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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光一閃,在俞和住的那圍小院子前,憑空顯出了七八道仙霞繚繞的人影。

為首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人作了個手勢,他身後有個書生打扮的紫袍修士立刻掐訣做法,將一道禁制靈陣小心翼翼的祭出,其陣法剛好罩住了俞和布下的靈陣,但又不互為衝突。

等萬千陣符皆隱入虛空,靈陣穩固下來,這鬚髮皆白的老道人才輕輕咳嗽了一聲,朝小院拱手一揖道:“終南仙宗上清院張山、陳化靈、宋遠等攜劣徒邵人傑前來向先生謝罪,還盼先生現身一敘。”

“吱呀”一聲,那小院里的屋門敞開,俞和依舊幻化成之前的青袍少年,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邁步出來,他一邊拖拖沓沓的朝院門口走,一邊嘴裡還小聲嘀咕着,似乎對於熟睡中遭人叫醒這事,十分的不滿。

俞和往院門前懶洋洋的一站,眯眼看了看面前着七八位仙風道骨的終南修士,他展臂舒活了一下筋骨,哈欠連天的道:“你們終南仙宗也是有點味道,打了一個小的,就來了一群老的。哥哥我睡得正香甜,你們也就少繞彎子了,這回真是來道歉的,還是替那小子找回場子的?”

聽了俞和這話,那鬚髮皆白的老道人臉上依舊是掛着恭敬而謙卑的笑容,但他身後有幾位終南修士可就立時變了臉色,這幾人低低的冷哼了一聲,凌厲的神念澎湃而出,一重重罩定了俞和的身形。

此時在這小院前站的,一共有八位終南仙宗上清院的修士,被俞和方才打服的邵人傑縮在最後邊。他雖然已經換上了嶄新的白袍子,頭頂髮髻也重新梳理工整,但卻一直低垂着頭,雙手反剪在身後,上半身束着一條手指頭粗細的棕麻繩,這樣子似乎是被門中師長給綁了,專門押到小院前來請罪的。

俞和心中冷笑,這終南仙宗上清院的修士可真能裝樣子給別人看。那條棕繩雖然堅韌,但絕非是件縛仙法器,拿來捆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或還能頂些用,可綁在邵人傑身上,也只是故意作出這般模樣來罷了。區區棕繩一條,還丹境修士根本毋需使力掙動,只消放開一絲護身罡炁,這繩子立時便會寸寸斷落,至於那甩在身後的粗大繩結,就只是個笑話而已。

而站在邵人傑身前的七位終南仙宗上清院修士,那可就實實在在的展現出了終南仙宗作為三清嫡傳正宗、道門上古大派的赫赫威風。俞和粗粗一眼望去,在這上清院七修之中,竟然無有一人低於還丹六轉的道行,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人,還有緊隨在這老道身後的一位紫袍書生和另一位長髯禿頭老叟,三人身上散出的雄渾氣機,正毫不掩飾的展示着他們還丹九轉大圓滿的境界。

再加上終南仙宗萬古窟里那數不勝數的上古奇珍異寶,俞和毫不懷疑面前的終南仙宗上清院七修裡面,至少有五位足能同羅霄劍門的掌院真人一較高下。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三人,那身上的氣機猶如汪洋大海一般浩瀚,而且他們不知是祭煉了什麼前古重寶合入肉身,每個人都的身形之中,都潛伏着一股亘古荒蠻的恐怖氣息。

若這終南仙宗上清院七修合力一擊,恐怕連尋常玄珠大修都得暫避其鋒芒。

站在後列的幾位終南修士以神念上上下下的掃視着俞和,似乎恨不能把神念化成億萬牛毛針,從俞和的毛孔中刺入肉身,仔仔細細的看清這無禮少年乃是何方神聖。但前面三位還丹九轉的修士倒是一臉淡然,為首那鬚髮皆白的老道人又作一揖道:“深夜來訪,乃是貧道等失禮了。此行自然是給先生賠罪來的。人傑,你且過來。”

老道人一招手,那站在末尾的邵人傑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垂頭喪氣的走到老道人身邊。這老道人皺眉喝道:“還不快些向先生賠罪,若先生肯原諒了你,你回山之後或可將責罰減半,若先生不肯原諒你,那你就自去思過崖悔悟十年吧。”

邵人傑雖然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見他兩頰上麵皮抽動,便知道這人狠狠的咬住了牙關。

俞和施施然的抱臂往邵人傑面前一站,冷眼盯着邵人傑直看。

師長有命,邵人傑也不敢違逆,他暗暗的運氣半晌,才衝著俞和一躬身,口裡硬邦邦的說道:“求先生原諒晚輩冒犯之罪。”

俞和撇了撇嘴角,翻開眼皮淡淡的說道:“小孩子不懂事,鬧一鬧也就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要知道俞和此時幻化出來的青袍少年,從面相看上去可比邵人傑還要年輕了幾分,但他故作老氣橫秋的語氣,數落那邵人傑是小孩子胡鬧,教人聽了當真有些怪異。

有師門長輩撐腰,邵人傑這時根本不懼俞和,但他當下又不好發作,於是只能直起腰,一言不發的轉頭就走,站回了上清院七修的身後。就看他咬牙低頭,雙肩微微顫動,胸口如風箱一般起伏不休,那條棕繩幾乎只差一絲就要被他撐斷,可如今這場戲不得不做,他也只能苦苦收束真炁,保持被繩索緊緊捆住的樣子。那一絲一絲的殺氣,在邵人傑頭頂徘徊不散,幾乎能顯化出念煞法相來。

“貧道疏於管教,這門下弟子行事唐突,衝撞了先生法駕,終南張山還求先生莫要責罪。待回山之後,貧道定會令此劣徒面壁思過,好生打磨心性。”那鬚髮皆白的老道士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金絲錦囊,以雙手捧了,呈到俞和面前道,“先生替貧道管教此子,張山足感盛情,此乃一份小小的靈品,一來拜謝先生手下留情,沒有將劣徒的道行打落,二來也算是謝罪之禮,懇請先生笑納才好。”

俞和嘻嘻一笑,大大咧咧伸手抓起了這個小小的錦囊,他一邊心急火燎的上眼去看這錦囊中的物事,一邊虛情假意的道:“區區小事而已,張真人如此客氣,可教在下好生惶恐。”

邵人傑站在上清院七修後面,看到俞和此時一副財迷心竅的模樣,心裡暗暗呸了一聲道:“裝模作樣的!看看你那副貪心齷蹉的表情,就跟癩皮狗在路邊撿到肉骨頭了一般,嘴裡還在說什麼惶恐。你現在就得意去吧,等會原形畢露,有你的苦頭吃!”

俞和並未注意到邵人傑偷偷露出的冷笑,他當著上清院七修的面,直接解開了系住錦囊口的金絲線,一臉期待的把兩根手指探進了錦囊之中。

當俞和的手指穿過錦囊口時,他似乎覺得有一縷氣流從錦囊中生出,繞着他的手指輕輕轉了一匝,眨眼間又消失了。

俞和挑了挑眉毛,並未在意,他只是細細的分辨着錦囊中的物事。那上清院七修之首老道士張山雖然把話說得鄭重其事,可這錦囊里其實並沒放着多少珍貴的東西。十隻小玉瓶中,分屬五行金木水火土的養氣丹藥每種兩瓶,一件尚算佳品的聚靈陣陣盤,加上一塊天山雪蠶絲罩面的蒲團,除此三樣之外,這金絲錦囊中再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