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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柳家後門處悄然離開,平靜的駛向了才剛剛打開的城門,很快的混在等候出城進城的人流裡面,找不出蹤跡了。

早上的空氣總是格外清新的,深深呼吸一口,還能感覺到濕潤的味道,好像驟雨初停的叢林,透着令人沉醉的氣息。

連勝卿夜裡的時候剛好輪值在皇宮裡值夜,身為小侯爺,那也不是什麼事情都不用做的,他身上還有一個侍衛軍統領的官銜,是要在固定的時間裡面進宮輪值的。

帶着一身疲憊回到府中,剛進門就發現府中下人們神色不對勁,連勝卿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是些下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闔府中心的小侯爺壓根不會去在乎這些人。

所以,等他得知柳空蟬尋死抗婚的事情之後,日頭已經高高的升了起來。

“砰!”上好的白底青花瓷碗落在地上變成碎片,粘稠的燕窩粥散發著香甜的味道濺的滿地都是,濺在了貼身丫鬟淺綠色的衣裙上。

“這樣的事情,為何現在才告訴我?”連勝卿一張英俊的臉上寒氣森森,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極其不悅:“什麼時候,我要知道什麼事情,還要先看你們是不是願意說了?”

他身邊貼身伺候的幾個丫鬟其中兩個是打小就在身邊長大的,一個叫做侍書,另一個叫做侍劍,是已經過世的侯爺夫人選出來給兒子的,單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這位母親期望兒子文武雙全的美好願望。

另外兩個則是已經成了貴妃的姐姐賜下來的宮女,也隨了那兩個丫鬟的名字,叫做侍棋、侍墨,模樣長得極是嬌媚,本來就是貴妃給弟弟選出來教導人事的,不僅身家清白,還是受過多年良好教養的。

不過也就因為多年來受到了精心的教育,這兩位宮女總有些自視過高,要是在皇宮裡面,自然是沒她們兩個什麼事兒的了,主子娘娘的一抓一大把,可是在這侯府裡面不一樣啊,她們兩個可是正經書香門第出身,貴妃娘娘親自挑選出來賜給小侯爺的,這身份上就能夠高人一等了,是以對原來的侍書侍劍也是極為不客氣的,伺候連勝卿的事情也被她們兩個搶了過去,因為她們有着貴妃娘娘撐腰,小侯爺對這些事情上一向不怎麼在意,原先的兩個丫鬟也只能忍氣吞聲。

柳空蟬據婚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這兩個宮女很是為連勝卿不值得,加上自認為了解小侯爺心高氣傲的性子,這樣不識好歹的女子,小侯爺絕對不會自找沒趣的,也就當笑話一樣的說給連勝卿聽了,沒想到後者一聽,當即就落了臉子,一把打翻了侍棋手上端着的燕窩粥,險些燙着了兩個嬌滴滴的美人。

“小侯爺息怒!”玉樹臨風的小侯爺一旦發怒其實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張俊臉好像萬年寒冰一樣,叫人透不過氣來。

“滾出去!”連勝卿心情惡劣,一人一腳的把兩個宮女踹翻在地上,邁開步子在屋裡來回地走了兩圈,兩位宮女已經心膽俱裂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帶着薄繭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連勝卿一張英氣勃發的面上薄唇緊緊地抿起來,忽然一把握住了桌子的邊緣,嘩啦啦一陣響聲,整張桌子包括碗碟全都落了下來砸的粉碎。

外間伺候的下人們聽到動靜噤若寒蟬的屏住了呼吸,小侯爺脾氣其實不怎麼好,一旦怒起來打人那是家常便飯的,不知道誰有不知死活的招惹這位祖宗了。

片刻功夫之後,一身紫紅色華服的小侯爺背着一隻手昂首闊步的走出來,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英挺的眉斜飛入鬢,眉毛下的眼睛寒潭一般,好像要把人的靈魂也給凍結了。

一眾下人們誰也不敢抬頭,保持着低頭彎腰的動作,恭敬的送走了他們明顯處在爆發邊緣上的小侯爺,然後暗暗地擦擦臉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誰又要倒霉了。

連勝卿直接從馬廄里牽出自己的愛馬,翻身騎上去就直奔柳家而去,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居然以死抗婚?在她眼睛裡,他連勝卿究竟是什麼?居然比死還要可怕嗎?

心高氣傲的小侯爺很受傷,這種事情,不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去把小侯爺帶回來。”書房裡面的侯爺一手執筆,筆走龍蛇的在上好的宣紙上練字,頭也不抬的說道。

等候在外的侍衛二話不說,立即轉身離去,馬上好幾匹快馬就離開了侯府,直奔柳家而去。

連勝卿被強制性帶回來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換了一身石青色素凈長袍,做在書案後面,手裡拿着一卷書心平氣和的看着,開着的窗戶那裡可以看到外面枝葉青翠的細竹,沙沙的搖曳着。

“父親!”滿心不忿的連勝卿站在書房裡面,書房的門已經被人帶上了,只留下他們父子二人在屋裡:“為什麼阻止我?”

“你想幹什麼?”永安侯視線沒有離開書本,語氣平穩的問道。

“父親難道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連勝卿瞧着父親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心中越發生氣:“這樣的事情,父親為何瞞着我?難道父親誠心想看兒子淪為京城笑柄嗎?”

“就算我讓你去了,你又能做什麼?”永安侯終於放下了書,正視着已經長得比自己還要高的兒子,百感交集:“流言紛紛,不出半日就已經傳得滿城皆知,就算你去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我總要問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什麼!”連勝卿這樣一個自從出生以來就被捧在手心裡的貴公子,根本就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人拒絕的事實:“不問清楚了,我怎能甘心?”

“問清楚了,你就能甘心了?”永安侯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站起身從書案後頭走出來,嚴肅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你若是會甘心的話,就不會這樣趕着去問個明白了!”

連勝卿緊緊地握起了拳頭,低下了頭,一張英俊的臉上漲的通紅。

看著兒子的樣子,永安侯心中也是自責不已,原配妻子早逝,留下這一兒一女,女兒早早進了宮,剩下唯一的兒子就被一群人嬌慣着長大,要星星不給月亮,如今已經這麼大的人了,行事衝動脾氣暴躁,本就難當大任。

說起來,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導好。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柳家那姑娘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們自家就不會輕饒了她的,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你若是心有不甘,我可以幫你把柳家徹底打落塵埃。”永安侯嘆了口氣,心疼起兒子來,生平第一次遭受挫折,肯定很不好受的,可恨柳家那女子不識好歹。

“不用!”連勝卿卻很倔強,斷然拒絕了父親的意思:“我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她不肯嫁給我,反正我連勝卿話說出去了,她柳空蟬就是我的人,就算死了也不能改變,只能隨了我們連家的姓氏!”說罷也不管父親一瞬間變得複雜起來的神色,直接摔門而去。

什麼強扭的瓜不甜,就算瓜熟蒂落的瓜,難道就一定是甜的了?連勝卿心裡憋了一口氣,不管甜不甜,先佔為己有再說!不出了這口氣,如何在世人面前抬起頭來!

這時候的連勝卿,一門心思的要把柳空蟬娶進門來,或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意氣用事,年輕人腦子裡一時的激憤,卻完全不知道,因為他這樣一個莽撞的決定,日後會衍生出多少的是是非非。

永安侯一臉落寞的站在書房裡,抬起一隻手來蓋住了臉,這就是冤孽嗎?他們父子兩人居然走上了相似的道路,想着已經去世的結髮妻子,永安侯慢慢的坐回到座位上,滿目哀傷,若是他當初不曾那樣意氣用事,是不是後來的結果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侯府之中惹出了多大的亂子,空蟬站在浮雲庵後面小小的院子里,揚起頭看着枝繁葉茂的大槐樹,眯着眼睛看着樹葉之間透出來的點點天空。

前面香燭煙火的味道不斷的傳過來,檀香裊裊,木魚的聲音有節奏的響着,帶着隱隱的梵唱,好像可以滌盡俗世紅塵,叫人身心俱靜。

這座不大的庵堂因為距離香火鼎盛的普生寺不遠,前來上香的信徒還算不少,香油錢足夠支撐庵堂里大小尼姑們的生活開銷,加上時不時的到一些大戶人家去做法事之類的,這浮雲庵尼姑們的生活,比起尋常富貴之家還要逍遙舒適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