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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二層的凡俗百姓,包括那位武藝高強的司馬家護衛在內,全都沒有發現絲毫的異樣。

在尋常人眼中,方才只是忽然有一股大風吹來,嗚嗚的穿過酒樓宴廳,眨眼間風就又停了,眾人一如平常的吃吃喝喝。蓋因這種沒來由的陣風,在西北邊塞委實太過常見了,只要不是席捲天地的滾滾沙暴,誰也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正以神念觀望着二樓的杜半山,卻看透了方才那陣風中暗藏的兇險。

就在白袍終南修士走過那青袍少年身邊時,這人猛然提起了真元,攏在大袖中的手掌一翻,將一道暗勁拍出,似乎想給這個不知禮數的青袍少年一個狠狠的教訓。

當白袍終南修士運轉真元之時,杜半山才趁機看清了這人的修為境界。這白袍終南修士竟然是一位還丹初結的鍊氣高手,而且修的正是終南仙宗的鎮山秘典《上清紫真章》。杜半山以神念窺見,方才白袍終南修士出手的一掌,掌心裡有金光一閃,結成一道玄奧的符籙,用的乃是終南仙宗的另一種無上寶術《太乙金光十八禁》裡面的手法。

身負終南三大奇術之中的兩門,這白袍終南修士絕對來歷不凡。

按說他這隨手一掌,用上了上清紫真大道炁催動太乙金光十八禁,威力煞是駭人,那股沒來由的大風,便是因此一掌而生的天地異相。杜半山自忖憑着本身道行和紫竹鞭之力,硬接下這一掌當不成問題,可若換做其他還丹未成的修士,沒有古寶傍身,定要被這一掌打得撞破順平酒樓的木板牆,飛跌到街面上,落得顏面盡失。

可那股大風一起即沒,全是因為青袍少年的信手一甩。

這一甩手,普天之下能看的透其中奧妙的,恐怕絕不超過五人之數,而杜半山和白袍終南修士自然都不在這五人之中。

當那如潮罡炁撲到這青袍少年身邊時,他只這一甩手,那上清紫真大道炁和太乙金光十八禁法就好似從沒被施展出來過一般。無形罡炁的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激起的大風都似被青袍少年囫圇收了去。靠近青袍少年的窗欞子猶自在噗噗震響,可酒樓另一側半掩的幾扇窗戶,卻半點兒聲息也沒有發出來。

杜半山倒抽口涼氣,這是什麼神通法術,莫非是傳說中的“袖裡乾坤”么?

大吃一驚的自然不止杜半山一人,那白袍終南修士也眨了眨眼睛,用詫異的眼神盯着那個青袍少年看。

可青袍少年把眼睛一翻,拍桌子站了起來,手指着白袍終南修士喝道:“你這廝好生無禮,是想要怎地?”

原本稍嫌喧鬧的順平樓二層登時鴉雀無聲,食客們一齊轉頭看了過來。

這青袍少年一副渾似鬥雞般的模樣,令杜半山和白袍終南修士都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按說這青袍少年不動聲色的化解了白袍終南修士的暗招,那必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鍊氣高手。可誰見過一位道門高手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指着別人的鼻子瞪眼叫罵的?這位鍊氣高手,怎的和蹲在街邊的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市井混混一般作為?

白袍終南修士的臉色本來已經變得有些凝重,可一見青袍少年的這副模樣,他略一愣神,隨後臉上就滿滿的浮現出不屑的神情來。嘴角一撇,白袍修士冷冷的嗤笑了幾聲,他傲然一甩袖,也不搭理青袍少年,邁開傲慢的步子,跟着小二就朝後庭苑的客房去了。

二樓宴廳里只剩下那青袍少年一個人直挺挺的站着,他有些失望的扁了扁嘴,鼻子里哼哼了幾聲,似乎覺得沒把事情攪大,甚是沒趣。但人家走都走了,他也只能衝著樓梯口揮了揮拳頭示威,又坐下繼續悶頭喝酒。二樓里的食客們議論紛紛,在他們看來,方才那一幕無非是有個街邊小混混想挑釁富家公子哥兒,可人家卻不欲與他一般見識,只甩了個後脊樑過來,讓這潑皮混混兒自討了個無趣。

扮作酒樓小二的司馬晟貼身護衛,按照老康掌柜的意思,把白袍終南修士帶到了後庭苑西北的獨院里住下。進了小院子,白袍終南修士似乎甚為滿意,他也不避諱泄露身份,隨手就賞了小二一片寸許見方的靈玉。這種玉片對於修道人來說,只是最常見的下品符板,但在凡俗中卻是價值近百兩黃金的上好美玉。

那小二也是機靈,收好美玉千恩萬謝的走了,轉手託付老康掌柜,把玉片交到了司馬晟的手裡。

杜半山一心三用,手上烹制着菜肴;神念分作兩股,一股盯着二樓宴廳里翹腳喝酒的青袍少年;一股在那白袍終南修士的小院附近轉悠。不多時,那小院中有一座陣法升起,將周圍院子數步罩住,杜半山就再窺不見那白袍終南修士在屋裡是如何情形了。

坐在二樓喝酒的那個青袍少年倒是頗為自在,他一連喝了三斤酒下肚,吃了兩碟子油酥花生米和一小盆鹵羊肝。之後意猶未盡,還叫小二上了一份海碗熱湯麵,他風捲殘雲般的吃了個碗底朝天,這才摸着肚皮,夾着烏木劍,一步三晃的下樓去結賬。

老康掌柜的撥了撥銅算盤道:“客官喝得可是小店裡最醇的八年老酒,承惠白銀半兩。”

“掌柜的,你這帳算的可不厚道!”青袍少年把眼睛瞪得溜圓,朝老康掌柜嚷嚷道,“三壺八年老窖燒酒,加在一塊兒才二斤六兩多一點兒,按照順平樓的老規矩,每壺還兌了一兩半的麥茶提香。加上其他那些吃食,怎麼也算不到半兩銀子!”

老康掌柜趕緊又打了一遍算盤,陪着笑臉作揖道:“原來小哥兒是順平樓的老客了。老頭子年邁,眼耳昏花,算錯了酒錢,給小哥兒賠罪了!這頓酒飯該是三錢半銀子才是,抹去零頭,您給三錢銀子就好。”

青袍少年摸出了一片薄薄的金葉子,扔在老康掌柜的桌上,口噴酒氣道:“我住店,這金子做押錢,走時一起算!”

老康掌柜一皺眉,眼珠轉了轉道:“小哥兒,容小老兒去後苑看看,可還有空房。”

“速去,速去!”那青袍少年一擺手,拉了張凳子,坐到掌柜桌前剔牙。

杜半山急忙傳訊給司馬雁,讓她吩咐老康掌柜,把這青袍少年安排到就與那白袍終南修士隔着一道竹籬笆的西牆邊小院住下。

老康掌柜在後苑轉了一圈兒,便按照司馬雁的意思,讓小二把這青袍少年帶去了西邊靠圍牆的小院。杜半山見這青袍少年進了屋,直接合衣躺到了木床上,似乎酒勁上頭,酣然睡去。

於是這時的順平樓後苑中,兩位個性迥異的鍊氣士住在西邊相鄰的獨院小屋裡;四位去而復返的軍爺住在西北角小木樓的二樓;昨夜裡來的一行赤胡豪商住在東北角的小院里;而南邊的一排四座精舍,一頭一尾兩間房裡埋伏着司馬晟和司馬雁從自家大宅里調來的高手;中間的兩間房,一間裡面是司馬家兩兄妹,洛環玉藏在屋裡的暗格中;而隔壁的一間,住了司馬雁的一位貼身丫鬟,她穿着打扮都跟洛環玉進朔城時一般無二,身邊也帶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不是熟識洛環玉的人,一時間是分辨不出真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