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欲》 圣妖

男人頭微仰起,汗水順著下巴滑入領口,他側過頭去,黑耀的眸子對上容恩,“你來。”

皓腕抖了下,容恩難以下手。

“你平時……不是一副想撕了我的樣子嗎?現在,如你……所願。”南夜爵勾著唇,他的預感並不好,右手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再不將子彈取出來,這條手臂也許真的保不住了。

“南夜爵……”容恩望著他的傷口,從上次在書房,她被阿元用槍頂著,到現在的被追殺,很多疑惑似乎都在逐漸明朗,“你,究竟是誰?”

南夜爵笑了笑,“知道太多,對你並沒有好處。”

“你的身後,不止僅有爵式那麼簡單吧?”

南夜爵微微鬆了口,“電視看過嗎?你所認知的,最黑暗最危險的那種人……就是我。”

“你,殺過人嗎?”

男人涼薄的唇瓣輕抿起,似乎在笑她的明知故問,“如果沒有,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見她半天沒有說話,南夜爵輕笑道,“怕了?”

容恩見他手臂上的膿血已經順著傷口在淌出來,怕又怎樣?到了這兒,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未知數,“要怎樣才能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先將外面一層腐肉用刀尖颳去,再以尖刀……劃開傷口,記住……動作不要猶豫……”

容恩知道她不行,卻還是逼著自己拿起手裡的瑞士軍刀,刀子剛碰到傷口,她就手抖了下,在南衣爵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

男人彷彿沒有知覺般,另一隻手,揹著容恩將粗糙的樹枝捏在掌心裡,她穩了穩心神,擦拭下臉上的汗後,將刀壓向南夜爵的手臂。

颳去腐肉,其實比取出子彈還要疼上百倍。

容恩強自鎮定,反而不那麼害怕了,南夜爵的手臂已經血肉模糊,卻始終繃著臉,偶爾,實在忍不住了,才有呻吟聲從唇間逸出來。

尖刀刺入肉中,容恩已經感覺到碰到那顆子彈了,卻始終取不出來,她急的滿頭大汗,“太深了,不行……”

“子彈並沒有打進骨頭,你將刀……傾斜後刺進去……”

容恩照做,可依舊只能碰到子彈,卻取不出來,南夜爵已經疼的全身虛脫,他見容恩滿臉焦急,便忍著痛道,“別急……你就當是刺進了棉花裡,不會痛。”

“你還說笑……”女人,再怎麼強勢,在面對絕境時,總是那麼不堪一擊。

“恩恩,你為我著急的時候,很好看,要不是…我實在沒力氣,我就要了你……唔!”南夜爵左手啪的將樹枝掐斷,粗糙的尖端沒入掌心,容恩將子彈挑出後忙用先前割下的那段袖子給南夜爵簡單包紮起來,男人連喘息的力氣都被抽盡,只是胸膛一起一伏地靠向身後,兩人的臉靠的很近,以至於,南夜爵一眼就看到了容恩譚底凝起的水霧。

他伸出左手,指尖剛觸到她的眼睛,容恩就下意識退開。

只是,隱忍許久的眼淚竟然翻湧了出來,南夜爵微怔,容恩見他頓在半空中的手掌血汙不堪,她不由將他的手拉過去,埋下了頭。

長髮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南夜爵卻覺手心內一陣陣疼,鹹澀的淚水落在那些細碎的傷口上,容恩哭的雙肩輕聳,從未感覺到,如現在這麼無助過。

南夜爵健臂輕攬,將她拉過去後抱在臂彎中,相依相偎,容恩帶著哭腔的聲音從他胸前悶悶透出來,“南衣爵,如果我們能活著離開,今後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男人抬起那條沒有受傷的手臂,大掌輕拍下她的頭頂,“好。”

容恩擦乾眼淚,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個手機來。

南夜爵看出她的意圖,卻不忍破滅她的希望,容恩滿心喜悅,按下數字鍵想要向外界求救,撥了幾遍,卻發現這兒根本就沒有信號。

南夜爵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等到天黑,李航發現我們沒有回去,會找過來的。”

“他知道我們在這嗎?”

“我事先和他說過,我的行蹤,不過,我們要先確保我們能活到傍晚。”南夜爵掙扎起身,示意容恩將身上的救生衣脫下來,“扔到海里去。”

“可……”一旦沒有退路,如果連救生衣都扔了,他們就更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如果沒人找來,就憑我們兩個,即使有了救生衣也逃不出去。”

容恩雖然想不通他這麼做的目的,但還是出了山洞,將救生衣扔到海中。

將藤蔓弄回原位,她窩回去的時候,見南夜爵安靜地靠在石壁上,那麼一個尊貴的男人,就連吃臉口清粥都會皺眉的男人,如今,卻屈居在這樣的環境下。

容恩輕聲走過去,剛蹲下來,就見男人緊閉的雙眼咻地睜開。

“別出聲!”

大掌將她腦袋壓向自己胸前,南夜爵冷冷吩咐道。

容恩瞬時覺得全身的每個細胞都緊繃起來,不遠處,有細微的聲音傳過來,隱約間,還有手電的亮光。

她趴在南夜爵胸前,小手探入他掌中,握住他的手指,緊緊用力。

兩座山之間的隙縫已經被卡死,那些人只能穿著救生衣冒險進來。

“這麼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緊接著,是下水的聲音,手電時不時掃過他們藏身的地方,嘩嘩的水聲激起些許水花,同時響起的,還有咒罵,“媽的,憑什麼讓我們兩個進來找……”

另一道粗獷的聲音配合道,“就是,黑洞洞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容恩緊張地屏住呼吸,手電掃來掃去,“那是什麼?”

亮光定在他們藏身的山洞前,容恩一手緊抓住南夜爵的衣袖,男人的手左右摸索幾下,將那把瑞士軍刀緊攥起來。

“好像是救生衣。”

兩人靠近些,果見兩件救生衣漂浮在水面上,手電在周圍照了幾下,並沒有發現能藏身的地方,“看,救生衣都在這,肯定是死了。”

“這下回去能交差了……”

“嘖嘖,想不到夜老大也有今天……”

容恩本來已經放鬆了許多,都突然感覺到腿上有什麼東西,滑膩的,似乎還會動。她側過頭去一看,順時嚇得魂飛魄散,只見一條五彩斑讕的小蛇正順著她的腿肚向上怕。她天性怕蛇,剛要驚叫,就被一隻大掌緊緊捂住了嘴。

容恩驚恐不已,睜大雙眼瞅向南夜爵。

他知道她害怕,便傾下身,薄唇輕輕印在她眼簾上,她不得不闔上雙眼,那蛇還在進一步上前,已經游到容恩的腿上。南夜爵迅速伸出手,以兩根手指精準地掐住蛇頭,蛇身開始掙紮起來,盤旋成圈,聽到動靜,她剛要睜眼,就聽得南夜爵在她耳邊低語道,“閉上。”

容恩不敢動一下,只得閉起眼睛。

“回去吧,就算不淹死,這麼長時間,也被凍死了……”

“走,媽的,真是找罪受……”

漸漸的,兩人遠離這片海面,南夜爵手一揚,將蛇摔死在石壁上,容恩意識到對方已經走遠,這才睜開眼。

“天黑了嗎?”

“再堅持會。”

“南夜爵,如果沒有人來,我們是不是就會死在這?”

“沒有如果,我相信他。”

容恩來到洞口,確定他們不會再出現後,這才找來柴禾,將火堆重新燃起,她脫下外套,以樹枝挑起後烘乾。

南夜爵因失血過多,全身已經沒有力氣,他側倒在地上,容恩見狀,忙上前,“你千萬別睡著。”

典型的電視劇臺詞,男人順勢將力氣交付在她身上,腦袋枕上她左肩,他好笑地微勾起笑,“可是,我困了。”

“那也不能睡,”容恩將烘乾後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不等南夜爵回答,她就已經自顧講了起來,實在是個冷笑話,男人本來不想睡,經她這麼一講,倒真有那麼幾分睡意襲來。

“恩恩?”

“嗯?”被打斷後,她豎起耳朵,聽他說話。

“要是回不去了,你最放心不下誰?”

容恩本強迫自己不去想,卻被南夜爵這麼一問,心酸不已,“我媽媽。”

“那,閻越呢?”

容恩別開視線,只是淡淡道,“我的愛情已經死了。”

南夜爵笑了笑,“你們之間的,是愛情嗎?真正的愛情,哪有那麼輕易死去的?”

她垂下眼簾,若是在平時,她肯定不會和南夜爵說這麼多話,“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之間曾有的感情。”

“那……你是對現在的他有所懷疑。”

如此篤定的語氣,容恩避而不談,“我不想說。”

“好吧,”南夜爵確實也沒有力氣,“我想睡了。”

“不行。”容恩肩膀輕推下,並不讓他睡。

“放心吧,”男人無奈笑道,“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儘管他保證,儘管他再累,容恩還是沒有讓他閉上眼。南夜爵總算見識了,女人煩人的時候,真能煩死人。

外面,天色在漸漸暗下去,只是容恩並不知道。

她彎起雙腿,肩膀酸的連帶脖子都開始疼了,這個時侯,她卻心甘情願,她一直深信,人在逆境中時,會對身邊能相靠的人產生莫名的依賴,不知她對南夜爵,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恩恩?”

“嗯?”

這樣的對話,反反覆覆,不知有了多少次。

“你知道我的信條是什麼嗎?”

“什麼?”

“別人打我一拳,我還他一刀,別人捅我一刀,我要他一命。”果然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