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賞菊宴

貴妃出行自然少不了排面, 雖然懿婉已經特意減縮了, 一行人也是浩浩蕩蕩的。

還沒到內務府, 在旁邊的小路上, 遠遠的懿婉就已經看到芷蘭。懿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一身粗布爛衫的抱著頭任由人欺負的宮女竟然會是芷蘭。記憶中, 芷蘭天真爛漫, 總是洋溢著活潑氣息，那像是這個被困難壓彎了腰的人。

“今兒個你老子娘又來給你送銀子了吧，快交出來。反正你也用不上, 還不如孝敬孝敬哥哥我。”

“我勸你還是識相點，也免受皮肉之苦。”

“芷蘭你可是罪人，不好好贖罪, 光想著偷奸耍滑怎麼行, 我這可是幫你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芷蘭被堵在中央, 咬緊了嘴巴, 手裡緊緊攥著銀子, 無論身邊人怎麼搶都不放手。

“臭婊, 子, 給臉不要臉, 我來收拾她。”領頭的太監沒了耐性，啐了一口，手一抬, 蒲扇大的厚實手掌就往芷蘭臉上招呼。

那太監一看就是做慣了粗活的, 這一巴掌下來，芷蘭怕是臉都要腫了，懿婉心頭一股火竄了上來，厲聲喝道：“幹什麼呢你們！”

宮裡的奴才可都是見過懿婉的，聽見聲音，回頭一見到懿婉，立馬就嚇軟了腿跪了下來。

“回貴妃娘娘的話，奴才們沒幹什麼。”領頭的太監諂媚的說：“奴才們只是鬧著玩兒。”

“玩？這宮裡可從來都沒有強搶別人體己的事情呢。”懿婉冷笑一聲，“告訴她們的管事的，這幾個奴才衝撞了本宮，本宮很生氣，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跪成一團的宮女太監們哭天搶地的，說：“貴妃娘娘饒命，奴才知罪了。”

“貴妃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

懿婉沒管這些欺軟怕硬的奴才，徑直走到芷蘭面前，看著靜靜跪著，彷彿滿身都是傷痕的芷蘭，開口說：“你跟我來。”說完，懿婉就帶著人轉身走了。

芷蘭之前被人圍著，懿婉開口之後也隨著眾人一同跪下了，一直都沒有看到懿婉的長相。聽到懿婉的吩咐，芷蘭惴惴不安的跟著懿婉，就連什麼時候到的景仁宮都不知道。

懿婉坐在慣坐的暖炕上，看著面前的芷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當差？”

“奴才名叫芷蘭，在辛者庫當差。”芷蘭低著頭，小心翼翼的，不知道這位剛入宮的貴妃找她做什麼。

“也是個可憐人。”懿婉說：“你抬起頭來，本宮問你，你可願意到本宮這景仁宮來？”

芷蘭聽令抬頭，卻在見到懿婉的瞬間瞪大了眼，脫口而出：“主子！”

“既然你認主了，就別再回辛者庫了。”懿婉招來清風，說：“你帶她去收拾收拾，日後就在殿裡當差吧。”

“我……您……多謝主子。”芷蘭不明白早已故去的主子怎麼會復生還變作貴妃重回宮中，不過這些都不要緊，能再見到主子就是她最大的幸事。“奴才必會竭盡所能，即使拼儘性命也會護主子周全。”

懿婉說：“本宮知道了，且下去吧。”

明月帶著芷蘭下去了，懿婉把清風喚到身邊來，小聲吩咐道：“你去把安太醫給本宮找來。”

“娘娘可是有什麼不適？”清風不解，說：“奴才這就去。”

“不是我，是芷蘭。芷蘭在辛者庫當差，日子苦的很，本宮看她的手指全都是裂口。”懿婉說：“你和安太醫說清楚。”

“奴才知道了。”清風應聲走了。

安太醫來的很快，果然，就跟懿婉所想一樣，芷蘭全身上下都有傷，而且還是新舊傷都有。

“奴才看了芷蘭的後背，密密麻麻的都是傷疤，有的都快看不見了，還有才結痂的。”清風說：“奴才問了芷蘭，芷蘭只說是在辛者庫犯錯罰的。可那麼一大片傷疤，都快淡的看不清了，少說也有五六年了，恐怕就是這片疤才讓芷蘭禁了辛者庫。”

“啪”的一聲，懿婉手裡的茶盞掉到了地上，懿婉卻毫無所覺，直愣愣的出神。

清風被嚇了一跳，連忙收拾茶盞碎片，說：“主子被嚇著了？那奴才就不說了。不過芷蘭現在進了景仁宮，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帶我去看看芷蘭。”懿婉打斷清風的話，沒穿鞋就想往外跑。

“主子，這可使不得。”清風嚇了一跳，攔住了懿婉。“您是主子，她是奴才。您給芷蘭請了太醫醫治已經足夠仁慈了。”

懿婉定定的看著清風，明白了清風的意思。

懿婉頹然的坐回炕上，良久，才道：“讓芷蘭好好養傷吧，當差的事不著急。”

“奴才知道了。”

景仁宮裡的事康熙很快就知道了，批完摺子之後抬腳就往景仁宮走，梁九功根本就沒來得及告訴主子永和宮來請了。

梁九功聳了下肩，眼看著主子就要走遠了趕緊追了上去。永和宮那位不是個簡單的，對他也周到，但是怎麼比得上貴妃娘娘那張臉呢。

永和宮中，德嬪略施薄黛，打扮得體，還親自過問了晚膳單子，可直到夜深，德嬪仍然沒有等到想見的人。

“主子，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都等了這麼久，您就多少吃點兒吧。”鼓瑟看著滿桌搭配營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勸道：“鼓笙已經去打探消息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德嬪沒說話，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她拿起銀筷，挑了一塊肥美的魚肉吃了起來。“說的是，這宮裡的日子還長著呢。”

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晚膳，鼓笙總算匆匆回來了。“回主子，主子爺今晚去了景仁宮，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景仁宮？”德嬪問道：“貴妃娘娘不是還在養傷嘛。怎麼，肯出宮走動了？”

“不是，貴妃娘娘倒是沒什麼動作，就是景仁宮今兒個傳了太醫。”鼓笙說。

“貴妃娘娘倒是好手段，不過是一點小傷，竟然嬌貴的三天兩頭叫太醫。”德嬪沉下臉，說：“那狗怎麼不直接劃花她的臉，那張臉我看著就討厭。”

鼓笙沒有接腔，小花只傷了貴妃的手的確很遺憾，只不過景仁宮沒有她們的人手，她們也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謹初拿著一塊沾血的蝶形玉佩匆匆跑了過來。“娘娘……”見到德嬪身邊有人，謹初立馬閉上了嘴。

“你們都先下去吧。”玉佩有事，德嬪也沒心情再聽景仁宮的事，揮退眾人獨留下謹初一人，良久，緊閉的房門才復又打開。

宮裡的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芷蘭從辛者庫出來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在芷蘭把手中原本是孝康章皇后給的人脈交給懿婉之後，懿婉又有意的隱蔽了芷蘭在景仁宮的存在，兩個月過去了，芷蘭的消失沒有引起後宮中任何一個人的注意。

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過中秋節在宮裡可是個大事，各宮也開始妝點起了菊花，做上了月餅。

剛巧，今年菊花開的格外好，內務府給太皇太后送了好些珍品，今年又是仁孝皇后故去之後的第一個選秀，宮裡進了好些新人，太皇太后一高興，乾脆在御花園辦了個賞菊宴，慶賀中秋，闔宮也熱鬧熱鬧。

懿婉也帶著清風和碧影去湊了熱鬧。這次賞菊宴是皇貴妃籌備的，懿婉一眼就看出來了，所用之物無不精緻，就連座位旁的擺設都用的上好的瓷器。

懿婉的座位在下首右座，前面是皇太后的座位，對面就是皇貴妃鈕祜祿氏。懿婉來的不算早，剛坐下沒多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相攜駕到。

眾人連忙迎駕，太皇太后今天心情很好，笑著叫起了所有人，開口道：“今個兒是個好日子，哀家得了些菊中珍品，本想同您們一塊兒品鑑品鑑，沒想到進來一看，竟是人比花嬌。花還未至，已然是滿園奼紫嫣紅，看來哀家這菊花也不用拿出來獻醜嘍。”

“太皇太后對臣妾可真好，新入宮的妹妹們嬌豔無比，凡花自然是比不上，臣妾年華見長，還哪裡能與之爭輝啊。”皇貴妃笑著說。

“姐姐這就謙虛了，你通身的氣度，便是牡丹也會慚愧的低下頭的。”懿婉道：“說了這麼久，太皇太后還沒讓臣妾瞧瞧珍品菊呢。臣妾自幼在別院長大，見識少，還沒見過墨色的菊花呢。”

“好好好，哀家這就讓人把菊花送上來，讓你這促狹丫頭瞧個夠。”懿婉和嘎魯玳把場子熱夠了，孝莊也不賣關子了，開口就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菊花搬了上來。

賞菊宴是件風雅的事情，自然不能乾巴巴的來。於是，自然而然的，就有嬪妃提議玩點兒風雅的玩意兒——鬥詩，以菊花為題，不拘是不是自己作的。

大清原本生活在關外，自順治爺入關也不過二十幾年，康熙帝登基之後因推崇漢學她們這些貴女才專門學了，能說出十幾句菊詩都算是才女了，自然也有一點都不懂的。

嘎魯玳進宮早，漢學學的淺，自然不參加，懿婉也以生於鄉野不通文墨婉拒了，八嬪之中竟只有漢軍旗的安嬪和敬嬪參與，反倒是底下的貴人庶妃們，幾乎沒有幾個退出的。

鬥詩會輪過幾輪，基本上也能明白各人水平了，嬪妃之中，有幾人的詩格外的出彩。不過除了鈕祜祿·嘎洛貴人，舒婉，安嬪之外，來自蒙古的博爾濟吉特·那木貴人對詩詞也這麼有研究。

那木和嘎洛正鬥著，康熙就帶著梁九功來了，頓時，懿婉看到兩人的眼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