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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間之塔一定積蓄了很深厚的力量,那是邪惡的古老的力量,這樣一座塔不可能是空中樓閣,它的下面一定別有洞天。

知羽猜測,賽蓮一定用了七個受害人的屍體來構架地基。仍然是藉助古老的七芒星陣。這些屍體一定都經過很特殊的處理,賽連會一套不同一般的方法來保存它們。有兩點可以支持知羽的這個推論,其一,這樣確實就能承受住整個塔的怨氣和昏邪之七;其二,就是地府到現在也沒有發現時間之塔一案受害人的屍體——包括穆列的。

但是如果這個推論成立了,小鐵的屍體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照現在的樣子來看,小鐵已經被施了咒,這就更不對了,因為為這種特殊的地基做的法陣里不管用了什麼東西都是不能動的,這是非常大的忌諱。

不過也有一個說法能解釋小鐵的出現——小鐵不是在生前就被施了蠱嗎?而且那是一種很特別的蠱,那是蠱不是加在肉體上的,那是一種鬼蟲,侵蝕的是人的魂魄。這就是說小鐵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但是她仍然是有毒的。

知羽不知道這對布七芒星陣會不會有影響,因為這種蠱畢竟太少見。知羽也不十分清楚小鐵的屍體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它更適合被控制,擁有更大的力量。

但是確實有某種可能,讓已經被施了蠱的小鐵沒有被選進七芒星陣里。七芒星陣有一個角上放的可能是個陌生人的屍體,當然賽蓮會有自己的選擇方法,她的標準一定非常苛刻。

知羽看着已經完全變形了的小鐵,心裡一陣顫慄。現在該怎麼辦?他問自己,現在該怎麼辦?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如果把她給毀了,塔會怎樣?

就在知羽舉棋不定的時候,小鐵一聲怪叫,撲向了歐陽教授躲藏的書架,開始猛烈地搖晃起來。書本和小鐵身上焦糊的碎屑一起落下,歐陽教授無法控制地大哭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時間想太多,書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照這個樣子過不了多久就要散架了。知羽只好抄起一本書就往她身上砸。一聲重響傳來,小鐵的身體被飛過去的書刮掉一大塊,濃重的焦糊味讓知羽和小棉一陣作嘔。小鐵哼哼了幾聲,起身又開始搖動書架,只是力氣明顯小了。

歐陽教授這個時候眼神複雜,直盯着知羽,顯然還是要他來拿個主意。不得已,知羽只有把僅剩的一點米煙拿了出來,拋到了歐陽教授的懷裡。

“一點點,就夠讓她昏迷——用的時候一定要屏息……這東西勁太大了,搞不好會把自己給熏趴下,不過肯定管用,您一定慎用……”

按說米煙是不可以交到不是冥使的人手中的,就連秦墨昭也不能例外。

事後,知羽甚至懷疑自己當時的神志也完蛋了,竟會做出這麼……怎麼說呢,不着邊的事情。這無疑會在以後給他帶來極其棘手的局面。

不過,按照當時的情況,還能有更好的方法嗎?

一切的關鍵在於,塔中的現象幾乎是在一瞬間與知羽的推測完全脫節。在這樣的意外下,知羽完全摸不到頭腦,而局勢又來得緊急,不做防備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知羽的手甚至有點不聽使喚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翻書,茫然地聽到自己讀書時木然的聲音……

這書真薄啊,這麼一會兒就讀完了——

當知羽想到這個的時候,四下里已經是一片寂靜。小棉昏倒在他的腳邊,她腿上的傷口似乎縮小了幾圈,卻泛起亮晶晶的青光,把已經凝固發紫的血色囚禁在裡面,就這麼幽幽地對着知羽,象什麼野獸的一隻眼睛。

差不多了,該到最後了。

小棉的傷如果複發,那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如果複發,那她就沒命了,而賭局也就提前結束了。他們還有最後一步,時間當然也不多了,知羽反覆想着歐陽教授告訴他的話,反覆想着從進入時間之塔以來經歷的一切。

此刻,他們正置身於一個懸崖的狹縫裡。

賽蓮從地基里回到塔中的時候,完全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她似乎已經聽到那個聲音在耳邊說,怎麼樣?什麼都沒有吧?我就知道!

這樣的話她聽了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聽一年。那雙紅眼睛似乎也知道她不在乎,所以索性就不說,倒把她自己晾着省事。

賽蓮邁着顫巍巍的步子,獨自往塔頂摸索。她當然是想看那沙漏,也想看那藍色的火焰,也想在中途聽聽書房裡的動靜——既然鏡子已經被砸碎了,那也只有她自己去看了,不然怎麼樣?

塔中的漆黑越發意味深長,賽蓮幾乎是在閉着眼睛走。

直到她感覺到一束很細微的光打在臉上,她睜開了眼睛——有個小小的影子從她的面前一閃而過,賽蓮不知不覺跪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了……或許是錯覺?

她看見那瓷娃娃邁着小巧的步子,飛快地從她的眼前閃過……

賽蓮還來不及想,就聽見一聲悶響從前面傳來。前面就是書房了!賽蓮覺得胸口一陣刀割樣的疼,也不管自己已經透支了多少體力,起身就往前跑——

是知羽嗎?是他在塔里中了什麼邪了,還是他又毀了什麼東西?

賽蓮這樣想的時候,腦子裡嗡嗡亂響。那聲音聽起來象極了什麼東西內里爆破的聲音,知羽不來,這聲音絕不會出現在書房裡,他帶來了什麼東西,能起這麼大的衝突?走近了,賽蓮聞到一股很噁心的味道,這樣的焦糊,大約夠來一次靈魂屠殺了。

這樣大的能量,如果加在時間流上,說不定能構架出異形空間,說不定能讓那些回憶的精靈都變異,讓已經過去的事情在一個特殊的空間里和現在發生的事情同步演變,至於演變的結果……

賽蓮不敢想下去,這個時候一種古怪的喜陰植物,在她的腦海里閃現——米煙。

其實知羽剛剛進入時間之塔的時候,賽蓮心裡根本沒有那個遊戲,她甚至不想讓知羽在塔里多呆。這中間的原因很簡單,知羽了解賽蓮,賽蓮也了解知羽。隨便來個什麼人來和賽蓮玩這個遊戲,就算他是冥使,賽蓮也未必不能把握住局面。壞就壞在知羽太清楚她的一切,她的經歷,她的脾氣,她的弱點。

米煙這東西,放到別人手裡,不可能讓賽蓮如此心有餘悸。

其實這時間之塔里已經有兩處陷入癱瘓,除了囚禁小鐵用的那片費民宅,還有齊年的存錢罐。二者的區別是,齊年的存錢罐只是被封住了,過個幾年還能恢復正常,而小鐵那邊則完全成了廢墟。

知羽對齊年下了米煙,米煙把齊年這一關變簡單了,也變複雜了。

他們離開以後,齊年就陷入昏睡,不但如此,周邊的一切都凍結了,賽蓮也進不去。當日她擺出一副逗你玩的姿態問了知羽那麼個問題,其實她心裡並沒有什麼把握,那只是做個樣子,順便探探虛實罷了。誰想叫知羽一下子點了穴。目前為止,賽蓮只知道齊年還有醒來的可能,存錢罐還有修好的可能。這一切要等到什麼時候?這中間會不會有人因為米煙的什麼作用知道了齊年的情況,塔里的情況,她則一概不清楚。

一層白色的煙霧從她的心中慢慢升起,她想到了關於米煙的一些說法。這些說法里肯定有道聽途說的成分,賽蓮也真的是實在找不到什麼可靠的渠道來了解這中間的一二三四。她聽說米煙本來就是魔道的邪物,就是因為地府得來的途徑不好聽,所以才不讓到處說,幾乎是偷偷摸摸地在用。當然地府不會冒險去搞個不上道的玩意來使,這米煙的神通實在是太大了,才讓地府也眼紅起來。

賽蓮所聽說的關於米煙的傳聞里,有一條最神秘的,大約連冥使都未必知道。

傳說米煙最早是被神種在時間流的旁邊的。

有呻吟聲從前面傳出來,賽蓮看到一個扭曲的衣架晃晃悠悠地出現在黑暗中,它的後面是一片濃重的糊味和血腥味。

賽蓮看着小鐵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象一堆早就生了蟲的木料,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她的一切都結束了,小鐵,靈魂已經破碎,現在肉體也面目全非。這個最早入局的人,這個比賽蓮還要早進入遊戲的人,終於出局了。

一些細小的碎末散落到賽蓮的腳下,她下意識往後跳了一下。

這個時候,書房裡已經安靜下來,賽蓮在門口站了很久,最後轉身走了。

書房裡空空的,那些沒有內容的書被燒了個乾淨,破敗的書架象一具具腌爛魚的骨骼,一碰就碎。

而歐陽教授,則不見了。他在或不在?是靈魂安好還是已經消散?

賽蓮現在居然不想知道。

這一局,知羽和賽蓮算是打了個平手,或者說知羽應該小小地勝過了賽蓮。

就在知羽稀里糊塗地把米煙交到歐陽教授手裡之前,正從地基里出來的賽蓮因為疲憊,忘記了合上機關上的符咒。現在通向地基的路不再具有神鬼和平凡之間的巨大障礙,只要是懂得機關的高手都可以把通向地基的路打開。

塔底,晚些時候。

一個雙眼睛慢慢地睜開,機敏地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情況,才有一個不大的人影從陰影里輕輕地匍匐出來。已經藏了不知有多久,這片薄薄的人影顯出暗淡和恐懼,一舉一動都顯出幾乎神經過敏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