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帶着兩個隊員返回到自己隊伍停駐的營地，這時候已經是清晨時分了，晨光都已經漏過叢林茂密的枝葉，落在了落葉厚重的地面上。
為了不讓紅方部隊發現他們的蹤跡，殲龍大隊的成員們都沒有生火做飯，直接把昨天晚上準備好的食物就着水壺裡的水，當做是早餐囫圇吞地吃下去了。
在這種演習作戰狀態下，如果有人發燒了，都是要第一時間退出演習的，畢竟熱成像技術會讓體溫升高的士兵暴露他所在的位置。
寧韶明跟眾人打了個招呼，然後第一時間就聯繫了劉興那邊，讓他帶幾個隊員去二十公里外的地方晃悠幾圈，製造一些行動的痕迹。
既然紅方部隊給他們玩迷惑戰，那麼他們不以牙還牙，就未免太對不起師裝三連的煞費苦心了。
至於師裝三連相不相信……
這就不是寧韶明需要關注的了。
安排好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寧韶明這才有空坐下來喘口氣喝口水，眼神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常笙畫的身影。
然後寧韶明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揪過旁邊的胡小戈，問道：“你們教官呢？”
合著一個隊伍就十幾號人，一眼就能數個清楚，尤其常笙畫還那麼明顯，其實剛才寧韶明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她不在，但是他還以為常笙畫就是臨時走開了一下，誰知道他都回來十幾分鐘了，還是沒有見到人！
寧韶明再仔細一看，得，武征也不見了！
寧中隊長表示他簡直不敢想象女魔頭跑去幹什麼事情了……
果不其然，胡小戈一臉戚戚然地道：“教官說等老大你回來才能幹活兒，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就帶釘子去耍耍……”
“釘子”是武征的代號。
至於耍耍什麼的……額，武征這是被女魔頭當猴耍了嗎？！
寧韶明不忍直視地扶住了額頭。
他都有點懷疑被女魔頭“耍”完回來，武征還有沒有那麼強大的意志力堅持接下來的演習了……咳咳！
不過如果武征能熬得過去，寧韶明真心覺得可以把他培養成殲龍大隊的副中隊長了，畢竟這個心理承受能力閾值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隊員們各自分配了任務，然後就去幹活了，寧韶明和剛才帶出去的兩個隊員則是抓緊時間眯了一會兒。
醒來之後，寧韶明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常笙畫帶着武征回來了。
寧韶明一咕嚕爬了起來，迎了上去。
常笙畫隨手把摘來的一小兜子野果放在寧韶明手裡。
剛打算出聲的寧韶明懵了一下。
常笙畫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了。
寧韶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後再一抬頭，就知道武征拖着沉重的腳步從後頭跟上來了，一副被摧殘得不要不要的姿態，甚至整個背景里都寫滿了“生無可戀”四個字。
寧韶明：“……”
突然好不忍心問武徵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寧韶明默默地分了兩個果子給武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就……額，跑去繞着常笙畫打轉了。
還打算抓着自家老大訴苦的武征：“……”
算了，他還是自己蹲着療傷吧。
寧韶明繞着常笙畫轉了幾個圈，發現她全須全尾沒有損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放鬆之後，寧韶明就忍不住小小聲地抱怨道：“這還是演習時間呢，你也忒大膽了，單獨帶着釘子到處跑，就不怕出了什麼事嗎？”
常笙畫淡淡地道：“我肯定是有分寸才會帶人走的。”
寧韶明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就是怕你遇到什麼事兒了，叢林里什麼蛇蟲鼠蟻都毒得很，你自己得當心點。”
常笙畫側頭看他，笑了一下，“這麼小心翼翼做什麼？搞得好像是你擅作主張似的。”
寧韶明不吱聲了，低着頭用水洗那些野果子。
常笙畫捏了捏他的耳朵，“怎麼，冷落了你一下，你就委屈了？”
寧韶明眨眨眼睛，“沒有啊，就是覺得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也沒必要多說什麼。”
常笙畫觀察了幾下寧韶明的表情，發現他是真心這麼說的，常笙畫就放下心來了，然後就跑去……和白眉交頭接耳去了。
寧韶明霎時間就：“……”
摔！他還以為女魔頭已經把他們之前引起的小糾紛給忘記了呢！
再次被寧韶明用眼神死光瞪着的白眉表示很無辜。
他絕對就是個躺槍的啊！！
比起殲龍大隊專心演習的其他人，其實常笙畫更多的工作是放在觀察隊員們的恢復狀態上。
某方面來說，常笙畫參與這一次演習，其實是一半以第三方的立場站在這裡的。
這次是距離上一次swamp演習之後，殲龍大隊第一次參與這麼正式的作戰作業。
常笙畫想，寧韶明本人估計都快忘掉了——她現在還是他們的心理干預輔導員，殲龍大隊希望上頭能鬆口，讓他們重新投入特種作戰任務之中，那麼也是需要常笙畫提交一份相應的精神狀態報告，再由軍部上層進行再次評估的。
上一次常笙畫和寧韶明合力保住殲龍大隊的番號，就已經是一場艱難的作戰了，這一次，常笙畫希望這群士兵們別讓她失望。
於是乎，在寧韶明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白眉臨時被常笙畫抓了壯丁，配合她的觀察工作。
對此，白眉有點疑惑：“為什麼不把我分到另一個組去？我們兩個集中在一起，工作效率不是變慢了嗎？”
常笙畫皮笑肉不笑，“看來你對自己的水平很有信心啊，白眉同志……”
白眉一下子就囧了。
好吧，女教官不光是要考察老隊員們的精神狀態，還要順帶考察他的“學業”水平……
他還以為出來進行演習的時候能喘一口氣呢，誰能想象花一個星期寫論文、然後被三分鐘讀完被嫌棄字數太少再打回重寫的悲哀呢？誰知到頭來他還是逃不開“老師”的魔爪，哭嘰……
其實常笙畫在抓白眉這個壯丁之前，已經在開展她的考察工作了，也是在對白眉進行過評估、確定他能輔助她的工作之後，常笙畫才會讓他加入進來，提前熟悉這個工作內容的。
哦，對了，她還順帶單獨考察了一下武征的心理承受能力……
如果這個時候寧韶明知道這件事的話，一定會吐槽的——
明明之前還有空跟他置氣，結果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就不聲不響幹了那麼多活兒，這個女魔頭真的是個正常人類嗎？！
此時的寧韶明還沒有反應過來，依舊沉浸在女魔頭為了他跟着隊伍一起進行演習的小感動中。
寧韶明正在絞盡腦汁一心兩用，一邊為演習的布置而沉思，一邊為哄好常笙畫而糾結……
日頭開始變得灼熱的時候，劉興那邊已經去繞了幾個圈子，並且表示他們“一個不小心”就被偵察機發現了一下，然後他們就機智地跑掉了。
寧韶明對此很滿意，輪流派人去盯着紅方部隊在斷谷附近的那個營地，探查他們的防禦工事，同時還讓趙素林的三隊多加註意，把寧韶明幾人凌晨的時候沒有搜索完的三分之一區域也地毯式搜一遍，看紅方基地有沒有玩狡兔三窟的詭計。
上一次演習的時候，師裝三連那邊贏得不開心，殲龍大隊這邊輸得很難看，兩邊部隊都憋着火兒想大幹一場呢，自然是謹慎再謹慎，在演習的第二個白天里，誰都按兵不動，只有暗地裡的交鋒波濤洶湧。
大概是緊張的氛圍刺激了寧韶明的大腦，讓他的腦細胞比平時活躍了一些，拋開情緒帶來的低落狀態之後，寧韶明慢慢就從常笙畫的態度之中回過味來了——
女魔頭似乎並不是想跟他冷戰……
寧韶明放下剛和殲龍一隊聯繫過的對講機，看向剛帶着兩個隊員親自去了一趟趙素林那邊看情況的常笙畫。
常笙畫的目光平靜無波地和他交接，然後很快就平滑如水般移走了，她極其自然地側過頭去和白眉低聲說話，好像並沒有看到寧韶明的存在似的。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在他們定下戀愛關係之前，甚至是在他們的交情變得深厚之前，常笙畫對待他的態度就是這樣的——沒有特別的好感，沒有特別的惡感，想起來了就逗弄一下，否則即使眼睜睜看到你了，你在她的眼裡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那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冷漠和無視，這樣的態度讓常笙畫最初在殲龍大隊里得不到任何人的好感，而她也無需顧忌任何人的眼光，因為誰都不被她放在眼裡。
寧韶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入了常笙畫的眼，甚至讓她曾經說出類似“我不是個好人，但我對你好”這種感性的話。
而現在的常笙畫，就把自己之前的那種態度演了出來。
沒錯，演。
常笙畫對待所有人的態度都沒有問題，只在寧韶明面前演出了以前的她。
她赤裸裸地告訴寧韶明——
你不是擔心我不夠喜歡你么？你不是害怕我會不再喜歡你么？那你自己來親眼看看吧，你的愛足夠赤誠，那麼……我對你的感情呢？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也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