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程執事,瞭望赤胡大營的魏師弟傳急訊來報!”

話說涼州府供奉閣的群修與俞和等人,正在朔城外的土地廟中閉目打坐,忽有道黃煙從地上鑽出,化作一位面龐白凈稚嫩的修士。這修士腰間配着與杜半山一樣的崑崙仙宗道籍玉符,他見了程倫,大聲呼道:“三刻之前,落雁口西北三百二十里外的胡夷前營中傳出號角聲響,有一隊赤胡精銳騎兵駕快馬直奔落雁口而來。魏師弟言及,這隊人馬中疑似有赤胡異人同行!”

一眾供奉閣執事同時收功睜眼,望向程倫。可還不等程倫發號施令,忽又有一道遁光落入土地廟中,顯出身形來的是一位看似雙十年華,懷抱四尺銅鞘古劍的冷麵女修。

“程師弟,朔城裡發生了一些變故。那司馬世家的家主司馬文馳,帶着幾十個護衛正追殺四男一女。被追的四個男子作西北守軍游騎校尉裝扮,但呼喝之間講得卻是胡語,一個女子似是中原人士。如今他們已然出了朔城,奔落雁口關前去了。”

“爹爹?”司馬雁掩口驚呼,惹得眾人一齊側目。

俞和與杜半山眼珠一轉,便猜到了其中的原委。這多半是洛環玉趁着順平酒樓大亂,出來尋找赤胡使者接頭,等她尋到了正主兒,卻被黃雀在後的司馬文馳老先生逮了個正着。於是赤胡使者就帶着洛環玉試圖闖過落雁口關卡,向大漠逃去,說不定從那三百里外赤胡前營中衝出的一隊騎兵,就是趕來接應他們的人馬。唯獨讓俞和與杜半山吃驚的,是這赤胡使者竟然並未藏在那一行赤胡富商之中,而是喬裝打扮成了四個大雍西北軍游騎校尉,當真是讓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程倫在涼州府供奉閣雖不是大執事,但也是個外務執事的統領,他聽說過有個中原女子帶了件什麼古怪的物事來朔城密會赤胡使者。這時一撥人出朔城往關外逃,那邊一直按兵不動的赤胡前營立馬有了動靜,任誰都會聯想到一塊兒去。在如今這個形勢之下,說不定那凡俗女子帶來交給赤胡使者的,恐怕就未必會是什麼凡俗中的物事。

朔城是杜半山負責的地頭兒,但程倫與杜半山素來並不對眼,所以他也沒打算找杜半山問個究竟。萬一那女子帶的真是什麼緊要物事,這截下來送回到涼州府供奉閣,他不正好能參杜半山一本么?

程倫掐指一算,那邊從赤胡前營到落雁口有三百多里路,就算快馬加鞭,也得一個來時辰之後才能趕到。於是他一揮手,下令道:“大伙兒隨我同去落雁口關前看看吧。不知道這司馬家又在搞什麼名堂,赤胡騎兵前營已經扎到了三百里開外,他們還不好好安分守己,凈在這兒惹是生非!等驅散了這幫子唯恐天下不亂的武林人士,我們再看看那一隊赤胡騎兵衝過來是有何用意。若真是有赤胡異人混在裡面,妄圖以胡夷妖術禍害落雁口雄關,那說不得我等供奉閣執事就要除魔衛道,拔此一份頭籌!”

跟着程倫出來的這些供奉閣執事弟子,大都是還丹初境上下的年輕修士,個個血氣方剛,先前面對凶名赫赫的衛老魔是不敢出頭,憋了一口悶氣無處撒,這回聽說要與胡夷奇人異士動手,那是人人摩拳擦掌,群情激昂。

一眾執事弟子轟然應諾,程倫在前領頭,十幾人緊隨其後,各出法寶道術,架起一片五顏六色的遁光,直朝落雁口飛去。

司馬雁幽幽的嘆了口氣,望了望身邊的半山師兄。杜半山溫和的一笑道:“師妹何須與這些道門紈絝一般見識?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到底誰才是‘唯恐天下不亂’吧!還不隨我速速去落雁口,接應你爹爹?”

“小杜所言有理!”俞和拍着手掌走過來,笑嘻嘻的道,“趕緊追過去吧,一會兒別看不着好戲。那洛環玉跟着赤胡蠻人跑了也好,你家大哥不正好絕了念想么?”

俞和一句話,點到了司馬雁的心坎兒上,她轉憂為喜,朝俞和笑道:“可託了俞大真人的吉言!”

說罷三人也各展神通,追着程倫他們,朝落雁口去了。

朔城離落雁口只有五十里,而且一路都是夯實的黃土官道,馬兒跑在上面四蹄如飛。

前面逃的是五個人、四匹馬。馬背上的五個人盡都衣衫不整,馬匹也沒套上鞍轡,洛環玉只草草披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與那個帶頭的校尉共乘一騎。此時這朵中原武林里艷名遠播的刺玫瑰,好似跟着情哥哥私奔的小媳婦一般,一雙軟玉似的手臂,緊緊的環住身前男子的虎腰,玲瓏窈窕的身子隨着飛馳的駿馬上下顛簸,洛美人兒嬌喘連連,雙目含水,臉上猶有紅潮。

後面隔着百丈來遠,司馬家的幾十騎蹄聲如雷,捲起滾滾煙塵。當先有一騎緊追不捨,鞍上一位中年漢子臉色鐵青,神態怒不可遏。他一手攥緊了韁繩,一手挽着五尺鐵胎弓,口中咬着三支鵰翎追風箭,可不正是司馬家的長子司馬晟?

說這位深情款款,非洛環玉不娶的司馬大爺為何如此震怒?

原來司馬文馳老先生聽說順平樓出了大事,便召來兩位客卿陪護,急忙要去查探。司馬晟心中惦記着藏在南邊精舍里洛環玉,執意要跟着一起去,於是四人緊趕慢趕的到了順平樓。

前面酒樓里的老康掌柜,給樓上的氣勢懾得不輕,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一面招呼着司馬家的護衛堵住街面,一面親自帶人上樓,去收拾殘局。其實哪裡還有什麼殘局,衛老魔一掌之下,整個二樓化為烏有,不過是清掃碎木,盤算着重修一層樓閣便是。

司馬文馳老先生一到老街,就忙着問老康掌柜發生何事,兩人比手畫腳的說起話來。司馬晟心中惴惴,抽空朝後庭苑奔去。

他徑直到了南邊的精舍,屋外的暗哨全被人點了穴道,一排四間精舍的木門都是大敞開着。左右兩頭房間里空無一人;在那個司馬雁的貼身丫鬟房裡,地上有一灘血跡,床上一片凌亂,似乎有人在屋裡動過手;而洛環玉本人藏身的精舍裡面也被人翻動過,但並沒有找到打鬥留下的痕迹。

司馬晟以為洛環玉有什麼意外,他衝出房門,就朝那一行赤胡富商的院子飛身而去。可那小院里也是空無一人,赤胡富商們早被前面傳來的怪異聲響嚇跑了。

於是司馬晟轉身想回前堂酒樓,去找個司馬家的護衛盤問一番。可等他路過那幾個西北軍校尉所住的小樓時,卻聽到了一些不該有的詭異聲響。

司馬大爺偷偷摸上了小樓,尋到發出怪聲的房間,點破窗紙望屋裡一看,那所見的情形,登時氣得司馬大爺是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升天!

三個大漢盤膝坐在地上,上半身精赤,露出健碩的筋肉。這些漢子背脊上全都刺着古怪的黑白兩色紋身,既不像是圖畫文字,也不像是符籙,看起來十分詭異。一左一右兩個漢子,手裡托着一截兩尺來長,拳頭粗細的通腔黃竹,形似是富貴人家抽的水煙筒。這倆漢子用嘴抵住竹筒的一端,不住的朝裡面吹氣,黃竹筒中發出咕咕嗚嗚的沉悶聲音,另一頭冒出團團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