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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被推開,只見執畫清麗地站在門外。她默不作聲地看着傾瑟。

傾瑟便兀自撥了撥兩鬢間被汗濕的頭髮,挑挑眉雲淡風輕道:“想一直杵在外面的話麻煩請把門合上,風吹進來令本司有些冷。”

執畫頓了頓,還是進了屋,徑直問:“你這副模樣,神君都不知道嗎?”

傾瑟還有閑情笑道:“指不定神女今日出了這門在你們上神耳邊一說,他立馬就知道了。不過,你是不會告訴他的。”

執畫哼了一聲:“還真是難看。你要死要活,我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我來只是想提醒你,還有三日就到了你的七七四十九日之第二階段,你若真的不想神君剜心頭血救你,最好就離開青丘。”

傾瑟靜默了一會兒,忽而開口道:“執畫你知道么,連天帝都說被魔藤所傷只有靠飲心系之人的心頭血方才能治癒。我這樣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執畫愣了愣,寒幽幽問:“幽冥傾瑟,你是不是反悔了?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不會再喝神君的心頭血!”

傾瑟緩緩挑開唇角,安靜地笑了起來,笑罷之後方才道:“本司說出的話何時收回來過,神女你這般慌張做什麼。你曉不曉得上一回,被君玖灌進他的心頭血那一回,本司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么。”

執畫斂下神色,不語。

傾瑟便兀自又道:“他的血很香很甜,似有魔力一般狠狠地吸引着我誘惑着我。一邊我拚命想抑制盡情吮吸的衝動和渴望,一邊卻心如刀割。真真是比當初腰上被魔藤戳一個大洞時還要難受。”

執畫神情複雜了些許,唇角都微微抿緊了起來。

可傾瑟卻忽而調轉了話題,問:“世間事物大多生生相剋,神女你可否告訴本司,有什麼東西能夠剋制那隻蠻橫的狐狸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

傾瑟揚了揚眉梢,戲謔道:“不是說不想本司飲你們上神的心頭血么,總該是要拿出一些誠意來。”

執畫遲疑了下,便道:“青丘有一禁地,裡面生長着上古神草窮奇墨蘭,其靈性可護青丘的花木水草繁華不滅。狐族最初始之形態,本是妖邪之身,即使是現如今修成了正果亦無法與窮奇蘭相融相濟。”

傾瑟掂了掂下巴,思忖道:“呲本司只是隨便猜猜有沒有與君玖相剋之物,沒想到還真有一樣東西能夠傷到他。”

執畫面色高傲:“誰說那區區神草就能傷到我們神君了?”

傾瑟側頭,問:“此話何解?”

“且莫說窮奇墨蘭靈性非凡,青丘境內除了神君一人以外還沒有哪個能夠靠近,就算是三界頂厲害的上神想要摘一瓣墨蘭的花瓣,也定會弄得周身是傷。”執畫走到傾瑟面前,居高臨下地睨着她,“不過神君卻能夠靠近。往昔,大概是八九萬年以前了,他初初修成正果,一眼看中了青丘這個地方一定要在此地落腳並繼續修鍊。青丘的窮奇墨蘭不容他,剛開始確實一靠近就會被傷得體無完膚,可越是這樣神君就越要想辦法除去能夠剋制住他的威脅。”

原來狐狸來青丘的初始還有這麼一些情況,先不論傾瑟對青丘不熟悉,恐怕是熟悉的仙家們也不一定會知道這些。

只聽執畫又道:“於是神君一邊修鍊,一邊每日去窮奇墨蘭生長之地,食其花葉。所謂的力量,都是此消彼長的,一旦神君的力量比窮奇墨蘭厲害了,窮奇墨蘭的威脅便小了。以至於最後神君下了一個結界,將窮奇墨蘭盡數封在了青丘最深的一個深谷之中。”

“難怪,君玖身上老有一股子幽蘭之香”,傾瑟囔了一句,直截了當地問:“那現在窮奇墨蘭還能不能製得住君玖?”

執畫踟躕了下,還是如實道:“雖傷不了神君,但能製得住他。這些都要看能讓他食進多少窮奇墨蘭的花葉,受制的時間也有長有短。”

“你知道得還挺多。”

“既然是青丘神女,自然是一直守護着青丘。青丘的過往絲毫遺忘不得。”

“那最短時間多短?最長又是多長?”

“最短兩個時辰,最長十個時辰。”

傾瑟幽幽呢喃了一句:“怎麼還是缺了兩個時辰……”

執畫用一種沉重而複雜的眼神看着傾瑟,問:“你想以窮奇墨蘭來困住神君?”

傾瑟若無其事地撇了撇嘴,譏誚道:“神女,在不清楚本司的意圖之前你如何可能會告訴本司這麼多,現在又來明知故問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若真是如此,那也要你能不能靠得近窮奇墨蘭,能取得了多少它的花葉。”執畫難得未與傾瑟頂嘴,安沉道。

傾瑟動了動身體,緩緩躺下榻去,側身朝里,道:“這個本司心裡有數。夜深了,神女不好一夜呆在這裡。”

執畫轉身出門去,只是走了幾步,頓了頓,復又稍稍側頭,眼角的斜光瞟到榻上的人,道:“青丘最深的深谷,上方生長着一片鬱鬱蔥蔥的月凰樹。若沒有窮奇墨蘭的神力護佑,青丘哪裡生得出你幽冥境才有的月凰樹。”

就在執畫將將打開房門,身後傾瑟才出聲應道:“方才我說,若是不飲君玖的心頭血,本司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可就是要我死,也總好過渴望他的血。只要再喝一次,一次,我定會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房門輕輕合上,一切歸於平靜。

今日傾瑟心血來潮,說想看蓬萊仙島的桃花。

君玖說,桃花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去青丘某片山頭上看月凰花。

彼時執畫也在,傾瑟便閑閑笑着看向執畫,與君玖玩笑道:“我們不需要桃花,但君玖你青丘的神女需要。不是說蓬萊仙島的桃花可以養出好姻緣了么。”

君玖思忖了下,道:“這個本君倒是疏忽了。”

執畫不語,手裡捂着一盞茶。麵皮上的神色淡漠,然手指的骨節卻因握着茶杯而泛出青白。

傾瑟便又道:“既然曉得疏忽了現在補上也不遲,不如今日君玖你就帶着神女去蓬萊仙島折幾枝桃花如何。況且神女模樣生得甚好,老是呆在你身邊,令我不踏實。”

君玖挑挑眉:“如何不踏實?”

“我醋得很。”

君玖聞言心裡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想盡量去抓住那異樣感覺的源頭,可源頭卻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無蹤無跡。

他之所以覺得有些不對,那是因為傾瑟從不在君玖面前主動承認她醋。

最終君玖依了傾瑟,果真與執畫一起去了蓬萊仙島。臨走時,傾瑟還在背後囑咐,要折那種枝椏上開有大紅色桃花的花枝。

然在路上走了一半,君玖才猛然回過神來,為何傾瑟她不跟着一起去?他不言不語掉頭就欲回去。

幸好執畫及時止住了他,問:“神君不去蓬萊島給幽冥司主折桃花了嗎?”

君玖道:“本君去帶她一起去蓬萊島看現成的。”

執畫恭敬道:“執畫的姻緣不需要靠桃花來養,一切僅隨緣分。而幽冥司主想看桃花亦可隨時與神君來看,只可是……”

見執畫頓住了,君玖便問:“只可是什麼。”

執畫答道:“只可是蓬萊仙島的島主,性格變化無常,口味忽輕忽重,若神君將幽冥司主帶去蓬萊島,恐怕對島主有得費神。眼下神君已然在半路上,不如就先去蓬萊島折了桃枝再回去與幽冥司主共賞罷。”

片刻斟酌,君玖負着雙手站在祥雲上,繼續與執畫一起往蓬萊島去,清清淡淡道了一句:“甚少見你為傾瑟說話。”

“執畫一切不過是在為神君分憂而已。”

還記得初初在君玖過生辰的那一日,傾瑟被君玖拎來了青丘。彼時路過青丘地界的一兩座山頭時,傾瑟站在祥雲之上往下看,驚詫地發現山頭上正長滿了月凰樹。

真真是只有幽冥境才能長活的月凰樹。當時她不明白,為何月凰樹出了幽冥還能生長在青丘而不枯滅。

原來這片山頭的底下的深谷里,竟還存在着一片青丘的禁地。禁地里的神草窮奇墨蘭的神力一直在護佑着這些月凰樹。

眼下君玖與執畫前腳將將離開青丘去了蓬萊仙島,傾瑟後腳便捏訣騰着祥雲來到了生長月凰的這片山頭。

一落地,她就穿梭在偌大的月凰樹林子里,一直腳不停歇地往林子的盡頭奔去。

林子的盡頭,是這片山頭與另一片山頭相銜接的地方。那裡果真有一個深陷的幽谷。只是一眼望下去,幽谷與一般的山谷並無太大的差別,不顯得出奇。

這就是結界的作用了。

先前傾瑟不曉得這裡有一個青丘禁地,遂多次自這幽谷上方路過之時,都未曾留意這其中的不妥。眼下曉得了,她只要閉眼用神識去稍稍一尋,就能感應得到幽谷下面的一股非同尋常的力量。

說起這結界,並非是什麼複雜的結界;無非是令人目所能及之處,對眼前之景產生幻覺。在結界這方面,傾瑟雖說不上比君玖厲害,但如何說也掌管幽冥司幾萬年了,若是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她就不是幽冥司主了。

遂沒多作猶豫,傾瑟立馬兩指捻了一個仙訣,指尖紅光閃爍,往幽谷下面一拋。不消片刻,幽谷之中的光景就發生了變化,繼而漸漸顯出了另一番景象來。

只站在山頭上看,看不大清晰谷中到底是何景象,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一片滿目的墨色。下一刻,傾瑟眯了眯眼,動身就飛往了那一方幽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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