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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翔和韓楓一前一後走進了一條不寬的小街,街道雖然不寬,可是兩邊到處都是酒肆,茶館,飯店,別管門面多大,都能做起那飯食的買賣,寬敞的大不了多擺幾張椅子,沒地方的就少擺兩張。雖然吃飯的地方不少,可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獨到的特色,哪怕是路邊的小攤也多半有自己拿手的招牌小吃。

韓楓和樂翔盯着四周琳琅滿目的吃食攤子,反倒一時拿不定主意去那一家了。韓楓指着一間門臉裝飾簡譜大方的二層小樓說道:“我看此地不錯,店名叫的也雅緻,‘松鶴亭’。我們要上兩壺酒,幾碟小菜,坐上他一下午。”

樂翔點頭道:“如此甚好,走吧。”

兩人邁步走進了那家飯館,從外邊看飯店並不大,可是步入其中韓楓才發現這家飯館並不小,屋內大廳之內陳設雅緻,擺放的桌椅並不多。入口處一個迎客的夥計輕輕道了聲“請”,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這和尋常飯館那種賓客迎門時的熱情判若雲泥。

飯館有兩層,為了有更好的視野,兩人直奔二層。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韓楓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此刻方有一名夥計安靜地走了過來。

這名夥計年紀不大,可是生得細皮嫩肉,令人看着舒服。年輕人輕輕攤開一本牛皮扉頁的菜譜,放在韓楓面前。

摸着粗糙的扉頁,韓楓細細觀看餐單上的菜品。略微翻了幾頁之後,便嫌麻煩,抬頭說道:“此間有什麼特色菜品來上三五道,外加美酒兩斤。”

夥計點了點頭,道了聲,“明白了”,便將菜單輕輕收起,默默退下。

樂翔指了指四周安靜地用餐的人說道:“看來此地主打雅緻,連端菜托盤的夥計都舉止優雅。我看吃飯的也不是尋常的百姓人家。老弟,你眼光還是獨到的。”

韓楓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比起師父他們,我們是輕鬆多了,你看看街巷中那些人,俗氣太盛,我都懷疑那四位美女是如何能堅持下來的。”

樂翔眯着眼睛說道:“這個不用你操心了。我剛才離開的時候看到你未來的俏師娘眼神有異,沒準此刻正在掌門面前告我們的狀呢?”

韓楓聽到這裡有些擔心,惴惴然說道:“那不如我們回去?”

樂翔“切”了一聲,鄙夷道:“你好歹也是倒過斗的漢子,做就做了怕什麼。掌門何嘗是那種拘小節的人。況且有他一人看到便足夠了,我們在那裡陪着也是多餘。”

就在兩人碎語之間,第一道菜已經擺盤端上。夥計走路無聲,將盤子放在桌上也沒有一點聲音。橢圓形的盤子中擺着一隻紅燒的大魚,看樣子有兩斤重,魚口尚在一張一合,彷彿沒有死透。魚身上雕着花刀,淋着鮮紅的醬汁,旁邊還有幾片綠葉妝點,從賣相上看,已經是上乘的菜品。

“這道菜是紅燒江鱘,小店特色,兩位慢用。”

樂翔攔下那夥計問道:“金沙臨海,海岸線綿延數千里,為何不選那海里的魚?”

“客官有所不知,正因為靠海所以金沙百姓對於海鮮遠不如河鮮青睞。此時正值北境的滄水漲水之時,江鱘最為鮮美,若是你們晚來數日,便是想嘗到這品菜肴也是不可得。”夥計有些得意地說道。

樂翔揮手讓那夥計退下,抬起筷子,正準備下箸,只聽得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上樓之人步履沉重,一聽便是沒有道行的凡夫俗子。不一會兒,一個瘦弱的中年人出現在二樓。

樓梯口的兩個夥計見到這個中年人臉上頓時露出一股不快,常年在這等高雅地方養成的習慣讓他們一時間沒有想出用什麼方法將這個人拒之門外,可就在這一瞬間,中年人如同一尾滑不溜手的游魚,從兩人之間的縫隙中巧妙穿過,徑直來到韓楓和樂翔的桌子前。

他人還沒到,身上一股酸酸的味道先到,令兩人不禁大皺眉頭。中年人也不客氣,大喇喇坐下,抓起韓身前的筷子,就向那隻兩斤重的江鱘夾去。

這時兩個夥計終於忍無可忍,快步來到中年人身旁,一個身材壯碩的夥計抓住他的肩膀和前胸,如同拎小雞一般將他拎起,向樓梯口拖去。

中年人身上的衣袍破爛,被夥計一抓居然“嗤啦”一聲露出兩個大洞,透過胸前的那個大洞,韓楓看到此人胸前嶙峋的瘦骨。

“將他放下。”韓楓突然說道。

夥計一愣,臉色當即柔和下來,客氣地說道:“客官有所不知,這位仁兄並非第一次光顧本店,前些次到店總要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卻次次賒賬。東家可憐他一身癆病,免去了前幾次的飯資,沒想到他居然變本加厲,直接搶他人盤中之餐,此事已非第一次,我們也無可奈何啊。”

韓楓點手向那位夥計致意,口中說道:“讓那人過來,給他添上一副碗筷,和我們同桌而食。”

那位身強力壯的夥計一蹙眉,“這……”

“他欠你多少銀兩,我一併償還。”

那位夥計猶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負氣鬆開了手,口中卻不饒人,“你個骯髒貨色,今日遇到善心的金主,是你上輩子積德行善所致,若下次再來混吃混喝,瞧我梁三不打斷你的狗腿。”

那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來到韓楓桌前,連聲謝都沒說,就不客氣地拿起韓楓的筷子,向那條魚夾去。

別看他手臂瘦的彷彿皮包骨,可筷子卻奇准,一下便夾中魚身上最為肥美的一段,手指用力,那段帶着湯汁的魚肉被他塞入口中。江鱘的肉沒刺,故而這位中年人入嘴後便大嚼一起,彷彿早就吃過多少次,輕車熟路一般。

此刻一名夥計將另一副碗筷端了上來,臨走時仍不忘給那人一記寒意刺骨的眼神。那位中年人渾不在意,身子輕輕欠起,居然放了好大一個屁,屁聲剛中有柔,頗為洪大,二樓吃飯的賓客無人不察,各個掩住口鼻。

中年人哼了一聲,坐直身子說道:“都是什麼東西,若是昔日,老子的屁你們想聞都聞不到。”

韓楓客氣說道:“閣下看起來曾經也體面過,不知為何淪落到這步田地?”

中年人哈哈笑道:“在你眼中我是淪落,在我心中自己是解脫,解脫那高懸於頭上的桎梏,讓那天譴來的更猛烈些吧。”

中年人說話聲音很大,惹得隔壁桌細細交談的兩三個人不時回頭報以冷眼。

沉默了很久的樂翔突然說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中年人眯着眼睛看向樂翔,看了半晌,終於說道:“忘了。”

此刻一個夥計將第二道菜端上,一個碩大的白玉瓷碗中放着兩枚拳頭大的肉丸,將瓷碗放下,那夥計輕道:“這是小店聞名的蟹粉獅子頭,請慢用。”

沒想到這道菜剛上,那中年人的手卻更加迅速,筷子一夾便將一個剛出鍋的肉丸夾到自己面前,也不顧的燙,三口兩口吞下肚子,吃完後吧嗒吧嗒嘴,笑道:“過癮。”緊接着手腕一翻,向另一個肉丸夾來。

一旁的夥計低低咒罵著,“燙死你個破落戶。”

可韓楓心中更加堅定此人的不尋常。尋常人就算鐵齒銅牙,那胃總是肉作的吧,帶着熱油的滾燙肉丸下肚,居然談笑風生,這分明就是在炫耀自己的本事。可是任他用神識在對方身上掃了幾遍,卻一無所獲。

和樂翔眼神交流了一下,對方也是這般思量,這種人物還是能不惹就不惹,說不定是那位世家的老祖,修行修得氣悶,出關遊戲人間。

兩個肉丸下肚,中年人在自己破爛的衣服上揩了揩油,摸了摸自己的微鼓的肚皮,說道:“今日吃得山海味,哪管明日餓肚腸。有人來了,也是我該離去的時候了,韓楓、樂翔,我們後會有期。”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樂翔和韓楓聽到他說出自己的姓名,趕忙追了下去,兩人速度何等迅速,可是到了飯店門口卻連個人影都沒看到。驚得二樓的夥計急忙跟了下來,一臉慌張地看着兩人,還以為他們要賴賬。

韓楓懊惱地跺了跺腳,道:“居然讓我跑了。”

樂翔無奈笑道:“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豈是我們這等小魚小蝦能夠窺得周全。走吧。”

“去哪?”

“回二樓等着,剛才那個人說有人來了,我倒要看看是誰來了。”

看着韓楓和樂翔回到了二樓的座位上,兩個伺候的夥計也長出一口氣,若是人跑了賬沒結,他倆少不得要扣月錢。

此時天已過午,二樓用餐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們一對。第三道菜上來了,是一味羹,用鎏金的茶盞裝盤,一共兩小盞,菜還沒上桌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韓楓看着精緻無雙的羹,只聽得上菜的夥計乾淨悠揚地聲音傳來,“松茸鮑魚羹兩盞。”

兩人還沒有開動,只聽得樓梯板有人走動的聲音,很輕,很密,看起來人不少,韓楓和樂翔對望一眼,道:“人來了!” 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