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皆殤

“啪——”馬佳氏還沒進裡間就聽見了一聲瓷器碎裂聲, 原本就心慌的馬佳氏心裡咯噔一下, 吸了口氣才踏進屋內。

屋中, 承幹宮妃臉色陰沉的坐在椅子上, 底下跪了一堆戰戰兢兢的太醫們。

馬佳氏越過太醫, 無視了地上的碎瓷片，向承幹宮妃見禮之後迫不及待的開口，“娘娘, 婢妾聽說三阿哥發熱了, 現在可退熱了嗎？”

“還沒，你先坐。”承幹宮妃面對馬佳氏神色稍緩了兩分，等轉過臉對著太醫時毫不猶豫就發了火, “你們這些太醫, 把了這麼久的脈，又是施針又是擦洗的, 全是磨洋工, 怎麼三阿哥的燒還沒退下來。”

太醫們面對承幹宮妃的怒火也是有苦難言, 只能戰戰兢兢的開口, “回娘娘, 三阿哥年紀太小，吃不了藥, 臣已讓奶孃服了藥餵了三阿哥, 佐以針灸散去三阿哥體內熱毒, 想來是弱, 見效慢。”

承幹宮妃還欲再說什麼, 床帳中突然爆發出三阿哥猛烈的哭聲，承幹宮妃便什麼都顧不得，三兩步抱了三阿哥在懷中哄。

許是因為發熱的緣故，向來乖巧的三阿哥格外的鬧人，在承幹宮妃懷中不住的哭鬧，任承幹宮妃怎麼哄都哄不好，沒一會兒哭的嗓音都沙啞了。

“嗚哇……”

馬佳氏看著熱的全身都紅彤彤的三阿哥，心裡心疼壞了，也顧不得避嫌，向承幹宮妃索要了三阿哥去哄著。

承幹宮妃看著三阿哥在親孃懷裡安穩了些，心中的擔憂也少了些。

馬佳氏生養過六個孩子自然知道怎樣抱著才能讓兒子舒服，給兒子餵了口溫水潤喉，馬佳氏對承幹宮妃建議道，“娘娘，三阿哥發熱可有不短時間了，再讓那些太醫磨磨唧唧的耽擱，怕是要燒壞腦子的。三阿哥本來食慾就不好，奶孃的藥奶怕是也吃不下，不若給三阿哥喂藥，早些退了燒，三阿哥也不用這麼難受了。”

“這……”承幹宮妃就三阿哥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有些關心則亂，捨不得三阿哥吃苦藥，可看三阿哥困的睜不開眼還硬是睡不著覺就更心疼了。

“好。那些庸醫若是再治不好我的三阿哥，本宮剝他們一層皮。”

黛煙叫了太醫們進來診脈，開藥，等藥送上來，馬佳氏就把犯困的三阿哥放回了床上，接了藥碗舀了一勺餵給三阿哥。

沒想到藥剛沾了三阿哥嘴邊，三阿哥就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還把勺子裡的藥全給弄撒了。

“三阿哥乖，喝了藥就不難受了。”馬佳氏擦乾淨藥漬，哄著三阿哥，又舀了一勺藥遞過去，可三阿哥怎麼都不肯喝。

黛煙和馬佳氏的宮女顧忌三阿哥，不敢壓嚴實，這要怎麼也喂不進去了。

“起來吧，我來。”承幹宮妃揮退兩人，自己把三阿哥箍在懷裡。

被額捏抱牢，三阿哥掙脫不了，只能無精打采的喝了馬佳氏喂來的藥。

等喝了藥，承幹宮妃正想把三阿哥放到床上，就被三阿哥給抱住了。“額捏……難受……”

“額捏知道，一會兒就不難受了。”承幹宮妃親了親三阿哥，哄著。看著三阿哥這樣她心裡比三阿哥都難受。

“抱抱……”三阿哥還不到一歲，不能表達怎麼難受，只能下意識的尋求保護。

“好，額捏不放手，額捏就抱著你。”承幹宮妃險些落下淚來，只能煽動著眼皮，把淚意憋回眼裡。

三阿哥被承幹宮妃哄著，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睡著了。就這樣，睡著了這眉頭都沒解開，可見還難受著。

黛煙本想把睡著的三阿哥抱回床上好好歇息，可承幹宮妃不願意就這麼抱著三阿哥不放。

“這眼見也是後半夜了，你宮裡還有大阿哥，三阿哥這裡我照看著，你要不回去瞅瞅。”承幹宮妃問著馬佳氏。

馬佳氏搖頭，“大阿哥那兒有巧兒看著。娘娘，早上的時候三阿哥還好好的，怎麼會發熱這麼嚴重？”

承幹宮妃當然明白馬佳氏的意思，只是……

“妹妹，三阿哥厭食之症也有好幾天了，有時候吃了藥也會有些發熱，只不過這一次格外嚴重。”

承幹宮妃當然懷疑過三阿哥發熱是人為的，只是三阿哥有前症她又沒有證據，這事兒也只能是意外。

馬佳氏還有些懷疑，三阿哥健壯的很，不過是厭食小病，怎麼能拖的這麼嚴重？

馬佳氏還想再問，黛煙帶了個面色焦急的宮女進來。

“春杏，你怎麼來了？”馬佳氏面色一凝。春杏是伺候大阿哥的宮女，大半夜的怎麼會來這兒？

“娘娘，主子，大阿哥發高熱，怎麼都叫不醒，錢公公已經去太醫院請太醫了，巧兒姐姐讓我趕緊來請您回去。”

馬佳氏一聽哪裡還待的住，“嚯”的就站了起來，抬腳就想往外走，又不知想起什麼，頓住，欲言又止的看著承幹宮妃。

“娘娘，錢無音沒拿我的帖子，怕是請不到好太醫，您……”

承幹宮妃斂眉，說道，“你把盛吳等幾位太醫帶走吧，現在三阿哥情況好了，也用不著那麼多太醫侯著。盛太醫專精小兒病，有盛太醫在本宮也能安心些。”

馬佳氏感激道，“多謝娘娘。”

等馬佳氏走了一會兒，承幹宮妃才舒展了眉毛。試了試三阿哥的額頭，感覺到熱度在漸漸下去，承幹宮妃調整了一下抱姿，方便三阿哥睡得更舒服。

要是旁人來求，只要三阿哥沒好，承幹宮妃斷然不會把太醫讓出去，只是大阿哥到底是三阿哥的親兄弟，三阿哥親近大阿哥，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兒子，等你好了再和你大哥玩啊。

破曉之前，承幹宮妃本來抱著三阿哥在暖炕上歪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就被驚醒了。

然後，承幹宮妃就發現三阿哥的臉上紅色在快速蔓延，眨眼的功夫就紅成紅雞蛋，承幹宮妃伸手一摸，熱的燙手，就這樣，三阿哥不說沒哭，就連□□一聲都沒有，彷彿還在睡夢中。

承幹宮妃察覺出不對。“來人，太醫呢。”

太醫們本來就在次間侯著，聽到傳喚立馬就進了裡間，看到三阿哥的臉色，連禮都顧不得行，把手撫上三阿哥的脈，眉頭皺的死緊。

“譚太醫，如何？”

“無根無萍，來勢洶洶，怪，真怪。”譚太醫來不及開方，撥拉出銀針，紮在三阿哥身上穩定三阿哥的體溫。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三阿哥滿臉的通紅已經褪去，臉色轉為蒼白，仔細看三阿哥身上還打著幾個冷顫。

銀針入，穴，三阿哥的臉色好些，可承幹宮妃摸著三阿哥的手，還是有些涼。

“娘娘，奴才只能盡力。”

剛破曉，顧婉就已經睡不著了，靠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還是起身了。

芷蘭邊服侍著顧婉洗漱，說道，“主子，昨晚上大半夜的鐘粹宮裡竟也派人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奴才打聽了，大阿哥昨晚兒上竟也發熱了。”

顧婉面露詫異，問道，“承幹宮怎麼樣，三阿哥可好些？”

昨天送完康熙出宮就出事，顧婉不得不多想。

芷蘭手上不停，答道，“承幹宮燈火一晚上都沒熄，聽說春杏還是從承幹宮請了馬佳庶妃回宮呢。”

“這下子馬佳庶妃的兩個兒子都病了。”

顧婉總覺得有些心慌。

“主子，您要是想知道奴才再派人打聽仔細些。”芷蘭看顧婉臉色不好，提議道。

“不，告訴宮裡人，老老實實當差，別瞎打聽事兒。”

顧婉嘆了口氣，但願這不是暴風雨來的前兆。

承幹宮妃帶著譚太醫到鍾粹宮的時候，鍾粹宮裡哭聲一片。

沒有人來迎，承幹宮妃自己去了東配殿，進去就見到了抱著大阿哥苦的馬佳氏。

承幹宮妃手緊緊攥著，眼睛通紅一片。

“譚太醫，把這東配殿裡裡外外給我搜個遍。”暗啞的聲音讓承幹宮妃平添了幾分冷厲。

馬佳氏一張淚臉從大阿哥懷中仰起，看向承幹宮妃。

“大阿哥如何？”承幹宮妃平靜的開口，顯然已經知道結果。

“娘娘？”馬佳氏先是迷茫，反應過來之後膝行至承幹宮妃跟前，抱著她的腿嚎哭，“娘娘，大阿哥沒了，您可要替大阿哥做主啊娘娘！”

馬佳氏是真痛。她本以為重生一回，掌握了先知，抱到了靠山，她的兒子就不會再死了。可沒想到，誰能想到，她費盡心思護著的兒子還是沒了。

馬佳氏都不敢想，大阿哥臨死之前還記掛著她這個額捏，他那么小，那麼乖，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承幹宮妃抬著頭，輕輕的說，“本宮的三阿哥也沒了。”

“娘娘？”馬佳氏的哭聲戛然而止，呆呆的看著承幹宮妃。

“本宮的兒子，殤了。”承幹宮妃看著馬佳氏，一字一句的說道。

馬佳氏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娘娘，找到了。”譚太醫捧著個小布老虎回來稟報。

承幹宮妃看著那個鮮豔亮麗的布老虎，笑了。

好的很。

“把伺候大阿哥奴才全都拉出來，杖十。”

“這……”錢無音面帶猶豫，這大阿哥可不是承幹宮妃的兒子，承幹宮妃不能處置大阿哥的奴才吧。

“嗯？”

“是。”感受到一股死亡視線投注在身上，錢無音也不管規矩不規矩，直接應了下來。

“把給大阿哥診脈的太醫都帶過來。”

反正皇上，太黃太后和皇太后都不在宮中，她的兒子已經沒了，就算是鬧個天翻地覆，她也要把背後下手的人給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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