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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女子對着君玖盈盈一拜,道:“沈嫣見過公子。”

君玖未答話,傾瑟拿着勺子的手頓了頓,倒是眯着眼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位陌生女子來。女子着一身藍衣紗裙,粉面含春大方有禮,不似個麻煩的凡人。似打量出個什麼名堂來了,傾瑟便道:“莫非你便是前幾夜要投湖的那位女子?”

女子愣了愣,面露羞愧:“沈嫣不知分寸,讓姑娘見笑了。”

傾瑟閑閑散散地舀了一勺粥放於唇邊,淡淡道:“笑倒是沒怎麼笑。就是在對面街看了很久也不見你跳下去,一時難免有些着急有些可惜,便讓你口中的這位公子過來勸了勸。咦這位小姐竟然如此快就找上門來了么?”

女子又向君玖福了福身,柔柔道:“當夜多虧公子苦心相勸,使得沈嫣懸崖勒馬未能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因此覓恩公之蹤跡,沈嫣義不容辭。”

傾瑟睨了君玖一眼,君玖淡到極致地回了一句:“哪裡,小姐客氣。”

於是女子沈嫣來意明顯,就是邀君玖去她家住幾日,好讓她盡地主之誼。君玖還未答應,傾瑟便替他應承下來了。

沈嫣也沒多叨擾,只道是下午時分會派人來接他們,也就離去了。

凡人女子走後,君玖清清淡淡地問傾瑟:“你為何要答應她?”

傾瑟眯着眼反問:“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前兩夜你究竟是怎麼勸人家的,害得人家死不成不說,還對你感恩戴德以求報答?”

吃罷早膳,君玖閑適地飲了一口清茶,道:“不是你說讓她早死早超生么。”

“嗯我是這麼說的。”傾瑟點頭,“然後呢?”

君玖道:“大家都圍在湖岸邊勸她莫跳,我等了好一會兒見她還不跳,想着你又在對面等我一時難免有些心急,便說讓她別耽擱了快些跳早跳早完事。”

“就這樣?她就不跳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

傾瑟撫額:“好歹你也該說說人死後到了我們幽冥境,我們幽冥境有如何如何的好客云云,實在不行那你就推她一把。”

“……”君玖抽嘴角。

傾瑟撐起腦袋來,又問:“你可知這女子為何要想不開?”

君玖垂着眸子,漫不經心道:“據說是被哪個拋棄了。”

“拋棄了?”傾瑟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打量着君玖,“莫不是她看見你之後便移情別戀了?”

“……”

“唔這委實也怪不得你,狐族媚得很,沒幾個能招架得住,況且還是凡人女子。”

“那你呢?”

“勉勉強強。”

君玖心情婉轉地看着傾瑟,而傾瑟繼續面不改色地喝粥,全然不曉得自己順口回答的話里有個什麼意思。

下午時分,果真有兩頂軟轎如約穩穩噹噹地停在了君玖和傾瑟所在的客棧門口。

傾瑟與君玖也絲毫不拘禮,大大方方地坐了進去。

經午間得空時,傾瑟找店小二八卦了一番,打聽了下城裡有沒有一家姓沈的人家,稍稍有名聲一點的那種。

店小二呔了一聲,眼睛尖得很,早上看見了沈嫣來找君玖和傾瑟,遂道早間來客棧找他們的那位沈嫣小姐便是城裡沈家大院里的千金,她沈家可是城裡有錢有勢的人家,家底豐厚得很。

說起這些店小二還順帶惋惜地感慨了一番,道是像沈嫣那般生得如花似玉家境又好的小姐,偏生就是姻緣不濟,前些日子與她青梅竹馬的書生公子為了一個鄉村姑娘還和她斷了,那書生真真是不曉得珍惜。

傾瑟想了想,那沈嫣不正是因為被拋棄了才欲投湖自盡的么,恰恰趕上了君玖她便不投了。不曉得富貴人家的凡人小姐是太嬌貴還是她幽冥境投胎投得好,被拋棄一回就想欲生欲死了,若要是換做貧苦人家的凡人女子,哪裡有空投湖,還不趕緊動盡心思解決溫飽。

不過這尋恩公子,倒是尋得快。當夜他們才入住客棧,這才幾日,一早便找上門了。

傾瑟安安靜靜地坐在轎子里,手撐着下顎,神思淡淡。誰都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沒過多久轎子便到了所謂的沈家。傾瑟下轎稍稍抬眼一看,果真是有錢人家的宅子,自外面看去一派莊嚴。

君玖修長的身體稍稍彎了彎,跟着走出了轎。傾瑟便忍不住彎起眉眼戲謔地道了一句:“怎麼,這有錢人家小姐的貼心布置,君玖可還享受?”

君玖淡淡吐出兩個字:“不曾。”

恰好沈嫣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紗裙輕輕浮擺,親自迎着傾瑟和君玖二人入府。

這沈府的招待委實好,婢女小廝們見客人一來便忙個不停,將他們引到內湖一處亭上,隨後來來回回擺上許多瓜果。沈嫣不怎麼羞,看見君玖也只是麵皮粉了又粉,隨後抱着琴為君玖又是獻曲又是獻唱的,十分周到。

想來就是仙界做仙會也甚少有這般面面俱到的。雖說瓜果湊了幾盤可以邊吃邊侃八卦乃仙會常備,但卻無哪次仙會會上,有男東家亦或是女東家肯主動獻個才藝弄個表演什麼的。說不準這眼下的獻才獻藝還當真可以借鑒到仙會上去。

然君玖卻聽得面不改色。

倒是傾瑟,聽得頗為心滿意足,幾個曲子下來便乏得直打瞌睡。遂她也不避諱,任沈嫣繼續彈琴唱曲兒君玖繼續面不改色,她獨自倚坐在亭子里的一條長欄上,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睡着睡着傾瑟便覺得鬢間有些癢。

她抬起手指去拂了拂,不想卻碰到了一隻溫溫潤潤的手。來不及抽手回來,便被那隻溫潤的手給捉住了。

傾瑟張開眼來,恰恰對上君玖含笑的眸子,他一隻手捉住她,另一隻手還在她發間輕輕順着她的長髮。眼下她正枕於君玖的腿上,整個亭子里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君玖淡淡挑唇道:“人家小姐費心招待,也沒白費心思,起碼傾瑟睡得甚好。”

傾瑟捏着鼻樑,坐起身來吁道:“她人呢?”

君玖看了看天色,認真道:“唔我見你睡著了想過來抱着你讓你好好睡,現在已是傍晚,於是就告訴那位凡人小姐說我們今夜要在她府上用晚膳,她便親自去廚間招呼了去。”

傾瑟平靜地道了聲:“凡人小姐對你倒是上心。”

“噯放眼三界也只有傾瑟你沒將我放在心上。”

傾瑟撫額:“我有些沒睡醒。”

君玖毫不猶豫眼疾手快,一把再將傾瑟摁了下去,讓她頭枕在自己的腿上,一本心滿意足道:“那就再躺躺,你躺着舒服我也舒服。”

“……”

晚膳的膳桌上,傾瑟看着滿桌子十分豐盛的菜肴,一時有些上胃。神仙嘛,難免對這凡間的五穀雜糧生不出興緻,只偶爾心血來潮了喝幾口粗茶亦或是像上回林子里那般烤幾塊野味。

顯然君玖也同傾瑟一般無二。一邊的沈嫣殷勤地為他布着米飯菜肴,也未見君玖多動幾下筷子。

看着沈嫣柔媚體貼的動作,傾瑟一時興起,側頭撐着臉,眯着眼淡淡地打量起她來。

沈嫣注意到了傾瑟的目光,只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隨後問:“姑娘何故這般看着我?”

傾瑟似笑非笑道:“沈小姐難得對君公子這般溫柔,莫不是看上他了不成?”

沈嫣一愣,隨即滿面嬌羞地看了不為所動的君玖,明眸盛水,細聲道:“君公子是沈嫣的大恩人,沈嫣一心報恩哪敢作他想。”

傾瑟伸手拿了一支幹凈的筷子,閑閑地在碗沿上清脆敲了兩下,淡淡道:“唔女子報恩不通常都是以身相許的么。”

“這……”沈嫣麵皮羞紅,“如若君公子不嫌棄的話……”

傾瑟放下筷子,起身往門外走,道:“我不過是跟小姐開個玩笑。”不曉得為何,看見這個凡人女子靠君玖那般近,她就是隱隱騰起一股子焦躁來。

“傾瑟是不是醋了。”告別沈嫣,自沈府用膳的地方出來,君玖走在她側身後,麵皮上掛着清清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流進眼底,流光溢彩。

傾瑟腳下頓了頓,道:“醋?什麼醋?”

君玖笑道:“不醋哪能輕易與凡人計較了起來。乖雖你還未有心,但已經開始醋了委實難得,這令我十分欣喜。”

“咦我竟醋了么?”傾瑟邊走邊不以為然道,“我只是覺得此凡人女子怕是忘記了當晚欲投湖自盡的初衷了。唔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指不定君玖你不日離開凡間她相思成疾便會再投一回湖,到時若真死成了,在幽冥境我定會為你好好招待她。”

君玖不語,只悶悶笑了兩聲。

談話間,眼看着兩人就要走出了沈府的大門。不想此時後面匆匆忙忙追出來一隻小婢,還細聲細氣喊道:“君公子請留步——君公子請留步——”

君玖和傾瑟聞聲停了下來,隨後皆稍稍側身,連負着雙手、面上淡淡的神情都如出一轍。

“何事?”君玖溫溫沉沉地問。

小婢恭敬道:“我們小姐想請君公子留一步,去她那裡一趟,小姐有話想要對公子說。”

君玖本想拒絕,不想傾瑟卻先道了一句:“我在此處等你。”

於是小婢便在前頭引路,君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跟了上去。邊走還邊用神識道:“司主,若本君回來時見不到司主在此處,本君就履行上回說過的話。”

傾瑟輕輕笑了兩聲,道:“去斷了那凡人女子的念想,本司不喜她對你這般牽念。這回,本司當真等你。”

君玖眯起了琥珀色的狐狸眼,眼裡一派柔情萬千。

他剛想說“好,一言為定”,哪知傾瑟又改了改口,道:“不過我一人站在這裡等委實有些寂寞,若一會兒你回來見不到我的話,我便是在這沈家園子里四處轉轉了。到時你叫我一聲便好。”

君玖道了聲:“不要跑太遠。”

小婢引着君玖去了一座單獨的園子,園子裡面的屋裡燭火嫣然,連房門都未關。

君玖剛站在門口,便看見沈嫣着了一身輕紗薄裙,手指拿着一隻釺子正挑着桌上的燭心,回眸對他柔柔一笑:“還站着做什麼,還不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