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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練側頭,見君玖正抱着傾瑟,她看着君玖那如永不消融的萬年玄冰的面容時,便再無勇氣回頭看一看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這時一隻刻着龍鳳圖紋的髮釵自鳳練的頭上掉落在地,鳳練連忙慌張地伸手去撿,撿來插進自己的頭髮里。

那是今日她初為天帝的天后才有資格戴上的。

君玖句話不說施了仙法先治了傾瑟身上的傷,只可惜傾瑟身上的傷是血止住了,可經鳳練那兩掌一受下來,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然無恙,仍舊是虛弱得很。君玖便神色凝重,輕聲問道:“你一向不吃誰的虧,卻為何任由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鳳凰欺負。”即使是當著天帝的面,君玖也毫不給鳳練留面子,徑直說她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鳳凰,由心而生的怒意已然再明顯不過。

傾瑟在君玖的幫助下,自己又催動數回仙氣游遍周身,這才好受了些,道:“本司一向不吃誰的虧,卻不得不買天后的賬。”經過一陣調息,傾瑟的面色恢復了幾許,純黑色的瞳孔眸子變得如先前一般連一絲雜質都尋不得,“天后還差一掌,還要繼續么?”

鳳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傾瑟:“你——”

君玖抱着傾瑟往後走了兩步,不知何時寒生已經出現在了後面,他便將傾瑟交給寒生,吩咐道:“你好好看着司主。”說罷君玖又側頭直視着天帝,道,“還請天帝讓一讓,天帝身份尊貴無邊,受不得殃及。”

“不妨”,不想天帝卻出聲應道,“孤親自動手。”

鳳練聞言全身一顫,還不待她主動抬頭,下巴便被一隻修長的手緊緊捏住,被迫她抬起頭來。她那一雙充滿恐懼與不安的鳳目里,清楚無誤地倒映着天帝的面目。

“天、天帝……鳳練、鳳練知錯……”

天帝彎着身,長發自肩頭垂於胸前縷縷滑下,細長柔美的眸子眯起,居高臨下定定地看着鳳練,道:“你哪裡錯了。”

“鳳練、鳳練……不該、不該……”

“不該怎麼。”天帝抬了抬眼梢,一眼看到鳳練發間斜插着的龍鳳圖紋釵,揚了揚袖擺伸手一挑,便將龍鳳圖紋釵穩穩地捻在手裡,看了又看,道,“是不是這支天后的簪子給了你如斯大的膽子。”

鳳練拚命搖頭。

可這頭只搖了一半,只見天帝袖擺輕輕一甩,便利落地站直了身體,隨之一聲清脆的掌摑聲響起,霎時令鳳練身子側倒動彈不得。

天帝聲音里夾雜着寒意,道:“孤再問一遍,是還不是。”

“不是……”半晌鳳練才掀了掀眼皮看向一邊的傾瑟,眼裡滿是恨意,“是她誤陷本宮,是她誤陷本宮!”

面對鳳練盡失風儀的模樣,傾瑟與君玖面容淡淡,皆應也懶得應一句。

天帝耐心不再,只隨意緩緩抬起了手臂。哪想,與天帝手臂一同抬起的,還有鳳練整個人!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掐住鳳練的脖子一般,使得她掙也掙不脫。

天帝低沉着聲音道:“孤向來是個好商量的人,你鳳族之神女鳳練想做孤的天后,孤亦是商量着讓你做。唯獨有一樣,在孤面前從來不得商量”,說著天帝豎指一指傾瑟,“那便是她。”

那隻刻着龍鳳吉祥圖騰的象徵著至高無上之地位的髮釵,在天帝的手裡,變成了一捧金沙屑。

那一刻,鳳練連掙扎都已經忘記了,面色慘白。

天帝衣袍一翻揚,利落轉身,鳳練隨着他的力道似一隻斷了翅的鳥兒一般飛跌出去!只見天帝那紫色華麗的衣裳在仙氣的烘托之下已經緩緩浮了起來,負着雙手道:“鳳族神女鳳練,雖已為三界之天后,但與孤還未歷經九九八十一道天劫的洗禮,因此算不得真正的名正言順。現在,孤就廢了你。”

一席話,足以讓鳳練如遭五雷轟頂。

她努力了那麼久想要的那個位置,說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了。這要她如何能夠接受!

鳳練哭着大叫:“我不承認!不承認!”

“不僅要廢了你,你加諸在幽冥司主身上所有的痛楚,孤就現在就代她還與你。”說罷,天帝決絕地沖鳳練飛身而去,真真是一點兒餘地都不留。

若真如天帝所說,要將鳳練擊在傾瑟身上的兩掌還給鳳練,那以天帝的功力,莫說是兩掌,就是半掌鳳練亦會煙消雲散。

幸好傾瑟眼疾手快,當即推開攙扶着自己的君玖,連身邊的寒生看都未看得過來,她黑影一閃,幾乎是在天帝即將要碰到鳳練之際穩穩噹噹地站在了鳳練的前面!天帝那一掌散發出來的灼熱的氣流愣是燒得傾瑟麵皮生燙,將她的髮絲吹得一番繚亂!

天帝收放自如,見是傾瑟,即使收住了自己的仙力,道:“幽冥司主,莫不是想為這隻鳥兒求情。”

傾瑟淡然自然道:“殺了她天帝難堵三界悠悠仙口,還望天帝三思。”

天帝默了默,喟嘆道:“孤還真是給氣昏了,若非幽冥司主提醒,恐孤還當真會失手殺了這隻鳥兒。罷了。”

隨即天帝喚來兩名侍衛,吩咐下去,道是天后無德以下亂上,剝去天后之位,將其鎖在昆崙山山底下十萬八千里處之仙牢,沒有天帝的允許永世不得翻身。還有連帶着鳳族,一萬年不許再踏入天庭凌霄殿半步。

鳳練被押着離去時,口中一直辱罵著傾瑟,說她不得好死。

饒是誰都沒想到,天帝納天后這樣一件慎重而又大喜的事情,會以如此一個結尾收場。仙家們大多心中唏噓不已卻不敢面露半分異色。

天帝平日里甚少發威,一旦發起威來誰都得喪膽七分。

此事畢後,傾瑟與君玖等一行人乘着祥雲離開了天庭。只是半路上青丘神女執畫道青丘還有神君君玖不得不處理之事,君玖執畫二人便與傾瑟和寒生分道揚鑣。

寒生隨着傾瑟,似什麼都不懂卻又什麼都懂,一直箴口默言。

到了幽冥境,入了幽冥境,寒生奉上一杯熱茶,傾瑟便捧着熱茶怔怔出神了半晌,方才覺得如夢初醒,問寒生:“寒生,本司今日做了什麼。”

寒生沉下神色,抿了抿唇角,如實道:“差點失手殺掉司命星君,又為天后所傷,使得天后被廢、永世不得翻身。”

傾瑟想了想,補充道:“其間本司……是不是惹惱了掌文星君?”

“司主很在意么?”寒生反問。

“倒是沒有覺得很在意”,傾瑟隨意答道,“當初答應與他做朋友之時就未曾想過要真心與他做朋友,無非是為了讓他替本司逮住司命星君好讓本司有仇報仇。現如今目的達到了,也便沒必要再有如此一個朋友了。”只是不經意間突然想起,傾瑟就是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朋友。

遂寒生便道:“既然如此,結果於司主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

“你沒有覺得本司太狠了嗎。”

“司主被天后傷得慘不忍睹卻也仍舊是不肯還手,下官倒覺得司主是對自己太狠了。”寒生直言不諱道,“怪只怪下官來得太遲。”

一聽寒生提起今日將將被天帝納娶的天后,又今日被天帝決心廢黜的天后,不禁雙目染上一層茫然之色,道:“寒生啊,你告訴本司,鳳練她不配為天后,不然本司何故要那般做。”她有些不明白,為何看見天帝娶鳳練,會讓她心生妒怒。

“司主太累了,早些歇息罷。”

“如此說來,本司還當真有些累。”寒生岔開了話題,傾瑟漫漫然應道。只是在寒生退出房間之際,傾瑟便又叫住了他。

寒生躬身作揖問:“司主還有何吩咐。”

傾瑟手指玩轉着茶杯,雲淡風輕地吩咐道:“也沒什麼要緊事,近兩日你便代本司去一去天庭,向天帝稟明,當初天帝傾賜於本司的捆仙索與一萬年仙力,而今卻在廢后鳳練仙子身上。而那一萬年天帝的仙力,已被鳳練仙子據為己有。”

“……是。”寒生不是不曉得傾瑟此舉的含義,無非是想趁熱打鐵,在天帝余怒未消之際將鳳練悄悄然殺死在昆崙山地底下的仙牢里。可寒生最終還是應了聲“是”。

傾瑟想做什麼,他便由着傾瑟做什麼。

夜半三更時,傾瑟正側躺於卧榻之上,身子面向朝外。她本就睡得不甚安穩,忽聞一陣輕幽幽的香氣撲鼻而來,她倏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幽蘭的香氣,傾瑟再熟悉不過。三界之內,就只有一人身上有此氣味。

果真,傾瑟睜眼一看,卻見君玖正立於榻前,神色並不明晰。

傾瑟便坐起身來,抬手捏了捏鼻樑,寬鬆的袖擺自手腕處滑下,更顯得胳臂纖細修長。她聲音里夾雜着疲倦的沙啞,問道:“偷偷摸摸來這裡作甚麼,你青丘該處理的事物都處理完了么。”

哪想君玖二話不說,俯身推着傾瑟的雙肩便將傾瑟壓在了床榻上!

傾瑟壓根兒沒想到君玖會直接這般做,但也不顯得有多意外與驚慌,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在看他接下來會作甚麼一樣。

君玖便單刀直入地問:“你還喜歡天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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