為嬪，這其中的緣由，顧婉真是撓破頭皮都想不通。

這也就罷了，赫舍裡皇后竟然同歷史上一樣在康熙十三年五月生皇太子時難產而亡，只留下皇二女和剛出生的皇長子。

赫舍裡皇后不是重生人士嗎？而且手腕了得怎麼還會死在難產，難道赫舍裡皇后命中註定不長壽？

還有顧婉自己，清風對景仁宮起火一事有所耳聞，畢竟當時景仁宮的火燒的染紅了一片天，就算想瞞都瞞不住，但是死在這場大火中的顧婉卻籍籍無名，草草就葬入了皇陵。

顧婉還有好說的。轉世一次，前塵往事皆為過往，那些回憶也該隨風而去了。

又呆了一下午，顧婉想起她今天還沒彈夠兩個時辰，就讓個子高高的，一看就很有力氣的明月幫她把琴抱到了寢殿中，準備再練一會兒。

顧婉只學過‘問情’一曲，彈得自然都是‘問情’，這具身體可能是由於嬌生慣養，不曾動過粗活，所以手指靈活度比顧婉原本的高，一曲彈下來顧婉只覺得如同行雲流水，格外順暢。

一曲消，顧婉心中的鬱結也消了，她彷彿置於雲端，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然而，還沒等顧婉享受多久，就被周圍越來越大的哭聲給打斷了，顧婉抬頭，看到四個丫鬟都在不停的抹眼淚。

顧婉無奈問道：“哭什麼，我的琴聲這麼難聽？”

“不是，奴才就是忍不住眼淚，奴才是高興的。”

四個丫頭都這麼說，顧婉也沒說什麼，讓她們擦乾眼淚收了琴，就去洗漱睡了。

都說琴聲以寄情絲，她今天大概不適合彈琴。

夜半時分，顧婉迷迷糊糊的坐起來，下意識的盤膝，呈五心朝天之姿，吸收著從窗戶投落下來的月華。

月華清涼沁人，運行一週之後，顧婉逐漸清醒，才發現她竟然修煉著宮主所修的魅術。

顧婉只驚訝了一會兒，這本來就是宮主培養的肉身，修煉魅術也正常的。顧婉沒有停止運行功法，還加強了吸收月華的速度。

宮主曾說她愚鈍，不適合她的功法，不知道轉世一世會不會改變。

還有宮主的事，顧婉問過清風，現在已經是康熙十六年，已經七年了，不知道宮主還好嗎？她得趕緊把宮主找回來。

一夜修煉，直到太陽東昇，顧婉才停止修煉，起床洗漱。吃過早飯，顧婉就把清風叫來，問她能不能賄賂到皇陵守衛，幫她取樣東西。

清風聽後大驚：“小姐萬萬不可，擅入皇陵可是大不敬，要被砍頭的，小姐您要什麼東西告訴奴才，奴才給小姐買來就是，何必去偷呢。”

顧婉有些黑線，清風說的她都知道，可宮主寄身的龍紋玉佩只有那麼一個啊！

“我只是去尋回失去之物，就在顧庶妃的陵寢之中，顧庶妃不受寵，沒人會知道的，清風，如果沒有那塊玉佩，我會茶不思飯不想，很快會消瘦下去的。”說著顧婉還留下兩滴難過的眼淚。

清風一見顧婉哭就心慌了，哪裡還有什麼理智，連聲保證一定幫顧婉把玉佩給拿回來。

顧婉破涕為笑，習慣性抱著清風撒嬌道：“清風你真好。”

抱完了，顧婉才反應過來這又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

“只有是小姐要的，清風都能替小姐得來。”

顧婉感嘆，清風人真是太好了。

顧婉在別院裡就是最大的主子，做什麼都是隨心所欲的，而且顧婉以前傻了那麼多年，現在忽然醒了，倒不知該如何蹉跎這閒散歲月，在別院裡無所事事了幾天，顧婉實在有些無聊，又聽莊子裡的人說現在正是插秧時節，就想去看看古代人怎麼插秧的，於是就帶著碧影換了身粗布衣服，悄悄出了別院。

現在正是草長鶯飛野花遍地開的時候，顧婉沿路看到喜歡的就摘，沒過多久就抱不住了，但是顧婉又捨不得丟掉，碧影見狀就接過花給顧婉編了個花環帶著。

碧影的花環編的很好看，顧婉本來就是絕色之姿，帶上花環旋轉就像是花仙子下凡似的。

顧婉她們去的是佟佳家的田地，所有的佃戶們都認識顧婉，見到顧婉紛紛放下手中的活過來拜見她，還有管事的趕來陪她逛，顧婉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不想耽誤佃農種地就離開了。

顧婉回去的時候沒走來時的路，反倒是走了山裡的小路，碧影不放心，本來不讓，可當顧婉笑眯眯的說：“你會保護我的吧。”時，立場立馬就不堅定了。

從宮裡出來後，顧婉的膽子一下就膨脹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什麼都敢嘗試，只覺得，就連空氣中都是自由的味道。

路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大雨，幸好碧影出門前帶了油紙傘，顧婉才沒被淋成落湯雞。

顧婉抬頭看著雨中也依舊顯眼的太陽，表揚碧影：“碧影你真棒！你怎麼知道有雨的？”

碧影有些靦腆，還不適應這麼鮮活的顧婉，“奴才小時候跟著師父學武，山裡的天氣多變，奴才也就學會看天氣了。”

“那你是怎麼來到別院的？”顧婉又問。

“我師父去世之後爹爹接了我回去，為了弟弟就把我給賣了。”碧影說的很輕鬆，“小姐，咱們快回去吧，等會兒全身都要被濺溼了。”

“等等吧，大太陽下雨不長久，很快就會停了，而且，太陽雨後一定會有彩虹哦，那景象可美了。”

“小姐說的這麼好聽，小姐見過？”碧影問道。

“呃…”顧婉這才發現自己太得意，要露餡兒了，“沒有啊，這不是看看嘛。”

正說著話，身後忽然傳來說話聲，聲音尖利，穿透雨幕傳入顧婉耳中。

“前面的人等一下！”

顧婉轉過身，看到了淋著雨急跑過來的——梁九功！？

什麼鬼？

“快走。”

顧婉拉著碧影就跑，卻被梁九功一把抓了回來。梁公公跑的直喘氣，剛停下就破口大罵：“我叫你停下你聾了沒聽到啊，真是吃了熊心——”梁九功看到傘下人的真容，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下子就沒了聲兒。

噗通一下，梁九功就跪了下來。這張臉，他在乾清宮天天見，他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顧婉被梁九功拽的也摔了下來磕到了膝蓋，不過，顧婉沒吭聲，甩了梁九功拉著她的手就想離開。

梁九功是康熙的近侍，向來不會離開康熙身邊，現在梁九功在這兒，康熙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前面這位姑娘，可否借油紙傘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