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玉碎
康熙是和太醫一同來的, 此時懿婉已經被皇貴妃送去了西暖閣安置在休息用的拔步床上。
見到躺在床上臉色青白, 雙唇無血色, 就連呼吸起伏都幾不可聞的懿婉, 康熙忽然就和腦海中在廢墟中找到的人影相重合。
康熙顫抖著手, 撫上懿婉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康熙從幻象中抽離出來, 再感受到懿婉清淺的呼吸聲, 康熙總算把心裡又再一次湧起的失去心愛的人的不安感壓在心裡。
“太醫呢,怎麼還不來給貴妃診脈。”康熙吼道,手上還依依不捨的拉著懿婉的手。
在床邊毫無存在感的太醫院院正因為不敢也擠不過康熙只能在旁邊看著。看著他和貴妃娘娘之間隔著的皇上, 院正覺得阻隔的是千山萬水。
現在還要受皇上的怒火,院正好氣喔但還不能說出口。皇上您挪一挪尊臀他就能把脈了啊。
院正抖著長長的鬍子,委屈巴巴的, 還是梁九功有眼色把康熙請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院正才有了把脈看診的空間。
帶著隨行的太醫們挨個把完脈商量好之後,院正直接道:“娘娘這是由外物刺激突發的心厥, 雖然現在刺激物已經消失了, 還是得先施針平定厥症。”
“那就快施針吧。”康熙不耐煩的說。
皇貴妃被忽略了這麼久, 忽然就感覺到了當初顧婉還在時曾受到心酸。不過她這樣內裡早就榨空的身體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為嘎洛鋪路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些女人間的事已經完全影響不到她了。
“皇上, 臣妾讓人把謹初身上的東西全都扒了密封起來。不如就讓太醫看看,說不定對佟佳妹妹的病有幫助。”
“嗯,別讓人把東西拿進來再刺激婉婉, 陳太醫去看看吧。”康熙吩咐道, 眼神還是沒有離開懿婉,看懿婉因為院正施針而難受的皺起眉,心裡鬆了口氣。
有反應就好。
隔壁,謹初身上的物件已經全部都送了過來。皇貴妃考慮的十分周到,除了頭上帶的絹花耳環和頭繩,還有一整套的衣物,最後嬤嬤竟然還從盒子裡拿出了一縷長長的頭髮。
陳太醫都看呆了,那個被關的宮女到底經歷了什麼?皇貴妃保存物證也太仔細了吧。
“陳太醫見諒,我們娘娘也是謹慎。您快看看吧。”黛西是親手把謹初的衣服扒下來放進盒子密封好的,現在拿出來還有絲絲縷縷的香味呢。
陳太醫是仔細的人,立馬就準備檢查這些東西。首先從大件兒的衣物開始,剛把衣服湊到鼻子上一聞,陳太醫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不敢確定陳太醫又聞了一下,沒錯,就是這種味道,普通人聞著沒問題,還能當做香料使,但是胎裡弱時常心悸的人聞了,立馬就能引發心悸,嚴重的還能引發猝死。
“把這衣服裝好,別讓香味散了。”陳太醫把衣服遞給黛西,黛西立馬就放進盒子裡,噌的一聲,關上了蓋子封閉了香味。
陳太醫又把剩下的物品全都檢查了一遍,水浸火燒都試了,多番手段下來,倒沒再檢查出什麼異樣。
鬆了口氣之後,陳太醫趕緊帶著盒子把情況回稟了康熙。
皇貴妃說:“竟是衣服上的蘭花香味兒惹的禍?既然普通人能聞,說不定這是個意外,這種香我宮裡也點過,幸好佟佳妹妹沒聞過。”
陳太醫道:“娘娘容稟,謹初宮女身上沾染的香料多加了一味紫檀,香味更濃,更持久。紫檀難得,謹初一個小宮女是絕對用不起的。”
康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謹初身上的香料一定是故意的。後宮的事康熙還不想讓暗衛插手,陰沉著臉,康熙吩咐梁九功:“你把謹初帶到慎刑司親自審訊。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誰想害貴妃。”
“是。”
針灸之後懿婉的臉色就恢復了紅潤,又知道病因,太醫院的太醫們湊在一起來了個會診,斟酌著開了方子,讓醫童親自去熬了藥端來。
康熙在明月前接過了藥碗,坐在床邊輕手輕腳的給懿婉喂藥。康熙伺候人的技能不熟練,喂一口就要給擦一下從嘴裡流出來的藥,搞的一碗藥從溫熱變成溫涼了都還沒喂完。
懿婉只覺得被餵了一勺一勺的黃連,苦的她想哭,如果不是不能動,她一定會對康熙說,求你了,掰開她的嘴一下子喂完吧,不要再荼毒她的味覺了。
“別……別再餵了……”懿婉嚶嚀著醒來,雙眼噙著兩泡淚。
“婉婉,你終於醒了。”康熙放下藥碗一把抱住懿婉。
再不醒就要讓你給苦死了。懿婉心裡腹誹著,回抱著康熙,虛弱卻溫柔的說:“讓皇上擔心了。”
懿婉的話聽在康熙的耳朵裡格外的含情脈脈,康熙高興,拿起只剩下碗底薄薄一層藥的藥碗又給懿婉舀了一勺,“來再喝點兒,喝完了好的快。”
懿婉看著勺子中的藥,笑容有些僵硬。
“啟稟皇上和各位主子,德嬪娘娘來了。”黛煙從外面進來通報。
“讓她進來吧。”康熙隨口說道,還想繼續喂懿婉喝藥,懿婉卻是攥緊了拳頭。
其實德嬪到承幹宮大門口的時候懿婉就已經知道了,那個自稱是她師父的幫兇又聯繫了她讓她幫忙脫離德嬪的掌控。這一次幫兇的聲音聽起來比上一次還要虛弱,看來幫兇在永和宮沒受到什麼好待遇嘛。
懿婉乾脆的答應了幫兇,幫兇投桃報李的也幫了懿婉一把。這也是懿婉為什麼能醒的這麼及時的原因。
“嬪妾參加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德嬪話音還沒落,懿婉就一臉痛苦的捂著胸口呼哧呼哧的大喘氣。
康熙嚇了一跳,護住搖搖晃晃的懿婉,“婉婉,胸口痛嗎?剛才還好好的啊。”一時間把跪著的德嬪晾在了一邊。
院正很有眼色,立馬上前給懿婉把脈。一摸脈象,院正眉頭就皺了皺,用鼻子聞了聞,屋子裡並沒有什麼香味,怎麼貴妃娘娘又受刺激了?
雖然想不明白,院正給懿婉遞了一條帶著薄荷香的方帕,讓懿婉捂著口鼻,向康熙說:“稟皇上,娘娘脈象急而促,恐怕是又被刺激犯了心悸。”
又犯病了?
康熙看著還跪著的德嬪,一揮手就想讓德嬪先出去。“貴妃現在身體不好,不便探視,你就先回去吧。”
德嬪大吃一驚,沒想到皇上把貴妃犯病怪到她頭上,急忙道:“皇上,婢妾聽說貴妃娘娘犯病的消息,特意換了乾淨的衣裳才來的,身上沒有任何香味。嬪妾也十分擔心貴妃娘娘的安危,皇上您就讓婢妾留下來吧。”
德嬪巴不得貴妃就這麼一口氣喘不上來嚥了氣,可皇上在這裡,她就是來請罪擇清謹初和她的關係的,被趕出去了她還怎麼申辯訴苦。
懿婉也攀著康熙的手臂,邊咳邊說:“皇上不要擔心,是臣妾的身子太不爭氣了,總是無緣無故的就犯病。往日裡見德嬪妹妹也沒有什麼異常,也不知德嬪妹妹今日帶了什麼特別的東西,可否願意讓本宮看看,日後也好離遠些免得犯病。”
“婢妾就帶了套新打的楠木的首飾,沒什麼特殊的。”德嬪有些不大情願,心裡有些後悔把玉佩帶出來了。
讓一宮主位被強迫的半搜身的確有些難,懿婉仰頭看著康熙,央求道:“皇上?”
和懿婉對視一秒,康熙就敗在懿婉沾了淚霧濛濛的大眼下,“貴妃身體不好,你就多擔待些。”
德嬪被康熙明顯的偏心氣的不行,面上卻委委屈屈的答應了,“既然貴妃娘娘想看,那婢妾就獻醜了。請皇上稍後片刻,容婢妾把首飾卸下來。”
“多謝妹妹了。”懿婉靠著康熙柔柔的道謝,笑眼彎彎的怎麼看都像是一朵嬌嬌弱弱的白蓮花。“明月手巧,讓明月給妹妹梳頭吧,保證和現在一樣好看。”
德嬪忙拒絕:“不用了,婢妾帶的有宮女。”
懿婉:“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嘛,妹妹就不要拒絕了。”
有康熙偏袒,德嬪被懿婉堵的無話可說,只能點頭同意。
很快,德嬪就卸了滿身的珠釵回來了。懿婉說的沒錯,光是隻用絹花點綴明月就能給德嬪梳出一個端莊大氣的小兩把子頭,手的確很靈巧。不過明月比手更巧的是眼睛,德嬪都把玉佩藏到褻衣裡了,還是被明月眼尖看到給勾了出來,放到了待會兒供懿婉檢驗的托盤中。
德嬪的心情能好才怪。
明月把托盤舉到懿婉面前,問:“娘娘,咱們是一個一個試?”
康熙說:“一個一個慢慢試。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說。”
“好。”
懿婉床前站了一溜奴才,三個舉托盤的奴才站在後面,站在前面的明月就負責從左邊的托盤中取一個給懿婉看,懿婉點頭就放到最右邊的托盤中,搖頭就放到中間的托盤上。
一連看了好幾件首飾,懿婉都連連搖頭,明月也放鬆了警惕,沒有一副懿婉一咳嗽就要把手中的東西扔出屋子的架勢,隨手就選了一個蝶形的玉佩呈給懿婉看。
懿婉沒點頭也沒搖頭,倒是多問了一句,“這玉佩是血玉啊?”
“是啊,這玉佩還是德嬪娘娘貼身帶著的呢。”明月也想起來了,德嬪還在場,明月沒說德嬪可寶貴這塊玉佩了。
懿婉招手讓明月上前,“湊近些讓我看看。”
明月依言上前,一步,兩步,“咳咳咳咳——”懿婉突然爆發一陣猛烈的咳嗽,原本就傾向明月的身體直接倒了下去撞到明月,“啪”的一下,玉佩掉落在地,應聲而碎。
“我的玉佩。”德嬪騰地站了起來,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