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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執畫收好了忘川河彼岸的冰棺,未在幽冥境多作停留,便離了去。只是將將走出幽冥境的大門步入黃泉,後面冷不防傳來一道糯糯的聲音:“那個青丘的神女,你給我站住。”

執畫聞言停了下來,轉身看去。

卻不想,那幽冥境的大門口,赫然威風凜凜地站着一隻小糰子,叉着腿背着胳膊,暗紅色的毛絨頭髮和暗紅色的毛絨尖耳朵,模樣萬分可愛。

然而,映入執畫眼帘里的第一印象不是小糰子可愛,她想也未想當下竟單膝曲地給跪了下去!

小糰子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寶氣十足,繼續背着胳膊踱到執畫面前,糯聲糯氣道:“你起來罷,莫要叫旁人看到了。我不喜哪個跪我。”

“是。”執畫依言站了起來。

可這一站起來,小糰子就得仰着腦袋與執畫說話,遂他忙招了招手,又道:“你還是蹲下來。”

“是。”執畫又依言蹲了下來,頓了頓,道,“大人找執畫有何要事?”她之所以對這小糰子如此畢恭畢敬,不僅是因為他的身份,更多還因為他與生俱來的尊貴的地位。

青丘第一位尊神,九尾血狐。

小糰子咂吧了下嘴,道:“唔青丘我還不曾去過一次,聽說那裡玉米甚多,有這回事么?”

執畫恭敬道:“以往神君最喜玉米,所以青丘玉米一直很多。”

“那好,你且帶我同回青丘罷。”小糰子一聞青丘着實有玉米,心情就飄飄然美麗了起來。

執畫一愣,繼而答應了下來。雖面上不動聲色,可仍舊是掩藏不了眼底里的欣喜。她想了想,還是問:“大人可要向幽冥司主說一聲?”

小糰子一聽“幽冥司主”四個字,頓時有些萎:“莫提那個沒良心的,我不在這裡她才心裡順暢呢。”邊走小糰子就邊向旁邊的執畫伸出了手,“過來,牽着我走。”

“是。”執畫牽起了小糰子,兩人一高一矮地順着黃泉通道走出了幽冥境,安靜道了一句,“並非幽冥司主沒有良心,她少了一魂一魄,不再記得你與神君。”

“這個我曉得”,小糰子一臉落寞,“所以我才沒有怪她。”

“神君……在天山北極受了冰刑七百年,大人以為夠了么?”執畫終是忍不住問。若沒有人說夠了,她嘴裡的“神君”便永會覺得遠遠不夠。

天山北極寒苦非凡,那裡的冰鞭一扇下來,若非修為高深的神仙必定承受不來。可即便是修為高深,也會在這個漫無邊際的過程中,修為慢慢散為烏有。

小糰子哆了一聲:“不管那個作死的。娘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便什麼時候夠了。”然話是這麼說,可實際上他一個小娃子才沒那麼狠心。他娘到底什麼時候能想起來呢?或許永遠也不會。

在去青丘的路上,執畫道:“執畫斗膽請問大人的名諱。”青丘尊神,雖還未得到天帝的旨意封為帝君,但那是遲早的事情。若只是“大人大人”地叫,又不知道名諱,委實是有些失禮。

小糰子渾不在意,手指頭摳了摳嘴角,“唔”了一聲:“這個,我那沒良心的娘還不曾給我個把名字,暫時就叫我狐九罷。”

“是,狐九大人。”

去到青丘時,小糰子發現,青丘的山很綠,青丘的雲很白。青丘的與他同類的狐狸很好玩。

面對一大片下跪迎接的青丘狐族,小糰子頗為老氣橫秋,幾乎要橫着走,這與他在幽冥境的待遇可謂是一個天一個地。他背着胳臂,十分有優越感,道:“莫要跪了莫要跪了,都起來。我來這裡又不是什麼大事,也莫要太費心招待我。”

糰子擺一擺手,執畫就能領會他的意思,立馬讓大片狐族散了該幹嘛幹嘛去,還特意讓三兩隻狐狸背着簍子去山間掰玉米。

小糰子努力忍啊忍,實際上饞得不得了。但他還是任由執畫引着去狐狸洞慢慢等。

還沒到狐狸洞,小糰子就遇上了一隻小狐狸。一隻弱弱的怯生生的小狐狸。

小狐狸的毛是灰色的,不怎麼純正,但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努力睜着看向小糰子,那才叫一個我見猶憐。

小狐狸抱着個比他那小身板還要大一些的籮筐。籮筐裡面,是一隻只新鮮又水嫩的蜜?桃。

一見那蜜?桃,糰子的牙槽就泛濫。他囁喏着問:“你抱的什麼?”

小狐狸將一籮筐水蜜?桃放在小糰子的面前,撓了撓自己的毛耳朵,撅着嘴道:“我爹說了,讓我送來給大人吃。”

小糰子立馬蹲在框前,拿了一個,就欲往嘴裡送,還道:“這個好不好吃啊?”

小狐狸忙跟着蹲了過來,小手一伸把糰子嘴巴邊的水蜜?桃奪了回來,往自己的身上擦了擦,將上面的毛都擦乾淨了方才再遞給糰子,道:“好吃。”

糰子咬了一口之後,發覺果然很好吃。遂讓執畫將一籮筐水蜜·桃搬回了狐狸洞。

一口氣不慎吃多了幾個,小糰子撐得直打酸嗝,可心裡卻是完滿的。他側頭看見執畫在給他裝玉米和水蜜?桃,欲打算讓人幫他抬回幽冥境,便問:“你說我娘很討厭玉米,那她會喜歡桃子嗎?”

執畫嘴角浮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該是很喜歡。”忽而記得那年,小糰子的娘也如現在小糰子這般,桃子擦也不擦都往嘴裡送,還不忘丟幾個給她。

幽冥境這頭,瀾邪實在是要憋得抓狂了,三番五次往幽冥境跑讓傾瑟趕緊選判官,傾瑟方才開始懶洋洋地列判官的名字。

但思來想去,總覺得沒有十分合適的人選,所以也一直沒有敲定。

寒生心細,發現小糰子不見了,屢屢在傾瑟耳邊念叨,問傾瑟要不要派人出去尋一尋。傾瑟正處於判官接替的煩悶當中,只揮了揮手道:“定是去尋他親娘了。尋不到自然會回來。”不回來恰恰好,生得整天嚷着又是玉米還是玉米的。

遂寒生不再過問,不過暗裡還是遣鬼差出去尋了尋。這遣去的鬼差第一方向便是去了青丘,也發現小糰子着實是在青丘,這才放下心來。

於是眼下最最糾結的一件事情就是這幽冥境的第一判官的人選了。

寒生明確地表態,目前沒有多大的意願想成親,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可以再在幽冥司主的身邊待個幾百年。

傾瑟咧嘴說好。瀾邪抓狂說好個毛。

再於是瀾邪攥着判官的名單一一指給傾瑟瞧,道是這個好這個長得好看,那個好那個服侍得很周到,反正每一個都相當好,隨便選哪一個都有利無害。

而傾瑟,相當喜歡看瀾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表情,只努了努嘴,道是這個沒有寒生好看,那個也沒有寒生服侍得周到。

瀾邪大怒:“傾瑟你莫要太過分!你要的聘禮我送也送了,寒生在你幽冥境待也待了,我告訴你,寒生是我的!”

傾瑟撐着下顎,聲音懶洋洋的:“不是還沒成婚么?”

“但他已經跟我睡過了就是我的!”

……

寒生自動退到大殿一角。黑着麵皮,想盡量忽視眼前那兩人的種種不堪的話語。

說來也巧,正正是這個時候,有人鬼差稟報,說幽冥境新來了一位判官,還帶着天帝的旨意,今日前來上任。

傾瑟讓鬼差將新上任的判官給帶到幽冥宮來。

結果,一看見那所謂的新上任的幽冥境判官,所有人眼睛都瞠直了。

那“判官”一襲錦藍衣袍,身材修長,彎着晶晶閃閃的眼睛,麵皮上掛着溫溫潤潤的笑意,入了幽冥宮便對傾瑟作揖道:“下官今日將將上任,見過幽冥司主。”

傾瑟眼皮跳了跳,再跳了跳,走到“判官”面前,問:“掌文,今日唱的是哪出?”不錯,這面前站着的新上任的“判官”正是天庭那司掌人間文墨的掌文星君!

掌文星君笑嘻嘻地遞上了天帝的旨意。傾瑟接過來打開一看,卻見上面着實是明確寫着讓掌文星君入幽冥境為判官。

傾瑟便問了一句:“你遭貶了?”

“正是。”掌文答得坦蕩蕩,一點都沒有遭貶的覺悟和寂寞。

“原因呢?”傾瑟問。

掌文昂首挺胸義正言辭地答道:“最近在天庭小話本寫得多了些,且有關男男的不良話本居多,導致人間斷袖景況盛長好男成風。天帝為此頗感憂鬱,覺得我已不再適合做掌文星君,遂貶我來幽冥做判官了。”

傾瑟扶額:“就這樣?”

掌文勾唇一笑:“就這樣。”

後來未免增加困擾,掌文讓傾瑟莫要再叫他掌文,而是呼喚他的本名,叫葛奚。一聽聞瀾邪硬要傾瑟選個第一判官,葛奚便毫不矜持地毛遂自薦了起來。

“啟稟幽冥司主,下官身為掌文星君之際,掌管人間文墨之道,具備良好的文化素質,想必在幽冥境履判官之職務,必定沒有太大問題。且下官身為掌文星君之際生活自理,能照顧得好自己也必定能服侍得了司主。另外,下官還會寫小話本,這是其他判官所沒有的。下官斗膽問一句,如此,有資格做幽冥境的第一判官么?”

葛奚言辭切切,目光灼灼。

想來他帶着天帝的旨意上任,依天帝之意也比不好虧待於他。

話一說完,傾瑟捏着額角不忍直視,顫顫地伸手指了指葛奚,嘆了一句:“就這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