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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清太玄羅霄仙劍門,藏有全本劍法三千一百七十七套,殘本劍法一千四百一十二套。其中由我門內歷代先輩高人所自創的劍法六百五十五套。”

“劍道乃屬三千大道之一,道法自然,諸般劍法也是於周天萬象中推衍而來。然周天萬象皆可歸於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等等之屬,劍法自何處推衍而來,便主承其源流之性,輔承以演劍之人的念性。劍法雖有萬萬種,但終究無出此道理,故劍法的根本性,可稱為劍性。”

“吾輩學劍,初時乃承前人之教導,繼先賢劍術。後漸自覺,反省本心,可采諸般劍術煉成一爐。得悟劍中真三昧後,方盡棄前功,自出機杼,以周天萬象契合己身之屬為本,以真我念性琢磨而成法。前者念性不顯,劍性主;中者劍性與念性難分;後者以念性生劍性,劍隨心。”

“此番道理深遠,言之雖易,體悟卻有萬難。”

雲峰真人的這一番的說法,講的是劍法與使劍者之間的關係。一門劍法從自然之相中衍生出來,首先是便帶着一種固有的屬性,然後還摻雜了推衍劍法之人的秉性。比如最基礎的迴風劍法,這劍法是從一道在狹小山谷中不斷衝突徘徊的風相中參悟出來的。風無形,卻在山谷里四處碰壁,於是四面衝突,無所不用其極,這推衍出來的劍招,就是將原地運劍的肢體動作延展到極限,手中的劍好似一道山風,欲從每個方位衝破困局,一去不回。而這困局,就是自身的筋骨限制。

因而這迴風劍法的根本劍性是風,而創這劍法的高手性子剛猛,所以招數演化出來不留餘地,往往初學者一個不慎,把招式勉強使出,身體筋骨也被拉傷。若是換一位性子溫婉的女劍修來推衍這迴風劍法,只怕迴風劍法就不會只有十二式,而會循序漸進的演出三十六式,甚至更多,劍招動作之間留有緩和的餘地,不會讓初學者自傷身體。

所以這就是劍法的屬性,主性是自然之相,輔性是編創劍法之人的秉性。

雲峰真人所要說的,就是希望弟子們不要一味的追求狠辣淋漓的劍招,將來自己劍心圓熟了,發現所學的一身劍術與自己的心性不合,那就徒費了心力。

學劍之初,肯定是繼承前人的劍法,但最先要自問心性,了解劍道之前,先了解自己。通曉省悟了自己的心性,去找那些同自己心性相近的劍法研習,可事半功倍,而且這樣等到劍術登堂入室後,諳熟前人相近的範例,更容易於諸界萬象中自悟劍術。

要知諸界萬象之屬,皆有相生相剋的聯繫。查知自身的念性,進而衍化出與念性相合的劍術劍意。這不但是修己身,以劍入道的法門,更是應對爭鬥的技巧,一旦探得對手的劍性,那自然可依生克變化的道理,找到破敵之法。

這次說法直講了有一個半時辰,座下的眾弟子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淡然微笑,有的額頭冷汗涔涔,有的滿臉懊惱,還有的喟然長嘆。俞和眉頭緊鎖,也自有感悟。

俞和知道自己一身真元雄厚浩瀚,身負先天五方五行元炁,還有雷符劍這等大殺招。之前的幾次爭鬥中,憑藉這些遠超常人的特異之處,逢凶化吉。可自己每次都勝得都頗為艱險狼狽,而那幻境中的舞劍少年反覆回溯斗劍情形,卻總能贏得瀟洒隨意,輕輕鬆鬆的便將對手斬落。

自己原想不通此中關竅,認為那幻境中演化出來的種種情形,終究是虛妄。而且自己心智不堅,總被諸種雜念紛擾,所以一劍刺出,難以全意全力。

可聽了雲峰真人講法,這才省悟,自己原先過於依賴剛猛的劍氣,而疏忽掉了對掌中一口劍器的運用。雖然劍九法已使得精熟,但那只是運劍使力的基礎方法,並不是克敵制勝的玄奧劍術。

俞和初練劍時,通讀過許多劍經,但每一種劍法都沒有深究,只是淺淺略懂,施展出來似是而非,有形無神。他這樣練劍,對於熟悉劍器運轉,是有很大助益,但按照雲峰真人的說法,這只是在學習“我劍”,而不能看透“他劍”。

“我劍”說的是修劍者自己練劍,練到極處可將手中一口劍化入身骨,變作手臂的延伸,神念所至劍器所摧,這一點上,俞和已然勉強算是做到了。

“他劍”的修鍊,卻是指看懂別人的劍術,洞悉別人的劍意。這中修鍊只在爭鬥比劍時才顯露玄妙。看破了對手的使劍路數,進而推知其劍性劍意,就可以及之長攻敵之短,尋找破綻,一擊致勝。這裡所說的“他劍”,並是狹隘的指對手的劍器,大凡氣勁、法寶、符法等等攻伐手段,都包含在內。

俞和心中自悟,自己除了拉伸筋骨的十二式迴風劍法,和一套運力出劍的劍九法之外,竟未真正精修任何一種劍法,也根本不知自己的念性和劍性。碰上對手就是靠一股蠻橫的真元胡亂揮劍進擊,全無章法。

於是暗自打定主意,是該要尋一路合適的劍法仔細研修了。

藏經院外鐘磬響過九聲,將眾弟子從冥思中喚回。抬頭看去,雲峰真人面前的紅銅蟠龍銜環四足鼎香爐中,三道芸香已經燃盡,雲峰真人擺手說道:“今日說法已畢,諸人自去參悟吧。”

“謝雲峰掌院教誨!”近百弟子一齊站起作揖,許多人倒沒有徑自離去,而是轉個彎就進了論劍殿,在經海中苦苦尋求一路契合自我念性的劍法。

“師尊,我卻不明自己的念性。”俞和見雲峰真人未走,便開口問道。

雲峰真人看了一眼俞和,笑道:“俞和,你可曾默坐自省過?”

“回稟師尊,弟子修過自省的功課,本以為心性水屬,但後來有覺得不全像。”

“你那性子,年少浮躁,水屬只是表相而已,金屬才是潛性。問卦曰水中金,又叫海中金。好比一鏡平湖,表面溫吞善順,可水下藏着一柄出鞘利劍,剛直鋒銳,水滿溢則鋒芒不顯,若水面為風波鼓盪,則劍出傷人。”

“原來我竟是金屬心性。”俞和喃喃道,“可我倒沒發覺金炁與我分外親近?”

“痴兒!心性五行與肉身五行並無實際的關聯,念性、命數只說只說五行義理,與元炁吞吐之事有何牽掛?”

俞和臉上一紅,知道自己混淆了基礎的道理,連忙作揖告辭:“謝師尊教誨,弟子這就去論劍殿修補功課。”

雲峰真人哪兒不知道俞和的心思,笑罵道:“什麼修補功課,休找些託辭,自去尋金屬劍經研習吧,水屬劍法你也可練!”

俞和點點頭,撒腿就衝去了論劍殿。

“鳴劍師弟,你觀此子如何?”

“有大機緣,一身真元修為之深厚,我也看不通徹,只怕是得了什麼外物之助。好一個水中金,若無風波倒是良才,只是倘若遭逢了變故,一切難料。”

雲峰真人聽了鳴劍真人的話,點點頭,也沒言語。

劍器本就是銳金之屬,若無一絲金銳之氣,劍道也難大成,所以這論劍殿所藏的劍法之中,倒是劍性屬金的為最多。

要說表水裡金,倒也好找,由雨勢推衍而來的諸般快劍法,都是此類上選。

俞和知道自己不可再冒進貪功,若挑一本絕頂劍譜去修,只怕以眼下劍術造詣,根本難以修成,只能找那淺顯的劍法研習。

說到雨勢演化而成的劍法,他便立時回想起春分試劍時,南啟真人所使的一招劍術,那一劍揮出,幻出百重劍影,如山間急雨似的籠罩下來,根本不知從何招架,只一瞬間,就在俞和衣襟袍袖上,割出七八道劍痕,那還是南啟真人刻意留手之故,否則以南啟真人的劍術修為,長劍一幻就是萬千劍影當頭灑下,立時骨肉成泥。

這招劍法俞和倒曾翻閱過,乃是一門名喚“落雨劍”基礎仙劍法其中的一招。俞和手裡,此刻便握着這本“落雨劍”的劍譜,凝神細讀。

這“落雨劍”是羅霄劍門十一代宿老元辛真人中年所著,他觀一年中諸般雨勢,糅合快劍之意,演化出六式劍招。分為“時雨式”、“霧雨式”、“陰雨式”“暴雨式”、“雷雨式”和“雪雨勢”。六式漸次艱深,講究分化劍光為雨,快劍破敵。

而南啟真人那一劍,就是“暴雨式”,只不過南啟真人那次試劍,對俞和才使出了這劍招十分之一的威勢而已。

僅僅是基礎劍術,在前輩高手中,已經是勢不可當,俞和心中又徒增了好一番喟嘆。

找執掃弟子要了筆墨宣紙,俞和將一本劍譜仔細抄寫了一冊,比對無誤,這才收進懷裡,打算回東峰再細細研讀習練。

剛走出藏經院,迴廊一轉,迎面正遇上宗華真人,俞和慌忙躬身施禮:“宗華掌院師伯安好!”

宗華真人見了俞和,臉上帶笑,伸手拍拍俞和的肩膀:“俞和,此番正好遇見你,我本就是來尋你有事。”

俞和聞言一愣,連忙應道:“師伯有法旨,何須親來,傳弟子過去清微院聽命就好。”

“此事重大,我聽說雲峰師弟正在講法,不便打擾,於是就自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