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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徒兒陸曉溪不肖。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曉溪已經隨師兄們去了西北大漠。不過徒兒此去,也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有些事情徒兒並未稟明師尊,還盼師尊莫要怪罪曉溪才好。過段時日,若是揚州羅霄劍門的那位俞大哥前來雲宮尋我,煩請師尊轉告他:‘陸曉溪去了西北極遠的地方,莫要來尋,尋也尋不着。若他希望我回來,我自會回來,若他對我失望了,便忘了陸曉溪這個人吧 ”“小說章節 。’我那俞大哥是個性子善良、通情達理的人,師尊把我這話對他說了,他當不會為難旁人的。”

“師尊領着徒兒踏上了一條問道長生的路,並教會了徒兒如何朝前走。可卻並沒有告訴徒兒,這條路上滿是荊棘和陷坑,不僅會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還會刺傷徒兒身邊的人。師尊嫌棄徒兒愚笨,且情孽纏身不能自拔,便甩下徒兒一個人走遠了,可徒兒卻依舊在後面追着師尊的足跡蹣跚前行。沒了師尊提燈引路,徒兒只能摸着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下去,雖然摔得滿身泥污,面目全非,卻還是執迷不悟。”

“直到徒兒結成內丹之時,便是走到了這條路的分岔口上。可惜徒兒為了能一步一步的走到這裡,已付出了太多不該付出的代價,或許再也不能走向最美好的那個路口。徒兒如今只能站在這分岔口上,去等待哪一條路上會有人回過頭來呼喚我,這個人若是願意領着我繼續前行,徒兒便會選擇他的那個路口走下去。事已至此,徒兒不悔。”

“師尊,曉溪今後不能在您膝前侍奉,還請師尊恕罪。點化仙緣大恩絕不敢忘,來日若能報,徒兒必報。師尊萬萬保重。”

俞和讀完了信箋,手腕一顫,這信紙便從指間滑落。

“不悔,她說她不悔。”

“蓬”的一聲,在俞和腦後又浮現出一圈紅彤彤的業火紅蓮焰光輪,他低着頭,臉上的五官糾結在一起,牙齒緊咬,自胸膛中發出了壓抑不住的沉痛低吼聲。他的一雙手緊緊握着拳頭,臉頰上,脖頸間,手臂上全是浮突起來的青筋。

“不好!”柳真仙子看俞和似乎又要走火入魔,急伸出右掌,按住了俞和背心的大椎穴,一連九道上清玉晨大真氣渡入俞和的督脈,強行鎮住了俞和的心神。

長鈞子和柳真仙子都看到了那信箋上所寫的文字,柳真仙子一面以上清玄功護住了俞和,一面朝長鈞子輕輕一點頭,目中閃過一絲殺機。

“不管那什麼同門師兄在不在這摩明雲宮中,今日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長鈞子身形暴起,翻手一揮,千丈金霞長河漫卷。那白虹祖師與丹朱真人等雲宮高手根本無力抗拒,就好似狂風中的幾片敗葉一般,身子翻翻滾滾的跌回了摩雲明宮的山門院落中。長鈞子右手抬起,掌心中一隻赤金法眼放出萬重奇光,對準了那摩明峰,就要一掌按下。

白虹祖師把眼一閉,心如死灰。他知道這位地仙高手的手掌一壓下,從此世上就再沒了摩明雲宮這個宗門,整座山峰必將被碾成齏粉,連帶這片海島,都要從東海之上徹底抹消。

“手下留人!”

長鈞子的手掌才落下二寸,居然見俞和閃身而來。他伸出雙手,極力托住了長鈞子的手腕。長鈞子能感覺到俞和的手掌在顫抖,但從手指上傳來的力道,卻是那樣的堅定。

“痴兒!你還攔我做什麼!”長鈞子眉毛倒豎,衝著俞和高聲喝問道,“這個宗門已經把你傷到了這般地步,還留他們做什麼?就算是那姓陸的女娃娃使計刁難你,萬一她那個什麼同門師兄就在這山門中躲着,我一掌將他拍得神形俱滅,豈不痛快?而且你自己想想,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樣,那姓陸的女娃娃也是被這宗門裡面的人給引入歧途的!既然把人家女娃娃千里迢迢的從揚州帶來,卻又不好好調教,也不好生看管,門中師長不像師長,弟子不像弟子的,盡做些荒唐事,這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長生大道,是他們這麼修的么?如此功利,如此不擇手段,那跟魔宗又有什麼區別?”

“長鈞前輩,俞和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也請聽我一言!”

俞和倔強的撐着雙手不放,用力的搖着頭道:“你不能滅了摩明雲宮,他們畢竟是正道宗門,同道相殘有違天和。而且這事歸根究底,是要怪我俞和自己沒用,幫不到小溪。她性子極是好強,逼不得已才會做出這些荒唐事情來,與她師門並沒有多大的干係。我輩鍊氣士皆知問道千難萬險,眾人只爭一線機緣,試問天下又有哪家宗門是真正朗朗清明?即便蜀山崑崙這等上古仙宗,暗處也是藏污納垢。天道尚且不咎,我們又怎能痛下殺手?而且前輩若是一掌將摩雲明宮上上下下盡數打殺,這場天大的殺孽罪過,於因果循行之下,只怕大半要記在小溪的身上,即使她負我,我也不忍看她因此而身遭報應劫數。”

“糊塗!到這個時候你還在為那個女娃娃着想?今日若不是真兒說要早些到東海來等你,你如今已被他們鎖入了地牢中,真火焚神,內丹破碎,心神入魔,你在那地牢最多能撐過三十六個時辰,就會天人五衰,被化外天魔噬魂奪魄,破鼎散功而死!那女娃娃就這麼一走了之,她可有想過你的死活?”

“不管她是怎麼想的,我也不願讓她背負殺孽。既然緣分已盡,何必徒增因果報應?”俞和依舊是不停的搖頭。

長鈞子氣得哇哇直叫,柳真仙子皺了皺眉,飄身過來,一手搭在俞和的肩頭,一手握住了長鈞子的手掌,柔聲道:“俞和,我們倆會到此處,全是為了來幫你提親,既然喜事不成,你又不願讓我們替你出氣,那也就依得你。徒增殺孽固然不美,但你若對此事心存羈絆,將來等你歷劫明心、體悟天道之時,恐怕會留下暗疾,你可要想清楚了。”

俞和忽然笑了笑了道:“人家既然不悔,我自然也能做到不念。此心已死,何來羈絆?”

柳真仙子仔仔細細的看着俞和的雙眼,似乎想從俞和的目光深處,讀出俞和心中真實的想法來,但她的神念中只映出了一片死灰,像是結跏的傷口,又像是焚山大火熄滅後餘下的焦土。

“真兒?”長鈞子看了看柳真仙子,又斜眼看了看俞和。

柳真仙子嘆了口氣,她把長鈞子的那支手掌推了回去,說道:“只要俞和心思清明,這人殺與不殺,不過是舉手之勞。既然這喜事說不成了,我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這些人的面目惹我生厭,走吧。”

“那倒也省得髒了我的手!”長鈞子伸手一扯,撕碎了身上的金絲錦繡堆花大紅袍,摘下鬢邊的那朵紅絹花,啐上一口濃痰,揚手摩明雲宮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