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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和陌生男子同房睡覺,和清覽一間房就讓人安心得多,此人不論走到哪裡都把人情當飛吻送,橫豎不吃虧,是個極其圓滑的主,和某個愛吃窩邊草的蠢兔子是不一樣的。

早晨起床清覽已經不在房間里,千秋暖腳踝還隱隱作痛,但是沒人可以使喚,只能自己去打水洗漱,特意到枯井邊伸頭看了看,蛇已經不在裡頭了,只剩一堆長滿雜草的石頭和積雪。

“要是讓蕭此知道我被蛇咬了,鐵定要挨罵。”自言自語了句,千秋暖在井沿上坐下來曬太陽。腳踝意外受傷,現在走也走不穩,她不想自找罪受,反正打探靈根的事兒已經交給玖真了。

清晨的太陽不冷不熱地照着空蕩蕩的院落,積雪在慢慢地融化,客房裡偶爾傳來咳嗽聲,又有男人輕聲安慰天暖就會好之類,忽然就讓人感覺生命堅韌的力量在蟄伏,不久之後就會迎來蓬勃燦爛的一天。

千秋暖靠着轆轤,眯起眼想小資地虛度下光陰,忽然感覺自己頭髮被扯了下,一扭頭,對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千秋暖:“……”

狻猊一臉無辜,叼着她的頭髮嚼。千秋暖早上起來沒有梳髻,一頭半長頭髮散在肩上,狻猊一叼口水險些滴在她肩上。

“你要死了!誰讓你來的?”千秋暖抓狂地把自己的頭髮搶回來,一巴掌把它的大腦袋推開。

狻猊“咩”一聲,親昵地湊過來頂了頂她。

伸手不打笑臉人,千秋暖無奈地抓了把雪把頭髮擦乾淨,對牛彈琴:“誰讓你來的,別以為我相信你有自由不去耍會跑來看我,蕭此讓你來的?”

狻猊點點頭,千秋暖無話可說,摸了摸它的頭:“回去,你留在這裡我會被人認出來的。你也不會說話,嗯……你怎麼對我的,就怎麼對他,明白吧,你們別都不喜歡他,我看了都覺得難過。”

這時候想起來,才發現不止是辨陽和玖真,狻猊這天地造化的靈物也十分不待見蕭此,凝時雖未表態,但想來他那樣清雅淡定的人,大概也不會喜歡與蕭此在一塊兒,千秋暖突然覺得蕭此雖然很強,卻很孤獨,離開了炙燕後連個朋友都沒有。

她親親狻猊的大鼻子,然後攆它走:“去吧,不用擔心我。”狻猊溫順地蹭了蹭她的手,乖乖地轉身駕雲飛走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千秋暖接受來自蕭此的慰問時,玖真約了飛穹在鐘樓前見面。

頭晚千秋暖只交代了他見到飛穹說些什麼,卻沒向他解釋其中的緣由,是以他雖然留書給飛穹,對他會不會來卻將信將疑。

鐘敲過三下後,飛穹的身影出現在偏殿轉角處,抬頭看到他,便匆匆拾級而上,搶先拱手示意。

玖真微微錯愕,但千秋暖交代過不論飛穹什麼態度,都必須沉着應對,不能讓他看出端倪,於是按着練習了一晚上的話說:“不必多禮,今日約你來,是得了陛下的旨意,有事要讓你去做。”

一方是街上一抓一把的凡人,另一方卻是仙界屈指可數的上仙,後者畢恭畢敬地對前者行禮,不論在什麼人眼裡都是再詭異不過的場面,飛穹面色自若,眼神堅毅:“大人找到了陛下的下落?陛下有何吩咐?”

“大人”的稱呼一出,玖真再吃了一驚,飛穹究竟把他當成了誰,為何二話不說就信了他。

“陛下聽聞望仙塔之事,心中疑惑,本想要我去查,但主持派了寺中精英弟子嚴密看守,以我現在的身份無法入塔……”

飛穹立刻露出瞭然的表情:“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找主持,請他開塔。”

飛穹的好說話讓玖真放下心,又不免疑竇叢生,只匆匆與他定下下次碰頭的時間地點,便趕回戒律堂去了。

仙界有散仙,飛仙,上仙之分,但凡有些修為的都被稱為散仙,能經過正神考驗的則晉陞為飛仙,多半是得道高僧,朝中大臣,也有為數不多的一些效力於他人,如容湛,唯有天資過人、得到正神親自提點的人才能成為上仙,除卻國君,各國的上仙分別不超過十人。

凈尊慧土神廟位於土國國度麒麟城,是土部正神最大的道場,亦是土族人民精神的皈依之所,住持空在自七十歲升仙以來,已掌管凈尊近百年,由於為人樂善好施而美名遠揚,縱是上仙見了他也無不是尊敬三分,也曾被認為會成為飛仙升上仙的第一人。

此時的空在一改往日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面貌,鬚髮皆張,眼若銅鈴,一股威嚴之氣震懾得堂中弟子大氣不敢出。

飛穹告別了玖真後立刻召集了寺中另外五名上仙,一齊來尋空在,要求他開塔亮出塔頂之寶。面對六名修為不亞於自己的上仙,空在起先還言辭溫和,稱塔中之物乃是鎮寺之寶,當年慧土大帝所賜,感應到陛下轉世才大放光彩,並無異處,但飛穹等人執意要入塔查看,三言兩語間竟是動了真火。

“若非奉了陛下旨意,我也是絕不敢出言不遜的。大師說陛下剛剛轉世,按理是無法着人傳話與我,大師可是認為我在撒謊?”飛穹面色肅穆,絲毫不懼。虛璃着玖真來傳話,自然是有所擔憂不便露面,飛穹一想便通,索性連玖真的存在也隱瞞了。

空在怒極反笑:“老衲豈敢!真真假假原不需口頭評說,老衲擔心的是大人被姦邪小人所蒙蔽,塔中寶物乃是陛下生前所賜,着老衲嚴加保管,寺中弟子亦是知之者甚少,若是貿然開塔,居心叵測之輩趁虛而入,盜走寶物,老衲死不足惜,諸位大人也要擔了干係,日後陛下重歸神界,諸位大人該如何向陛下交代?”

五名上仙聽了這話,又不免懷疑地看向飛穹,他們只聽了飛穹一面之詞,既未見過正神本尊,也未見過傳話之人,此時被空在提醒,紛紛開口詢問。

飛穹面色鐵青,若要證實自己所言非虛,則必然供出玖真,若在場之人有反心,順藤摸瓜尋得尚未封神的慧土大帝,必然派生出一串麻煩,然若包庇玖真,勢必百口莫辯,說不得還要被扣上謀逆罪名。

空在見他不言語,面色稍舒,道:“大人心系陛下安危,是我等表率,但切忌中了小人奸計,若是陛下已然長成,為何不親自到寺中來?若是陛下親自前來,縱是要老衲性命,老衲也絕不推諉。”

這時另一名上仙頌微出來打圓場:“這樣可好,空在大師從我六人中任意挑一人一同入塔查看寶物是否完好,其餘人塔外嚴防,不論飛穹所言是真是假,必然有人在暗處威脅到了陛下,我等責無旁貸,須得確保凈尊無礙。”

飛穹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沉聲道:“我在塔外守着便是,若陛下旨意是假,我無法證明自己清白,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頌微的話給了雙方台階,空在也只得點頭,道:“那便請頌微大人與老衲一同入塔罷。”

戒律堂那邊玖真才督促偷懶的弟子走了五十圈梅花樁,就有晚輩弟子來傳話,說是住持要入塔,令寺中武僧全部到塔下鎮守。

玖真詫異道:“怎這麼快,師父一個人進去還是有人一同?”

晚輩弟子道:“六位上仙與住持一道去的望仙塔,該是都要進去罷。”

玖真蹙眉,跟着他一路跑到望仙塔下,早已有百來號人圍在塔前習武場上。空在與飛穹頌微等六位上仙在人群中央,正安排塔外防守事宜,遠遠瞧見玖真趕來,飛穹投去複雜的眼神。

望仙塔是一座六角塔,共計十二層,除卻精英弟子把守門戶,現又安排飛穹等五人守五個角,寺中弟子分一半守另一角,其餘人來回巡視,謹防有失。

空在取了鑰匙將門打開,對頌微做了個手勢:“大人請。”頌微頷首,率先邁入門檻。空在又將鑰匙交與師弟空念,令他從外面將門反鎖。

玖真與飛穹恰好分在臨近,想上前問詢,又怕被人看出異樣,只不住地向他看去,飛穹卻眉頭深鎖,始終仰頭看着塔頂。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塔中二人仍未有動靜,握着鑰匙的空念有些擔心,正轉身要去問五位上仙的意思,是否開門上去查看,就聽西北角弟子發出驚呼,鎮守那一角的上仙重夕一躍而起,將空中落下的一物抓在手中。

“大家別亂!當心有詐!”飛穹大聲喝令,寺中弟子日常訓練有素,立刻安靜下來,個個警惕地盯着塔頂。

塔頂西北角的窗戶開了一扇,重夕接到的物件正是從那處扔下來的,飛穹就在離他幾步遠處,揚聲問:“那是個什麼?”

重夕手腕一抖亮給他看,卻是一串念珠,更滴下血來。附近的弟子驚呼:“那是師祖的念珠!師祖受傷了?”

剩下五位上仙不約而同地心沉了沉,飛穹疾步走向塔門,對空念道:“請大師立刻開塔門隨我上去看個究竟,其餘人原地看守,切莫放跑了任何可疑之人。”

重夕握着念珠追來:“不可大意!空在大師與頌微一同入塔,現二人都沒了動靜,可見對手非同小可,我與你同去。”

飛穹略一點頭,轉頭看向仍守在原地的玖真,似乎想叫他也跟來,終究不便點破他的名諱,只與重夕空念三人登上瞭望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