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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二日過去,俞和閉門不出,潛心修鍊。

第三日早課後,有個洒掃的童子送來二隻玉匣和一封書信。俞和料定是上次牡山坳之行的獎賞,倒未急着看玉匣中的物事,先打開了書信。

道家一般都以玉符等物傳訊,若是當真執筆手書,那就表達的是寫信人鄭重之意。信紙展開,墨香猶在,紙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筆道中自有一股子凜然傲意,但字裡行間,卻滿是敬語謙辭,落款處寫的是通辰年生。

洋洋洒洒數百字,大意是說謝年生回到宗派之後,依舊銘記俞和的救命之恩,當他師門提及牡山坳一行的功勞,他與吳華皆說全仗俞和大展神威,這才斬除了屍妖,因此於揚州府供奉閣處,不敢自居有功。另他為了回報大恩,費勁心機的從宗門前輩處求來了幾件稀罕的物事,湊成了一份薄禮,希望俞和收下。

俞和看罷書信,很好奇謝年生送來的究竟是何物,那信中言之鑿鑿,說這禮物俞和當可合用。

拿起玉匣仔細一看,果然其中一隻匣蓋上雕着通辰道宗的字樣,另一隻蓋着火漆官印,當是揚州府供奉閣送來的。

俞和先開打了謝年生送來的那隻玉匣。

這方一掀開匣蓋,整個屋子裡登時寒光乍現,好似打了一道電閃,兩聲清越的劍鳴聲響起,一道赤紅色劍光和一道湛藍色的劍光交纏在一起,從匣子中射出,憑空一旋,就要刺破屋頂,沖高空雲際而去。

俞和忙探手一招,真元勃發,憑空攝住這兩道劍光。

雙劍齊鳴,其音韻纏綿交疊,可見劍性融通,這兩道劍光一寒一熾,彼此相生相剋,竟是兩柄成對的飛劍。

探手握住劍柄,雙劍都是二尺八寸長,劍莖、劍鐔、劍刃形式一模一樣,不過左手這劍劍鋒中隱隱有一縷硃紅色的火雲內蘊,好似黃昏時分的火燒霞一般,一股滾燙的氣息傳到掌中,劍刃下部有兩個雲篆,寫的是“丹霞”;右手這柄劍劍鋒中有一道淡藍色的寒氣流轉吞吐,好似一截玄冰鑄成,一股森冷的氣息傳到掌中,劍刃下部也有兩個雲篆,寫的是“寒池”。

雙劍中的冰火二氣沿着俞和手臂經絡直入丹田,一時間俞和半邊身子肌膚青白,半邊身子肌膚泛紅,兩道氣流在俞和丹田爐鼎中一煉,水火相濟,調合成一股溫潤之意。

俞和兩臂一振,滾滾玉液真元如潮起,自丹田中湧出,直貫入雙劍。這對靈劍登時不再發出鳴響,張開手掌,雙劍便又化成一赤紅一湛藍的兩道五尺劍光,首尾相接,乖巧的繞身飛旋起來。

“好劍!好劍!”俞和心中大喜,這對飛劍品質極佳,尚在春分祭日試劍時,離冰真人借他所使的那口飛劍之上,比現在他所使的那兩柄法劍,好了不知多少,實有雲泥之別。而且這丹霞、寒池雙劍彼此意性融通,自成一套,若施展出雙劍合璧之術,定然威勢倍增。

哪個劍修不喜這等好劍?俞和細細把玩了一會,心中越發喜愛這對飛劍。忽窺見謝年生送來的玉匣中,還有件物事並沒取出。

伸手往玉匣中遙空一撈,一具純白色的物件飛出,見風就長,眨眼間變成了一個長四尺半,寬八寸的白玉劍匣,劍匣上密密麻麻的雕滿了如意雲紋,還用銀絲勾嵌。這白玉劍匣與俞和所見過的劍匣相比,形式上有些略微差別,那宗華真人與雲峰真人的劍匣,上緣會比下緣稍闊一寸,可這白玉劍匣做成了一個十分規整的長方形,上下緣都是一般尺寸。而且整個劍匣要小上不止一圈。

這白玉劍匣看起來靈氣迫人,但俞和運真元一祭,卻是毫無反應。

俞和心中詫異,他雖未曾用過劍匣,但也知道修劍之人的隨身劍匣,那可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收納劍器之物,而是一件藏有大玄妙的法器。有的劍匣可收攝萬劍,祭起劍匣一擊,便有萬道劍光一齊迸發,也有的劍匣可溫養劍器,哪怕是一柄凡鐵劍,收在裡面數十年,也就養煉成了一柄上好飛劍。

因此,俞和很是期望自己將來也能擁有一具神妙莫測的劍匣法器隨身,如今謝年生不僅送來了一對上好的飛劍,而且還有一具白玉劍匣,本來是正打中俞和的心意,但這白玉劍匣看起來雖賣相極佳,但為何貫入真元後,沒有絲毫的反應?

莫非自己與這白玉劍匣無緣?俞和心中略略失望。

俞和不甘心,將劍匣捧在手裡細細撫摩,那白玉石如凝乳一般,其中隱約有數不清的雲絮玉紋,竟自緩緩流轉變幻着,在玉石中間浮浮沉沉。手掌撫過,溫潤細滑,並不覺得絲毫冰冷堅硬,反而帶着一絲暖意。劍匣一端有個白玉蓋子,以銀絲雲紋鎖鈕相扣,手指輕輕一轉雲鈕,這蓋子就滑到一側,劍匣開啟,幾縷白茫茫的雲氣逸散,露出一方白絹。

俞和捻起白絹,攤開一看,上面的字跡與信紙相同,也是謝年生手書。

將白絹上寥寥幾十字一讀,俞和恍然大悟。原來這白玉劍匣並未完全煉成,還只是個器胚。除了一道極簡單的介子納須彌道術之外,其他符籙都未完成,當下只能用來收納劍器。這白玉劍匣是通辰道宗一位宿老從西南某個秘境中偶得來,當時覺得這劍匣品貌絕佳,便帶回了宗門,可通辰道宗上下精研道門術法,當時也無一人用得上它,所以被束之高閣,漸漸忘卻了。

謝年生籌措禮物,這位宿老就把白玉劍匣給了他,曾言明這劍匣雖是器胚,但所用材料卻不算凡物,乃是用一整塊雲髓瓊玉打磨雕琢成,放在凡間那就是無價之寶。這器胚已然駐形,只需稍加祭煉,打入符籙陣法,便可成一具好法器,不過這劍匣的祭煉之法他也不知,得了劍匣之人須得自行琢磨。

看完白絹,俞和心中的失望之意盡去,反而覺得這劍匣器胚更惹他喜愛。要知凡是已然煉成的法器,那制器之人全憑自己喜好,哪裡會揣測別人的心思。只有自己親手鑄煉的法器,才能完全遂心如意。這劍匣器胚用的是上好的靈材,恰恰乃是俞和所缺,他手邊哪裡有什麼可做成劍匣的大塊靈物?倒是加持器胚所需的諸般禁法、神通、符籙、法陣之類,論劍殿中足足堆滿了一架,盡可任他遴選。

俞和連連招手,自己現在已有四柄飛劍,雖然品質良莠不齊,但也可結一座四象劍陣。四柄飛劍一一化作流光,納進白玉劍匣中,匣蓋自行闔上。俞和扯了件道褂披上,挺身肅立,白玉劍匣在肩側緩緩迴轉,廣袖飄飄,舉手踏足有仙光瑞氣隨行,顧盼之間有森然劍意生滅,很有了幾分劍仙高人的模樣。

俞和忍不住大笑了幾聲,裝模做樣在屋子裡面踱起步來。

“若是讓小溪看見我這般模樣,只怕那臉要紅得好似熟透的大棗。”

少年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俞和扎手紮腳的繞了好幾圈,這才戀戀不捨的將白玉劍匣收進腰間的玉牌里。推開房門,腳下加急,朝藏經院而去。倒把供奉閣送來的那支玉匣給忘在了腦後。

到了論劍殿,匆匆的對五位弟子點點頭,便扎進了如海的經卷中,專挑講述如何煉製劍匣的經卷研讀。

心中有無限的期待,讀起經文來也是忘我。到了黃昏酉時,俞和盤坐的周圍,已經散亂的拋着上百本冊子。

可越是看得多,俞和越是心裡猶豫,舉棋不定。

他已經翻閱了千種劍匣法器的煉製之法,拋開那些粗淺古怪的法子,還剩下近百種威能驚人的劍匣製法。又去掉一些同白玉劍匣材質不符的,再去掉一些動則要祭煉百年以上才可製成的,還有二十幾種,再精心比對挑選了一番,俞和來來回回的看着手裡的四本冊子,眉頭大皺。

第一本冊子裡面記載的,是一具叫做“乾元歸一真鞘”的劍匣,這劍匣采一股天地浩然之氣,共有十八道符籙,十八重法陣,煉成後蘊養一道浩然乾天劍氣,分可為萬劍,合可劈山斷流,威力宏大,極擅攻伐爭鬥之事。

第二本冊子裡面記載的,是“兩儀炁罡滅魔劍匣”的煉製之法,這劍匣可分陰陽、乾坤、日月、生滅、坎離等等兩儀之相,需納入意性分屬兩儀的劍器,正適合丹霞與寒池那對飛劍,也有十八道符籙和十八重法陣。這劍匣一祭出,便自成陣基,分屬兩儀的飛劍結成兩儀滅魔劍陣,飛劍斬出之時,帶有兩儀炁罡,一斬分陰陽,再斬主枯榮,三斬判生死,也是攻伐利器。

第三本冊子裡面記載的,是“天寰神雷劍匣”的煉製之法,這劍匣煉製較為複雜,共有七十二道符籙和十二重法陣,劍匣初成之後,還需攜入九霄高天中,吸納雷力七七四十九天才可全功。這劍匣不僅能發太陽、少陽、太陰、少陰神雷,還能以雷炁淬鍊劍器,尋常劍器在劍匣中溫養三年,再取出一揮,便會有太乙雷火相隨,煞是厲害。

第四本冊子裡面的劍匣煉製之法,俞和到覺得是最為合適自己,煉成後乃是一具“五行鎮靈劍室”,有十八道符籙和九重陣法,不過需采五方五行元炁祭煉,煉成後可發大五行真罡劍氣,雖然攻伐威力稍弱,但既可傷敵,又可困禁,還能自守。這劍匣若是隨身時時祭煉,百年之後五行元炁積攢得厚重了,便能演化先天,出大五行先天滅絕真罡的道門無上禁法。不過冊子中反覆言明,這劍匣承受大五行元炁,須得用極佳的靈材製作器胚,俞和倒不知道那白玉劍匣的“雲髓瓊玉”是否能用,而且他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攢到五把分屬五行的飛劍。

眼看論劍殿就要閉門,俞和咬咬牙,乾脆將這四本冊子一齊塞進懷裡,晚上回去再反覆研讀。於是他手忙腳亂的把散了一地的經卷整理好,放歸木架上,一路小跑的,出了論劍殿,朝東峰去了。

這一晚上,幾十具各式各樣的劍匣在俞和腦中飛旋,且各有令人心馳目眩的莫大威能,當真讓是俞和苦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