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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微動,楚輕侯面上的笑容更盛,唇角揚起誘人的弧度:“看來溪兒果然是聰明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走,我還有些話要單獨給你說。”說著就要走上來拉她的手。

唐溪側身避開,淡漠的道:“楚大人,夜深了,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了,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溪兒……”

頭也沒有回,心頭冰涼一片,唐溪反而走的更快了。

楚輕侯蹙眉,伸出去的手緩緩放了回來。他能夠感覺到唐溪有哪裡不對勁了,今晚她的話雖然和平日差不多,但眼神卻無比冷漠,看不到半點溫度。

前幾次,他還能夠從唐溪看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一絲淡淡的好感,從她生氣的表情中感覺她對他的矛盾,似乎既有心動又苦苦抑制,讓他逗弄的越發有趣。而今晚,她話語平靜中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面色雖然沒有變,還是那麼清冷,但……

他說不出來,這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但他能夠確定自己這種感覺沒有錯。

“少主,郡主似乎因為剛才的事,有些誤會你了。要不要……”夜寒試探着道。

只略一想,楚輕侯搖頭:“不用了。”

今晚他故意讓夜寒這般,只是為了讓唐溪有個心理準備。十五年的計劃,他知道以後面對的還會更殘酷,必須讓她提前接受。

他明白,她只是個女子,再是聰慧能幹,真正遇到血腥和殺戮,只怕她還是會害怕的。他的手早已經沾滿了鮮血,洗不掉了,可是……她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想要一輩子禁錮在身邊的人。縱使她會害怕,縱使她會討厭他,他也不捨得放棄。

只要她知道了,一定會理解他的。只是,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慢慢來吧。

瞳色越發深邃,如無盡的深淵,楚輕侯開口:“夜寒,通知影子,將消息放出去,特別是宮中那條線。”聲音瞬間變得冷厲,帶着一股寒氣,眼瞳中神色複雜,一絲殺意卻越發清晰,猶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寒光閃閃。

……

檀香裊裊,散發著舒心沁人的幽香,卻絲毫無法緩解暢心殿中凝重的氣氛。

德慶帝斜躺在紫檀荷花紋貴妃榻上,身下是透氣而柔軟的禳冰蠶絲竹席,旁邊擺着兩盆冰,觸手可及的一盤水果半點未動,正半眯着龍目面無表情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幾人。

明明以前覺得嬌媚可憐的抽泣聲,現在卻越發讓他心煩,若非……

眼神中姚貴妃那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移開,他陰沉沉道:“愛妃既然懷有身孕,就不要操心這些事了,起來坐吧。”

“謝陛下。”用絹子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姚貴妃眸中飛過一抹喜色,小心翼翼的起身,半挨着德慶帝的腳邊坐在貴妃榻上。

坐在一旁的魏皇后卻心頭一冷,飛快的使了個眼色給跪在德慶帝面前的大皇子方凌玄,後者見色知意,立即俯身又拜倒:“父皇,兒臣敢對天發誓,花船爆炸案絕對和兒臣無關,那日兒臣雖然沒有去,但卻知道五弟平日自負文雅風流,多半是會去看看熱鬧的,兒臣怎敢做出……”

他越說,德慶帝臉色越冷。旁邊同樣跪着的方哲耀更是眼中怒火肆意,他這個好大哥,表面是為自己洗脫嫌疑,解釋清白,偏偏還不忘對他的抹黑,說他皇子身份竟然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場合,跟些青樓女子攪合在一起。

而且,他還收到潛伏在兵部尚書府的細作密報,他這個大哥才是真正幕後黑手!

偷偷瞄了一眼德慶帝的臉色,方哲耀再也忍不住道:“父皇,兒臣只是有感那晚的熱鬧,想我東秦國富民安,才忍不住想去感受他們沐浴在皇恩下的喜慶。卻未知,竟有人居心叵測,膽大包天,竟然連福親王乘坐的花船都……”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方凌玄,冷笑道:“兒臣倒是聽手下人密報,說大哥在花魁大賽前幾天,偷偷布置了些什麼,卻不知道,這布置究竟有沒有和花船爆炸有關?”

“五弟,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可有證據?”方凌玄沒有半分心虛,眼神清明毫不閃躲,面上亦是帶着憤怒。

證據,他若是有證據的話,早就弄死他了,會像現在這般鬧到父皇面前相互攀咬?

可惡!方哲耀心頭暗罵一聲,那探子雖然聽到了真相,奈何半分書面證據、證人都沒有,除了知道這事是方凌玄指使兵部尚書狄嘯康派人暗中下手,他半點實質證據都拿不出!

“請父皇再給兒臣三天時間,兒臣親自……”

“胡鬧!已經過了兩天,你還想胡鬧?”

德慶帝面色鐵青,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刑部和大理寺半點沒有查出端倪,人是抓了不少,可朕難道不知道天牢中關的都是些替罪羊嗎?朕要的是真相,哲耀,你居然只憑臆想就去查你大哥?”

“你安的什麼心?”

唰一聲,他暴怒的挺身坐起,腳邊的姚貴妃亦嚇的花容失色,和魏皇后一起跟着站了起來,勸慰的話都來不及說,只見德慶帝已經大步走過去,站在了方凌玄面前。

“老大,朕知道你想做太子,平日里沒少對你五弟下手……”德慶帝猛地又死盯着一旁心頭正慶幸的方哲耀,冷笑道:“還有你,老五,別以為可以藉此事又攪風攪雨,你那些小動作,別因為朕就不知道了。”

“父皇明鑒,兒臣不敢啊。”兩人同時驚駭的跪倒,各自心頭都充滿了憋屈。明明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下手的是對方,可偏偏找不出有力的證據!

“哼,別說什麼敢不敢!朕當年也是那樣走過來的,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滅了多少擋在朕面前的人,才能登上這九五至尊之位。皇家歷來如此,歷朝歷代沒有變過,朕是如此,你們是如此,以後的皇子皇孫亦是如此,朕看的清楚,你們也不要在朕面前裝傻!”

“你們斗歸斗,只要不鬧出大事,在可控範圍之內,朕不會說半句。這太子之位,向來是不論嫡庶,能者居之,只有雄才大略之人才能坐上皇位,將我東秦萬代延續。所以,你們只要按照規矩來,朕再是小懲大誡,也不會真怪罪於你們。”

“但是……”

德慶帝聲音倏地變得陰冷起來,“這次居然鬧的來連福親王都死了,你們敢說,這不是你們做出來的?如今朝中大臣,被你們拉攏的拉攏,收買的收買,排擠的排擠,你們已經翅膀長硬了啊!福親王是朕的親兄弟,朕的手足,你們的長輩,你們居然敢……”

咚咚咚,方哲耀和方凌玄同時磕頭起來:“父皇,兒臣冤枉,冤枉啊!”

“冤枉?你們除了會喊冤枉,還會說什麼?若是這次讓朕知道是誰幹的,你們知道後果的……”

心頭一跳,方凌玄忙道:“父皇,兒臣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皇叔下手啊。雖然至今沒有找到兇徒,但父皇可知,鴻臚寺中還住着各個藩國的來使,就連南魏國大皇子趙吟澈也沒有離開,安知……安知這次花船爆炸之事不是他們所為?”

“父皇,你不要聽大哥混淆視聽,這事明明是他安排的!若非有父皇庇佑,那晚兒臣也死在爆炸之中了。”方哲耀泣血如訴,驚恐之色溢於言表,掃了一眼方凌玄,道:“求父皇給兒臣一道手諭,兒臣若是三天查不出……”

“哲耀,本宮什麼時候教導過你可以信口胡說……”

忽的,一直不聲不語的魏皇后開口了,她眼神一寒,啟唇道:“你找你父皇要手諭,居然是要查你大哥?你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大哥都知道去查鴻臚寺,去那些藩國鄰國中查可疑之人,包括那南魏國大皇子趙吟澈,你倒好,乘機栽贓到你大哥頭上,有你這樣的弟弟嗎?”

方哲耀急了:“母后,兒臣隱約知道一些消息,這事分明和大哥有關……”

“你是急於洗脫嫌疑吧?”

魏皇后語調一變,端莊平和的面色忽的一寒:“本宮乃你母后,凌玄是你大哥,本宮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設下這個苦肉計,意圖攀咬你大哥一口!本宮難道還不知道,只要你父皇給你時間,你沒證據也製造的出證據來?”

這事,她心裡清楚的很,知道和凌玄根本沒有關係。自己兒子的話難道她還不相信嗎?心都篤定,說話就朗聲順暢,咄咄逼人。她還不信,沒有的事還能變成有了!

分明是那賤人的兒子反咬一口的苦肉計!

姚貴妃聽得臉色一變,衝著德慶帝跪下:“陛下,皇后姐姐這話也太誅心了,哲耀怎敢做下這等事?花船爆炸的威力驚人,福親王……那、那妓子云飛雪當場被炸的屍骨無存,慘不忍睹,哲耀當時就在那花船旁邊,再是苦肉計,安能拿自己性命當兒戲?”

“凌玄定是有法子的,要不,他怎麼就當真沒事呢。”魏皇后淡淡一句。

“你……”姚貴妃氣得連‘皇后姐姐’都喊不出來了。

“好了!”

德慶帝聽得臉皮子一陣抽搐,垂下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面色鐵青,心中怒火越來越盛。殺機森森的目光從方凌玄身上又轉到方哲耀身上,再看着姚貴妃和魏皇后,龍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不待他開口,更沒有等方哲耀分辨,魏皇后已經轉頭看着自己兒子,目光一轉:“凌玄,你不是也知道點什麼嗎,怎麼不給你父皇說了呢?到現在你還要給你五弟隱瞞嗎?他都不講兄弟情面了,你還顧忌什麼手足之情?再說,事情關係到你八皇叔的事,縱使只有絲毫懷疑,都必須說出來。”

“凌玄,你知道什麼……”德慶帝陰霾的眼神掃了過來,如電般直視在他身上。

心頭一跳,早就預定好的話語在心中又轉了一圈,方凌玄緩緩抬起頭,似乎不敢看德慶帝的眼神似得,既像是心虛又像是不忍。

“說!”德慶帝咆哮一聲,死死盯着方凌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