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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放了我,這是憐憫嗎?”鬼王聲音撕裂,失去了原有的氣勢,顯得有些蒼老。

“不是。我們之間沒有直接的仇恨,我手軟了。”

陳雲生沒有說謊的習慣,此時此刻更沒有必要這麼做。

“我是有殺掉你們的心?難道你不知道嗎?”鬼王追問,他不懂眼前這個“小人”到底怎麼想的。如果就這樣懵懂,會令他一生鬱悶。

“我們的世界有太多不一樣,不要嘗試明白我所想的。不殺你是我的道,你回你的世界吧。如果下次你仍作為我的對手出現,你將迎來死亡。”

陳雲生狂野的頭髮在風中飄揚,幾句話說的平靜,卻極有氣勢,令易氏兄妹,薛離,以及金芙蓉震撼不已。兩頭豬被剛才山響震醒,看着一片蕭索的桃林,打着響鼻應景。它們的醒來,破壞了美好的意境,將眾人拉回到現實。

鬼王用殘缺不全的手臂折斷一根肩膀上冒出的骨刺,丟到陳雲生面前。

“我叫萬枯。當你折斷這根刺的時候,我就出現。欠你一條命,改日還你。”

他沒有問陳雲生的名字,轉頭走向靜寂的暗夜。

天空中紅芒一閃,天地間彷彿被劃開一個口子,萬枯巨大的身體消失在天際。

……

“不錯。居然得到一個來自於永夜之地的鬼王的承諾,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一個略帶尖銳的聲音飄蕩在夜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驟然轉向遠處的一個土丘。沒有人知道那裡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陳雲生從地上撿起那根刺,轉身直面土丘上的人影。

“你是添香閣的閣主么?”他直接問道。

“不才正是。我是不是應該知道你的名字?入侵者。”司徒朗平靜的聲調中帶着一絲憤怒。

“陳雲生。糾正一個錯誤,我並非是入侵者。如果非要有個名號,你可以叫我裁決者。”陳雲生把雙刀插在腰間。滄瀾八衛呈扇形散開,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陣型。

“如果不是忌憚你手下這些古怪的傀儡,我早就應該殺了你。告訴我為何盯上紅袖?”司徒朗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從另一個方面顯示他仍然強大的自信。他堅定的認為對方背後一定有一個大勢力,一個驚天的陰謀擺在眼前。這也是他不願貿然出手的原因。

“我要找一個女人。精純的玄冰之體,你有沒有見到過。”陳雲生問道,他知道就算自己將對手全部打敗,也不一定能夠得到葉思寒的消息,反倒不如直接問來的有效率。當然這要承擔對手說謊的風險。

司徒朗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二話不說便殺上門來,殺了紅袖那麼多侍衛,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你覺得自己有多大把握能夠贏得了我們?”陳雲生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轉而提出另外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司徒朗低頭不語,沉默一會兒後,說道:“七成。”

“你確定自己算上剛才那個鬼王了么?他說過會幫我,而我也不介意現在就召喚他。”陳雲生盯着司徒朗說道。

司徒朗沉默不語,剛才萬枯鬼王的實力着實令他震撼,如果一對一,他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雖然對方剛剛進過一番激斗實力大減,可是他強悍的恢復能力令他心有餘悸。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絲詭異的氣氛,誰都沒有說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好吧,我告訴你。我曾經在冷月國見過一個玄冰之體的女子,但是她並不是紅袖的人,紅袖也不會碰她。”想到那個女人,司徒朗不由得後背發寒,這樣的人,紅袖是不敢碰的。

司徒朗有所妥協,畢竟只是一個消息,對自己什麼都算不上。沒有必要和一群不要命的瘋子死磕。紅袖在黑暗世界安身立命的哲學從來不靠拚命,而是相互利用。在東海之濱的地下世界中,同樣有秩序和法則。面對突然闖入的青頭,司徒朗顯示出黑道魁首特有的風度和油滑。

“有什麼能證明?”陳雲生追問道,他強壓內心的激動。已經可以肯定,那個女人就是葉思寒,因為天下玄冰之體之人少之又少。

“你覺得一個五十品元嬰地仙口中的話會是謊話嗎?”司徒朗臉現怒色,若不是剛才陳雲生元神斬表現出的威懾力,他早就出手了。被逼到這步田地,他已經夠憋屈的了。

陳雲生轉頭問道:“小芸,你相信他嗎?”

易小芸沒想到師父竟然會徵詢自己的意見,她看了司徒朗一眼,只見這個中年人生的文質彬彬,不似壞人,便心軟道:“我覺得他說的有可能。不如我們去冷月國看看,如果是假的,再來找他。紅袖家大業大,也不怕他們跑了。”

聽到這裡,司徒朗連死的心都有了。紅袖這個響噹噹的名頭竟然被對方看的一錢不值,還敢再回來找。若不是今晚低估對手的實力,就算陳雲生他們人再多一倍,紅袖也能找到對付他們的幫手。

陳雲生點了點頭,對司徒朗說道:“昨日,你手下的衛士竟然敢捉我的徒侄。紅袖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今日之事就此了斷,不知你意下如何?”

司徒朗哼了一聲說道:“這件事情可以在今日了斷,但是明日相見,你我仍是敵手。到時候我要親自摘下你的頭顱,看你還如何驕傲。”

能夠達成這樣的協議對於他來說再好不過,修行的艱苦只有自知,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司徒朗是不願用自己的性命嘗試的。他有很多機會報仇,藉助紅袖,他可以找到幾倍於自己的力量,沒必要和對方死磕。

陳雲生笑了,純凈無比的笑容洋溢在他臉上,“好,我們明朝見。祝你成功。”

說罷拿出了穿雲舟,滄瀾衛和眾人紛紛上舟。陳雲生一道法訣打出,小舟躍上中天。此時天空中的烏雲四散,露出一輪碩大的秋月。

陳雲生望着腳下的添香閣,悠然地說道:“我們是否應該給紅袖些教訓,讓東海之濱清靜些時日?”

“師父?”“師叔?”

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陳雲生也懶得解釋,只有開山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手上法訣不斷,嫻熟而老道,根本不似一個金丹初期的修士的手法。這道法訣他當年在幻塵空間施展了不知道多少次,今日第一次拿來臨敵,多少有些興奮。

薛離是眾人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火龍術?師叔你竟然……”

薛離的疑問聲被天空中轟鳴的龍吟淹沒。在陳雲生施展的火龍面前,薛離的那條只能算是亞龍,或是蛟。

直徑兩丈的巨大龍身上布滿了清晰的菱形鱗片,每片都帶着無數玄奧的符文,每片都閃爍着金色的火焰。巨大的龍身上竟然生出兩隻巨翅,輕輕一扇,便糾結起無數火雲。方圓十里之內化作一片火海。

火龍直挺挺地撲向那個清幽的小院,還沒等它接近,小院的閣樓盡皆化作焦土。溪流被蒸干,小橋被燒盡,就連假山也頂不住熾烈的火焰,紛紛乾裂成灰。

沒有人留下見證最後撞擊的時刻。

陳雲生早就駕着穿雲舟離去。而司徒朗則帶着苦悶和屈辱消失在夜色中。反倒是宇文川嘗試多待一會兒,可是灼熱的溫度令他無法容忍,只能匆匆離去。

東海上的一艘大船上,王茂看着遠方的火光,唱起一支古老的船歌:

秋風清,

秋月明,

落葉聚散,

寒鴉驚亂。

只待那秋風掃過,

問世間誰又能主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