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厚厚的衣服，披着上好的貂皮輕裘，站在寒風咧咧的渡口處，身子還是止不住地輕顫。

望着寂靜的官道，我苦澀一笑：沒有來，或許會更好吧！來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不是嗎？

轉身挽着夏季的手臂，輕輕地靠着他，心裡是暖暖的幸福。

“冷嗎？”夏季細心地幫我拉緊身上的輕裘，將我擁進懷裡，憐惜地問。

我微微一笑，搖搖頭。

“我看，是不會來了。”夏季淡淡地說。

“再等等吧！”

望着站在官道旁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道路盡頭的酒鬼前輩，我心底漫過一絲悲涼。

“夏季，你說，如果當年酒鬼前輩沒有幫夫人解毒，不讓她記起之前的一切，或許夫人就不會這麼為難了，對嗎？”

“或許吧！”夏季緊緊地擁着我，仍是淡淡的語氣。

“你說，酒鬼前輩有沒有後悔？”

“你是指？”

我稍微抬起頭，望着仍在痴痴等待的酒鬼，幽幽地說：“他有沒有後悔不顧一切地幫夫人解了毒。”

“如果你是指他為了解毒功力盡失之事，那麼他肯定不會後悔。但如果，”夏季望着面色凝重的酒鬼，輕嘆口氣，低低地說：“但如果說，幫夫人解毒後讓她墜入痛苦的深淵，那她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我想，在他內心深處，或許曾有過悔意吧！”

“但如果是我，我寧願痛苦也不願忘記過去！”我伏在他胸膛，悶悶地說。

夏季的身子一緊，半晌他才開口：“若兮，你想記起過去嗎？”

我抬起頭，認真地望着他，堅定地說：“我想！我想要找回那段記憶，找回那段有你的記憶！”

夏季低下頭，溫熱的吻輕輕地印在我冰冷的唇瓣上，接着他在我耳旁堅定地說：“若兮，我會讓你記起過去的一切，一定會記起的！”

閉上眼，靜靜地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心底是許久沒有過的安寧和滿足。

突然，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捲起一路渾黃的塵土，直達渡口。

我睜眼抬頭，與夏季相視一笑，然後，一齊轉過頭看着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夫人。

夫人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留下替她夫君報仇，幫她兒子奪權？還是甘心放手一切，與酒鬼再續前緣，攜手同游？

沒有人知道她的最後抉擇，我們所能做的，只是遠遠地看着，默默地為酒鬼祈禱。

“你，來了。”

“嗯。”

簡短的對話之後，便是長久的死寂般的沉默。

兩人只是靜靜地望着對方，不說話，他們眼裡有太多太複雜的情愫，讓旁觀的我們看不懂，猜不透。

見他們這樣默默不語地站了半晌，我心底不由得焦急萬分，抓着夏季的手，我緊張地問：“你說，他們倆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夫人不說話也就罷了，那酒鬼前輩怎麼也不主動問問呢？真是急死我了！”

“不急，不急，他心裡自有分寸。而且，他們的事情只有他們才能解決，我們着急也沒有用。”夏季拍拍我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嘛，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啊！你想想，他們分別了二十多年，這好不容易才相見記起對方，這要是不在一起，不是太遺憾了嘛！而且那個單洛已經不在了，現在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阻礙了呀！”

“不，若兮，其實他們現在的阻礙比之前更大。那時候橫在他們之間的是單洛，但是，現在橫在他們之間的是光陰，是整整二十五年的光陰。時間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再深厚的感情，在時間面前都是脆弱而不堪一擊的。更何況，”夏季停了下來，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才接著說：“更何況，忘記了酒仙的夫人在那二十幾年的時間裡，早已愛上了單洛。”

“什麼？你說夫人她，愛上了單洛？！”我震驚萬分。

“不然，夫人現在也不會這麼痛苦，這麼難以抉擇，不是嗎？”夏季幽幽地說。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一個想法閃過腦海，身子因為恐懼而輕顫不已。

下意識地抬眼望着夏季，他寫滿擔憂的雙眸也正望着我，我鑽進他懷裡，用力地抱着他，他也緊緊地摟着我。

聰明如他，必定猜到了剛才我腦海中的那個念頭。

“所以，若兮，當酒仙捎信告訴我，說你在紅烏，還服下了了情丹之時，你知道嗎？我的世界都快坍塌了！我好怕，怕你會忘了我，怕你會，會愛上他！”

“不，不，不會的！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着急地連聲說道，“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不一樣！”

“我知道，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擔心你被他騙，被他欺負，擔心你完全忘了我，擔心你的世界裡，再也沒有我！”

我在他懷裡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在我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裡，我承認，一開始，我相信了雲楓的話，我以為我真的是他的妻子，那次甚至還差點與他發生了關係。”

他的身子一僵，卻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擁着我。

“但是，夏季，你知道嗎？那次，就在我閉上眼睛之時，我腦中出現的卻不是雲楓，而是另一個人！我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因為，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只有一雙眼睛！就是那雙久久盤桓在腦海中的眼睛讓我推開了雲楓，從此不讓他碰我。而那以後，每天夜裡，只要我一閉上眼，腦中出現的，都是那雙讓我無法忘懷的眼眸。”

我抬起手輕輕撫摸着眼前再熟悉不過的桃花眼，深情地低聲說：“那雙眼，就像現在這樣，溫柔地注視着我，深情地望着我。你說，我怎麼能忘了你？怎麼會忘了你？”

夏季身子輕輕顫抖，他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說：“若兮，對不起，我讓你吃苦了，我……”

我踮起腳尖，青澀的一個吻印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話。

朝他微微一笑，我輕輕地說：“你說過，我們之間永遠不要說這三個字的，對嗎？”

夏季用力地摟着我：“那，我能換三個字嗎？”

“什麼？”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