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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俞和連早課都沒去作,天光大亮之後,他就帶着酒葫蘆去了後山的鏡湖邊。隨手摺下一根竹枝做成魚竿,俞和從辰時初坐到了午時末,卻不知為什麼連一條魚都沒釣上來。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心太亂了,連水中魚兒都能感受得到,所以碰也不碰那魚餌吧。俞和自嘲的笑了笑,只顧喝酒。太陽漸漸西斜時,他已喝下了十幾葫蘆酒,最後酒勁上頭,便仰面躺在湖畔的青石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黎明時分 ”“小說章節 。

那根魚竿依舊百無聊賴的斜插在岸邊,俞和一睜眼,便又是喝酒,醉了就睡,醒了就繼續喝,直到存在玉牌中的酒葫蘆全部喝空,他已在這後山鏡湖邊過了三天兩夜。

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小院,推開屋門,房間里依舊殘留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俞和撇嘴笑了笑,和衣倒在木床上,拿被褥蒙住了臉,又沉沉的睡去了。

之後的日子寂靜得有些詭異,直到一個月後宗華真人回山,傳召俞和與方家怡去清微殿說話,他才又一次看到了方師妹。

方家怡見了俞和,臉上全沒有一絲不自然的神情,她笑着對俞和欠身一禮,柔聲喚了一句俞師兄安好。倒是俞和頗有些不自然,抱拳還禮時,手腕子有些僵硬。

宗華真人問了問方師妹的身子可有康復,又問了問俞和最近門中有沒有弟子在外夭折,兩人各自答了,宗華真人點點頭,便擺手讓他們自去。

兩人出了清微院主殿,方家怡走在前,俞和落了兩步跟在後面,走到殿門口時,俞和忽然開口道:“師妹萬萬莫要惱怒,一來俞和也是情非得已,二來此非小事,還當需從長計議才好。”

方家怡回頭一笑道:“家儀不懂,師兄說的是何事?”

俞和聞言,面露窘色。他眼睛也不敢去直視方師妹,很有些尷尬的道:“上個月那……”

不等俞和說完,方家怡忽好似恍然大悟,她一拍腦門道:“師兄可真是小題大做了。師妹不過是一時興起,與師兄說笑而已,莫非師兄卻當真了?”

“啊?!”俞和飛起了眉毛,他真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臉上該作什麼表情才好,支吾了好幾聲,才幹巴巴的笑了笑道,“原來是一場玩笑。師妹未曾惱了俞和便是好事。”

方家怡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她也不再接話,轉身就朝南峰去了。俞和對着方家怡的背影怔怔的望了幾息,搖了搖頭,也朝東峰而去。

之後過了沒幾天,純陽院的李師兄也回了山,俞和這才不用一個人躲在東峰後山喝悶酒了。李毅並沒有說起他去了何處所為何事,但俞和憋了一肚子的話,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傾訴的人,便把最近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煩心事,一股腦兒對着李師兄說了。

“我沒聽錯吧?”李毅神色古怪的盯着俞和,“你小子方才說的,不是你酒醉之後做的春秋大夢吧?”

俞和苦笑着搖頭道:“我倒情願那是一場夢,搞得如今與方師妹相見時,會覺得甚為尷尬。”

李毅撇了撇嘴角道:“俞師弟果然是我羅霄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真是人中龍鳳啊,奇貨可居啊!竟然惹得人家方師妹按耐不住,全然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主動來找你表態。人家方大美人兒心甘情願以身相許,可我們俞師弟居然還沒點頭。這要是讓其他同門師兄師弟知道了,真不曉得會有多少人心碎欲絕,哭着喊着要從西峰捨身崖上跳下去呢。”

“師兄你就莫要調侃俞和了。如今我在這眼巴巴的數着日子,還有五個月要去東海外接小溪回揚州。這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十幾年,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卻怎麼可能會答應方師妹?”

“五個月之後你有把握能接人家回來?百萬符錢的彩禮在哪兒呢?”李毅嗤笑一聲,端起酒葫蘆喝了起來。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那百萬符錢的彩禮,我苦苦想了很久,還真得了一個法子。”俞和展顏一笑,也喝了口酒。

“那師兄我就先恭喜俞師弟了。到時候你和那陸家妹子結姻親大禮時,我倒很想看看方師妹臉上作何表情,會不會整出點什麼熱鬧的戲碼來。”

俞和聞言,嘆了口氣道:“師兄你可莫要看輕了方師妹,她雖是個弱質女子,但胸中城府頗深,至少我始終看不懂她。”

“你看不懂,那是因為你身在局中。我雖然與這位方師妹話都未說過十句,但只聽你平時跟我講的那些事情,猜也能猜得出幾分!”李毅從玉牌中又取出了滿滿的一葫蘆酒,拔開木塞,咕嘟咕嘟的邊喝邊講道,“你不肯答應人家,多半也有這重心思在作怪吧?”

俞和想了想,點頭“嗯”了一聲道:“我等鍊氣修真之人陽壽悠長,遴選道侶更講究心性契合。這道途漫漫,若兩人性子迥異,那非但不能助益修行,還會徒增煩惱,惹來心魔纏身。方師妹與我雖然熟識,但根本談不上知心。我有些不懂的是她為何會如此草率,莫非那當真只是一句玩笑話么?”

李毅把酒葫蘆按在青石上,鼻子里哼了一聲道:“當真也罷,玩笑也罷,方師妹就是想找個男人做依靠而已!此女未必是你的良伴,你沒答應她,或許反倒是件好事。”

“哦?”俞和一挑眉,“師兄此話何解?”

李毅沉聲道:“俞和,我知道你想找的,是攜手共修長生大道的同心伴侶。而在我看來,方師妹想找到,卻是一座為她擋風遮雨的港灣。你們倆的所求並不相同。正如你看中那陸家妹子,痴痴的等了這麼久,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是因為你期盼着她回到揚州,與你雙宿雙飛之後,可以使你心中安定而圓滿,從此心無旁騖,一意參研大道。”

“但方師妹與你不同,人家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從終南山畔漂泊到揚州羅霄,就好像是一縷蒲絮,渴望有一片遮風避雨的樹蔭,讓她落地生根。方師妹出身名門,人生得極美,修為道行也不差,眼界自然是高的。遍數揚州諸派的少年英傑,你俞和怎麼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而且同是羅霄門人,又有宗華師伯從中撮合,所以人家自然而然的會垂青於你。方師妹或許並不是中意於你俞和儀錶堂堂,也不是被你的男兒氣概所折服,更談不上什麼兩情相悅。只是因為你俞和這個人,與你手中的這一柄劍,足可以為她擋得住風雨,斬得去邪魔。”

“你俞和圖的是一份情。而人家方師妹圖的,卻是一個護得住她,幫得了她的男子,這其中當然是不同的,所以你看不懂她。”李毅伸手拍了拍俞和的肩膀道,“或許我的話頗不中聽。但因為我是個局外人,所見自然與你不同,但所感也未必有你真切。我只是覺得,那陸家妹子與你自幼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姑且不論這次的三個條件有些蹊蹺,但人家眼裡看見的是你俞和,那個從街頭乞兒一步一步成為劍修高手的俞和。而方師妹看你,卻不單單是俞和這個人,你的道行修為,你的驚天福緣,你的錦繡前程,都看人家眼裡看着,其中有何不同,你自去思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