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輛減速的越野閃著前燈打個彎進入早已敞開的鐵門,門旁扛著槍的戰士肅穆的敬了一個禮,目視著車子遠去。
車速很慢的停在家屬樓下。看著對面二樓黑著燈窗戶,梁牧澤的神情不自覺的溫柔起來。夏初,你睡了嗎?睡了吧!我有點兒餓了,你給煮完面唄。
嘆氣,梁牧澤打開車門下車,闊步往剛剛經過的房子走去。來到一樓東戶,“砰、砰、砰”猛敲房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董志剛穿著淺灰色毛衣,一臉不爽的瞪著門外擾他清幽的人。
“大晚上敲什么敲?”
梁牧澤“啪”的立正站好,敬禮說:“報告大隊長,圓滿完成任務,提前歸隊,請指示。”
董志剛那個火,能竄到房頂。特麻利的閃回屋子拎了一隻掃把出來,不分由的往梁牧澤身上砸。
“你小子活膩了吧,耽誤老子睡覺,報什么備啊?你不就是得意嗎你?你別跑!給老子站好。”
“我沒動。”梁牧澤聲色不變,不跑,也不躲閃,表情淡淡的看著董志剛,任憑掃帚砸到自己身上。
“有什么得意的?明天就給我滾蛋!”董志剛氣急敗壞的喊。
梁牧澤繼續淡淡的表情,似是要滾的不是他,特別平靜的聲音問道:“滾哪兒?”
“該滾哪兒滾哪兒,現在給我消失,老子要睡覺!”
只有他一個人氣的跳腳,那個提前回來又故意來找茬的梁牧澤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早就察覺到什么的梁牧澤探著頭看了看客廳,眉毛輕挑著說:“我不是夏初,偷偷抽菸這事兒我就不計較了,下不為例!”
說完一個閃身,董志剛來不及抓他已經溜進客廳,從沙發縫裡扒拉出半盒軟中華。梁牧澤特別不客氣的掏出一根兒自己點上,剩下的塞進兜裡,吐著眼圈昂首挺胸的,走了!
董志剛被氣瘋了!那是他好不容易弄來的半包煙,剛點上一根梁牧澤就來了,來就來吧,還把他的煙也順走了。
“nnd,兔崽子!!!”
梁牧澤叼著菸捲,坐在夏初家樓下的石凳上,看著把他們隔開的窗戶,默默吐著菸圈。一根接一根,直到解決了半包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伸個懶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想到明天早上她看見自己時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笑。會很吃驚,會犯愣,明明開心又不想讓人看出來,悶著頭跑步,會偷偷的樂不讓任何人看見。他打賭一定是這樣,賭注是一生給夏初。
鬧鐘響了好幾遍的時候,夏初才頂著雞窩頭從被窩裡爬出來,哈欠連天的穿衣服洗漱。清清爽爽的出門,天色微亮,耳邊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聽起來好像比往常叫的更歡快。
夏初仍是站到老位置,退伍的最末。活動活動手腳脖子,別的戰士都揹著背囊扛著槍,如雕像一樣站的筆直。環視下來,只有她目無旁人的做著熱身運動。
梁牧澤微挑著嘴角看著那個被寬大迷彩遮住玲瓏身段、正彎腰前胸完全貼在雙腿上的人,等著她抬頭,給他燦爛一笑。
“呀!”夏初驚叫,擺著疊在一起的造型半天沒動。
她的確驚訝了,不過不是以為他,而是二喵!梁牧澤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那隻除了耳朵和四肢,通身雪白的折耳貓,從沒關好的窗戶跳了出來,散步一樣慢悠悠的尾隨著夏初來到大隊,端坐在側門邊睜著圓咕嚕嚕的貓眼張望著一望無際的兵哥哥,花痴一樣吐著粉色的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舔著嘴巴。
夏初剛站好,二喵就喵的一聲跑了。夏初覺得奇了,它如果是害怕,為什么還衝著她所在的方向跑?應該馬上掉頭往回走才對啊?眼看著二喵從自己的腳邊豪不停留的跑過,停在一雙碩大的軍靴前。
“啊!”夏初的第二次驚叫。
所幸戰士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完全不會受外界干擾,就算再怎么想回頭看看是怎么回事兒,也能堅定的咬牙忍著。
隊伍出發,夏初愣在原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抱起二喵,看著他直起身,看著他盯著自己,看見的他的嘴巴動著。
“什么?”夏初問。
“出發了。”梁牧澤說。
夏初回頭,跺跺腳趕緊跟上。心裡像被二喵抓了一樣,癢癢的想回頭看看。但是,她忍住了!二喵這個不仗義的傢伙,看見梁牧澤也不告訴她,自己倒是跟看見魚肉一樣“嗖”的撲過去,果然是母貓!果然是色|貓!
夏初出操不用跟著隊伍的速度,只要以自己能接受的速度跑夠3000米,和跑了10000米的戰士們一同回來就行。夏初慢跑著,琢磨著梁牧澤怎么回來了,想起他走之前說再回來就不走了,是不是借調結束了?不再走了?那以後,豈不是可以天天見面?看著前方已經完全沒了蹤影的大部隊,撇撇嘴說:“做了領導就用不出操了嗎?懶!”
“我在!”
一個聲音驟然從耳後傳來,夏初嚇得一個激靈,左腿不利索的拌著右腳,瞬間失重。面目失色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心想這下完了,腳骨估計又要脫臼了。兩隻手臂揮舞著想抓到一些可以阻擋她倒下的東西,但是……夏初任命的閉上眼睛,等著親吻地球。
忽然腰間多了一股阻力,驚叫聲中已經被撈起來,慣性讓她撲進梁牧澤的懷抱。梁牧澤順勢雙臂環住她,把她緊緊抱住。
來的太快太急,夏初有些氣喘,心有餘悸的趴在他肩頭,感受著他的擁抱。可是,什么時候,他的胸膛變得這么軟了?
不解的夏初把頭挪開他的肩膀,低下頭,分明看見一團軟綿綿的白色夾在他們之間,因為他剛剛那個緊緊的擁抱而差點被夾成貓餅的二喵,正用一雙無辜的眼睛張望著她。
“喵喵~”
二喵的叫聲打破安靜的環境,夏初掙脫梁牧澤的懷抱,臉頰掛著一絲紅暈,“你什么時候跟過來的?”
梁牧澤歪歪腦袋,如是的說:“一直都在,只是你不回頭看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夏初想多了,覺得他口氣裡有些悽悽慘慘的感覺。一直在?為什么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莫非他拜二喵為師,走路無聲了嗎?再看二喵,被梁牧澤裝在他的迷彩裡,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頭,兩隻小爪子攀著領口,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夏初,樣子乖極了。難怪它這么見色忘義,夏初還是不忍心把它拋棄。
“你怎么把它帶過來了?”
“怕它丟了你著急,”梁牧澤低頭看了二喵一眼,“還跑嗎?”
“跑!”夏初下意識的說。可是,她已經不確定能不能按時完成3000米。
“走吧,我陪你。”說完,牽起夏初的手。
“你不用跑10公里嗎?大隊長心臟不好還在操場上慢跑呢,你就這么公然逃避訓練。”
“逃就逃吧。”輕輕笑了一眼,好看的眼睛裡面閃著細碎的光彩。
梁牧澤跟著夏初的速度,和她並肩跑著。二喵還在他胸前揣著,從剛剛到現在,夏初要么只看到了梁牧澤,要么只看到了二喵,還沒注意把他倆合在一起看。這么一看,笑果就出來了,分外的喜感。英俊挺拔的陸軍中校,胸前揣著一直因為顛簸而花枝亂顫、毛全豎起來的貓咪,又因為迎著風,本來圓圓的眼睛沒成一條縫,似是在享受又似是受盡折磨。夏初笑的實在是不行,眼淚都笑了出來。
梁牧澤很嚴肅的讓她不要笑,可是她真的忍不住,這么搞笑的一幕沒有相機拍下來實在是太可惜了。袋鼠梁牧澤。“你知道嗎,有些人l和n不分,梁就唸娘,袋鼠梁牧澤,他們就會念成袋鼠娘牧澤,簡稱是什么?袋鼠娘!!!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梁牧澤停下腳步,夏初還笑的正歡的往前跑。但是沒兩步就不行了,笑臉馬上變哭臉,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岔氣了!得意忘形,然後報應來了。
“很疼嗎?”梁牧澤蹲在她旁邊,嘆氣,“都說別笑了,至於笑成這樣嗎?”
“哎呦,”夏初緊緊的蹙著眉頭,“抽抽的感覺,哎呦……”
“深呼吸,慢慢的深呼吸。”
“輕輕呼就會痛,還……深……嘶。”
梁牧澤拉著她的胳膊,慢慢扶著她站起來,“別跑了,他們馬上就回來了,我揹你回去。”
“不行!”夏初這會兒沒什么勁兒,但是拒絕的力氣還是有的。萬一被返回的戰士們看見,那又會成為一段“廣為傳頌的笑話”。
夏初扶著梁牧澤的手臂,站了一會兒,開始慢慢調整呼吸,疼痛的感覺漸漸消退。
“好點了?”
“嗯。”
“回去吧,不許再笑!”梁牧澤嚴聲警告她,解開迷彩把二喵掏出來,著地的二喵意猶未盡的看著梁牧澤和夏初,可是沒人理它,只能任命的豎著尾巴走在前面。
回程的戰士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夏初趕緊拍拍梁牧澤,“跑著跑著,不能讓人知道咱倆偷懶,快點兒。”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夏初,剛跑出沒兩步,就被梁牧澤揪回來,佯裝訓斥,“跑什么跑,消停會兒吧,走回去。”
“那得走到什么時候啊?”
“不然我揹你?”梁牧澤貼近夏初的臉,沉著聲音說,結果無意外的被推開。
“一、二、三、四。”戰士們越來越近了,口號喊的震天響。最前面的,就是梁牧澤以前帶的一營,那小夥子們,個個想笑又不敢,滿腔的熱情全加註在口號上。
現任一營的營長是之前的副營長,和梁牧澤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這會兒特高興,眉飛色舞的對戰士們喊:“今天天氣不錯。”
“營長氣色更不錯!”一營的戰士們似是要扯破喉嚨一樣的喊。
“誰的氣色更好?”
“中隊長!”
夏初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這些個當兵的,一點兒都不給她臺階下。
“錯!是二喵!”整個大隊人都知道,夏初有隻貓咪,名叫二喵,因為常常吃多了跟著夏初遛彎而被整個大隊人知曉。
“對!是二喵!”
二喵正坐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大隊人馬跑過,忽然聽見有人高喊它的名字,嚇得跳起來飛快的往前跑,任夏初在後面怎么喊都不回頭,好像是怕這些大頭兵把它抓回去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