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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魏大人。”

楚輕侯淡淡笑道,環視了周圍一圈,聲音醇厚如醉人的美酒,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風采:“楚某無意經過這裡,聽見喧嘩聲就進來看看,卻沒想到竟然是魏大人在辦公。”

生怕出了意外,魏思儀小心的賠笑道:“聽說皇上準備為楚先生全國甄選親傳弟子,想來您貴人事忙,下官一時不慎驚擾了楚先生,實在罪過,還請贖罪。”

他雖說著賠罪的話,言下之意卻不難明白。

楚先生若是沒事就趕緊走吧,他還要忙着辦公抓人呢!

“魏大人客氣了。”楚輕侯也彷彿是無意中這才來看一眼,並沒有深意。他淡淡笑道:“既然魏大人公務在身,楚某就不打攪……”

魏思儀心頭一喜,剛要恭送,卻聽他語氣中帶着些意外,看着唐溪道:“嗯?這位姑娘是……”

他身邊的侍童丹青立即道:“先生,這位就是你上次問過的明溪館的東家皆大夫,唐溪唐姑娘。”

魏思儀一怔,暗道不好,楚輕侯什麼時候會關注一個小小的醫館大夫了?

果然,楚輕侯本已經轉身,卻又走了回來。他站在唐溪面前,俊朗如明月的容顏完美的讓人不忍移開眼神,月白色華服的下擺被風吹的微微捲起,墨發飛揚,清潤如玉。

“原來姑娘就是明溪館的唐大夫。”輪廓分明的俊顏上帶着淺笑,溫柔的如同月光,楚輕侯態度彬彬有禮,還微微頷了頷首。

看着東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號稱玉郎仙醫的楚輕侯如此溫和的對唐溪說話,圍觀人群中不少女子雙眼放光,恨不得能將她取而代之。但唐溪卻凝視着楚輕侯那雙溫柔的眼眸,心中陡然急跳了起來。

她心中霎時浮現出另一雙眼瞳,冷漠中帶着嘲諷和輕視,明明和眼前這人截然不同,但二者卻莫名其妙的重合起來,彷彿……這兩雙眼瞳的主人是同一個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說不出緣由,但唐溪就有這種感覺。

心中下意識就生出了警覺,即使楚輕侯平和客氣,外表更是俊逸如斯,但唐溪反而後退了一步,並沒有接話。

看她不答反退,楚輕侯眉峰倏地一皺,似乎有些詫異道:“唐姑娘怎麼了?”

這聲音……

唐溪眸子一縮,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之前楚輕侯說第一句話她還沒察覺,現在有了懷疑,再聽他的聲音,她越發覺得和那晚出現的黑衣面具男極其神似。

不是從語氣的冷漠、柔和來區別,而是二人的音色幾乎完全相同,低沉醇厚中帶着無盡的魅力。

前世身為唐門第七十六代掌門人,唐溪不但武功超絕,識人方面更是有獨到之處。這並不是天生,而是她極其敏銳的觀察力和洞察力所致。因此,即使楚輕侯和面具男之間看起來似乎沒有丁點相同,但唐溪就是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東秦國這位大名鼎鼎的玉郎仙醫,但楚輕侯的名頭她卻早就知之甚詳。

傳聞中,楚輕侯是彬彬有禮的君子,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倨傲,即使是見了宮女太監或普通民眾,也是客客氣氣讓人如沐春風,因而備受眾人尊敬喜愛。當今德慶帝的九公主嵐熙公主,更是對他一往情深,多次明示暗示好感。

有好事者評選出最負盛名的十位年輕才俊,被稱為盛京十君子,能上榜的男子,無論身份地位家世和自身的才華通通都遠超他人。而楚輕侯……就是盛京十君子之首,就連當今二皇子方濯塵都屈居第二,他的風采和名頭由此可想而知!

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的男人,若真是那晚和她交手的面具男子,那他……

想到這裡,唐溪不禁渾身惡寒。

一個完美的如同天人,身上幾乎找不到缺點,不但深受皇帝信任,還備受眾人敬仰。另一個卻陰狠毒辣、武功高絕,如同統治暗夜的王者般殺伐果決。若這二人是同一人,那到底那一面才是楚輕侯的真實面目?如此隱藏有何見不得人的目的?

“你是誰?”唐溪臉色沉了下來,眼眸中充滿了警覺。

楚輕侯還不待回答,一旁的大理寺少卿魏思儀已經如鞭炮般炸了起來:“放肆!這可是楚輕侯大人,你瞎了眼睛認不出,竟然如此對楚大人說話!”

揚起巴掌,他就想狠狠朝唐溪扇去。

若不是這臭丫頭攪合阻攔,他早就將唐家一干人等帶回大理寺了,哪裡還會遇到楚輕侯?若不藉機教訓她一下,給點顏色看看,他才是白混這麼多年了。

“嗯……”

一聲鼻音,魏思儀揮出去的手頓時僵在半空,看着楚輕侯有些沉肅下來的面容,他只得訕訕的收了手。

楚輕侯身旁那位俏生生的侍女掃了一眼魏思儀,開口道:“我家先生有話要問唐姑娘,魏大人還請一旁稍後。”

半點不敢計較和他說話的只是一個侍女,魏思儀可是知道這個叫水墨的侍女,和另一位叫做丹青的侍童,二人幾乎是和楚輕侯如影隨形,從不分開,足見其二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哪敢得罪?

魏思儀連忙道:“是,是!楚大人有什麼話儘管問,下官稍後就是。”再也不敢多問一句,連忙退到了一旁。

唐家眾人也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候,人稱玉郎仙醫的楚輕侯會出現,聯想到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若是他願意出面為唐家說情,說不定唐家的案子會有轉機。

“楚先生,不好意思,小女年幼不識禮數,如有冒犯還請楚大人原諒。”唐俊卿連忙上前,沖楚輕侯拱了拱手。

“無妨。”

楚輕侯淡淡一笑,誰都沒有察覺到他眼底那抹隱藏的深意,他只看着唐溪,語氣依舊客氣而柔和:“唐姑娘,楚某也聽說過你的醫術,乃是盛京杏林中新崛起的神醫,楚某有幾句話想問你,請移步。”

說完,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隨即走進了珠簾背後的內室。

唐溪心頭冷笑一聲,果然是他!

再是裝的溫文爾雅,但骨子裡的高傲自大卻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他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居然當眾讓她和他去內室私談!若不是他仗着自己名聲,明知眾人不會對他生疑,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說出這種玷污女子閨譽的話?

這個虛偽而陰險的男人,故意說起這些,只不過是想讓人以為他是因為醫術才對她有話說。但實際上,只怕他另有所圖,別有用心!

她還會怕了他嗎?現在可不是那晚,周圍這麼多人,他難道還敢像那晚那般再對她出手?就算真動手,她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唐俊卿卻聽的心頭一喜。

這場禍事來的太突然,弄得他措手不及,他自己死也就罷了,但溪兒,這個讓他滿心愧疚的女兒,還有林氏……

沒想到堂堂楚大人也知道他女兒的名頭,還對她如此和顏悅色,這簡直是做夢也不敢想象的。他本已經心生死意,沒想到楚輕侯竟然突然出現,若是能夠求他救救唐家,依他素來宅心仁厚的傳言,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唐俊卿不禁看向林氏所在的方向,那嬌小柔弱的女子一臉蒼白,正好也向他看來,二人四目相接,都從彼此的眼中明白了什麼。

“溪兒,楚大人既然有話和你說,就快進去吧。”他語氣微沉,卻暗暗的朝唐溪使了個眼色。

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唐溪本來就想知道楚輕侯來唐家的目的,當下便點應了聲‘是’,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原本陳設典雅的內室中,此時已經一片狼藉,黃花梨木的桌椅打翻在地,到處都是碎瓷片,還有未乾的水漬和撒的到處都是的泥土,放在牆角花架上的海棠盆景也被人踩的稀爛。

楚輕侯站在內室正中,腰間的白玉扣帶束的他修長的身材更顯挺拔,渾身流露出清潤如水的氣質。在這亂成一團遭的環境中,越發有種遺世獨立,清雅出塵的高貴。

見唐溪進來了,他深邃的眼瞳中閃過一抹異色,唇邊的笑容已經有些改變。

唐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楚大人有何見教,現在可以說了吧?”

“唐二小姐……”

語調依舊是充滿了誘人的磁性,但這個稱呼陡然將氣氛拉回那天晚上,空氣中瞬間染上了一層森寒。楚輕侯臉上布下一層若隱若無的冷意,他看着唐溪,墨瞳中精光綻放,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神色不再溫文柔和,他唇角掛着嘲諷的笑意,步伐緩慢而堅定的朝她走來。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剎那間傾倒,那種要將整個世界都掩埋的氣勢朝唐溪撲面而來。

唐溪頓時臉色一白,卻咬牙穩住,腳步半分不退,精緻的小臉反而倔強的迎上了他冷厲的眼神。

可惡,等她恢復了前世的身手,她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以為女子都好欺負了呢!

看唐溪竟然沒被他氣勢壓倒,楚輕侯瞳中閃過一絲意外:“沒想到你還能夠認出我來。”

好敏銳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