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司芹的電話,是在晚上,那頭的聲音很嘈雜,對方說話也模糊不清,容恩按著司芹所說的地址找過去,是她和沉默他們上次去的那家會所,進去時,一眼就看見司芹躺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桌上、地上全是酒瓶。
“司芹。”她急忙上前將她拉起來。
“容恩……對不起,”司芹爛醉如泥,雙手緊緊抓住容恩,“我找不到別人,我沒有朋友,對不起……我只能找你……”
“司芹,你怎麼喝成這樣?”
容恩將她攙扶起來,可她搖搖晃晃的,幾乎連路都走不穩,“我……我在這賣酒,我……我喝多少,那人就說買多少……”
“你!”容恩氣極,可見她這副樣子,又發不出火來,“你為什麼要這麼拼命,真缺錢的話,你可以和我說。”
“不行,”司芹搖著頭,全身的重量壓在容恩肩上,“我不能再拿你的錢,我又很需要錢,賣酒,挺好的……”
“你這樣子,你奶奶見了會有多擔心,司芹,以後不要再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了。”容恩一手攬住她的腰,才發現她很瘦,長期的通宵熬夜,身體遲早會吃不消。
“容恩,你別安慰我了,”司芹平時話並不多,現在定是醉了,很多壓抑的情緒便爆發出來,“我的身體早就被糟蹋了,就算我再怎麼珍惜,都挽回不了,我好累啊,有時候想想,死了真好,可我不能死……我好恨,容恩,這樣的身體,反正也沒有人會要的……”
“司芹,別這樣說。”容恩生意哽住,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來。
走出會所,容恩攙著她才要去攔車,就碰上了迎面而來的裴琅,她由於是低著頭的,並沒有先看見。
“容恩。”男人在擦身之際叫住她,她抬起頭,只見裴琅一身休閒打扮站在她身側,容恩不得已打聲招呼,“你好。”
說完,就扶著司芹準備離開。
“你們去哪?”裴琅轉身跟上來,“她這個樣子很難叫到的士,我送你們。”
“不用了。”容恩輕聲拒絕,並不想和他扯上太深的關係。
裴琅不顧她的冷淡,硬是將車開過來,容恩招了幾輛的士,果然都不肯搭載。
“上車。”
“真的不用。”
“快點,不然我就下來拖人了。”
來來往往的路人一步三回頭地張望,容恩只得將司芹攙扶上車,裴琅銳利的雙眸透過後視鏡望向容恩,“她家在哪?”
“她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回家。”
裴琅點下頭,“那住酒店。”說完,便加速向前。
司芹本就醉的一塌糊塗,這樣一折騰,便傾起身,嘔地吐了出來,“嘔,嘔——”
“司芹!”容恩瞪大雙眸,眼睜睜看著寶馬車上的昂貴座椅被汙穢弄得慘不忍睹,寬大的空間內,瞬時瀰漫著刺鼻的酒酸味。容恩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紅了臉,視線移向男人冷毅的俊臉,“對不起,這錢,我會賠給你的。”
裴琅專心開車,並打開車窗,將一盒紙巾遞向容恩,他的細心,令她頓生感激,抽了紙巾便給司芹擦著身上的髒汙。
“她是你朋友?”
“對。”容恩點點頭。
裴琅在沒有開口,來到酒店門口時,司芹一驚熟睡過去,容恩望向車外,見裴琅找的居然是家五星級酒店,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包包,她似乎並沒有帶那麼多錢。
裴琅瞥見她的小動作,嘴角輕勾起,打開車門,司芹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他索性便攔腰將她抱起,“我在這兒有長期包房,反正不住也是浪費。”
容恩跟在他身後,看見男人背部挺得很直,修長的背影很有型,雙臂有力,最重要的是,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居然沒有嫌棄司芹的滿身酒味,容恩安靜地跟他來到房內,裡頭應有盡有,豪華的大電視、舒適的沙發、觀景陽臺,簡直就是家的感覺。
裴琅將司芹放到床上後,便起身退了出去,他在外面的休息室內看起電視,容恩擰了溼毛巾給她擦了臉,換下衣服後才走出去。
“好了嗎?”
容恩面有倦色,點點頭。
“那走吧。”
“去哪?”
“怎麼,自己說過的話這麼快就不算數了?”裴琅起身,“我的車子還得拿去清洗,你不會想一走了之吧?”
“噢,我差點忘了這事,對不起,”容恩向外走去,“走吧。”
兩人並肩走出房間,來到酒店門口時,容恩剛要走下臺階,便被男人抓住手腕,“你留在這,我去調頭。”
她站定腳步,身子就緊緊挨著裴琅,男人掌心內的滾燙透過她的手腕傳入體內,恰在此時,剛下車的夏飛雨饒有興致地瞅見這一幕,她忙縮回車中,拿起手機將兩人拍下來。
當然,那酒店的背景也被清晰存入手機。
容恩將手抽回來,裴琅不以為然地輕聳下肩頭,“那一起走吧。”
夏飛雨下車,迎上前時,滿臉曖昧的神色,“裴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原來是爵式的夏主管。”裴琅含笑,眼神卻很冷淡。
“這不是容恩嗎?離開爵式,過的還好嗎?”
“多謝關心,”容恩望見她臉上的笑時,腦中不由便浮現出司芹方才的狼狽,“沒想到夏主管虧心事做的太多,半夜還敢出門。”
女子精緻的眼角垮下去,“容恩,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心知肚明。”
“哼,”夏飛雨冷笑出聲,不屑的神色在轉向裴琅時,多了幾許恭敬,“裴公子這會應該是如願以償了,恭喜。”
男人沒有否認,手臂擁住身邊的容恩,“既然你知道了,就該對我的人客氣些。”
夏飛雨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但多年在職場的經驗使得她應變能力方面是遊刃有餘,“裴公子說的是,我還有事,就不打擾兩位了,告辭。”
容恩將肩膀上的手拉下去,“我們只是偶爾遇上,並不像你說的那般齷齪。”
說完,就轉身大步離去。
夏飛雨冷笑著望向裴琅追出去的背影,這種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就算全身長滿嘴,也抵不過她手裡一張照片。
今天本來是到這預定酒店,並察看下環境的,爵式明天有幾個大客戶過來,沒想到,就被她撞上這麼一出好戲。
夏飛雨環起雙臂,晚風依舊熾熱無比,可女子嘴邊的笑,卻生生令人覺出陰冷。
裴琅三兩步追上容恩,“難道做我的人,有那麼齷齪嗎?”
她站定在男人車邊,扭過頭去,臉色平靜如水,“我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裴琅旋身,姿態優雅地背靠著那輛寶馬車,“找個靠山多好,出門在外也風光無限。”
容恩只覺得他的笑耀眼無比,她認真地盯著他,須臾後,試探道,“裴琅,你的勢力是不是很大?”
至少,南夜爵對他是有所忌憚吧。
裴琅掏出一支菸,只是夾在指間玩,“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我和你講個故事吧。”容恩抬起頭,表情冷毅。
“好,上車。”
裴琅將車子一路開到洗車店,容恩卻是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始終沒有開口,畢竟,她和裴琅沒有那麼深的交情,也不敢就將這些事都告訴他。
在休息室內,男人親手給她泡了杯奶茶,車上的座椅套子全部換新,容恩深感抱歉,“對不起,一共多少錢,這錢我來出。”
“容恩,”裴琅抿口冰鎮綠茶,“這些小錢你還計較,改天你要把我車砸了,我就非讓你賠不可。”
容恩不由淺笑,男人將身體舒適地窩入椅背中,“你方才說要和我講個故事,說吧,我洗耳恭聽。”
她雙手握住杯子,卻不知該從何講起,猶豫再三後,還是搖下頭,“算了,我和你說那些做什麼。”
裴琅自然看出她心中有事,“如果想我幫忙的話,你儘管開口。”
容恩臻首,見他雙眼赤誠,不知怎地,先前那些不好的印象並未在她心中留下什麼,“如果有事,我會找你的。”
裴琅眼中溢出淡淡的失望,但這樣的第一步已算不錯了,至少,容恩肯信任他。
路上,一排排明暗有序的燈光排列至遠處,容恩怔怔出神,現在,沒有人能幫得了她,這兒是南夜爵隻手遮天的地方,容恩垂下眼簾,將滿目疲憊之色掩藏起來,出神的側臉透出寧靜,謐遠而令人心神嚮往。
裴琅覺得,容恩身上有種說不明的感覺,令人很舒服,再美麗再風姿綽約的女人,他們哪個沒玩過,只是她身上的味道,令人摸不準吃不透。
換下座套的錢,容恩還是趁著裴琅去洗手間時率先支付了,幸好她身上帶著卡,雖然是筆不小的花費,但車是她們弄髒的,理當出這筆錢。
取走車子時,裴琅拿來消費單,扣好安全帶,側過臉笑道,“我還從沒讓女人掏過錢。”
“這是我應該賠償的,不然,我會心有不安。”
“你可真是有趣,”男人發動車子,“那我改天請你吃飯,不然,我也會心中不安。”
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容恩並未讓他的車子開入小區,“今天謝謝你,再見。”
裴琅看著她的背影走進去後這才離開,他食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嘴角逐漸抿起。
南夜爵說不會逼迫她,這次,倒果真沒有,創新公司正常運行,絲毫沒有惹上什麼麻煩。
就在容恩暗暗竊喜時,沉默帶來的消息,卻令她驚怔的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