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欲》 圣妖

有些事是註定好的,我努力過就算得不到應有的結果,但我總是相信,我的某個方面,或許某件事能得到意外地補償。”

陌笙簫並沒有發笑,她神色認真,“陶宸,我也相信。”

二人坐了會,笙簫喝完手裡的奶茶,熱乎乎的全身都暖起來,她跟在陶宸身後站起,目光瞥過電視畫面,她只是看了眼,很快便別開。

商場外就是家樂福,笙簫打算將帶著的購物券去用掉。

她買的東西都很簡單,一應均是牙膏毛巾等必用品,好像每分錢用的都很緊,她又在生菜區買些菜,置辦的年貨也不多,至少在陶宸看來,並不像是要和陌湘思好好過年的樣子。

他沒有多問,在她後面推著購物車。

這次回去,笙簫並未拒絕陶宸將她送上樓的要求,她打開門進去,“今晚我再露一手,請你吃飯。”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我給你打下手。”陶宸將買來的菜送進廚房。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何姨收拾好東西正從臥室出來。馬上就要過年,何姨將每個房間角落打掃乾淨,聿尊記起,她今天就要回家去過年。

他將工資結算給何姨,再和往年那般給了她一個大紅包。何姨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聿尊坐在沙發內,望著何姨走出去的背影,就連何姨也要走了,偌大的皇裔印象,真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不懂,為什麼別人的快樂都能用錢換得到,唯獨他就不行。

笙簫唯一的過年氣氛,就是在臥室窗戶上掛兩個拳頭大小的燈籠,以及大門上貼著幅對聯。

除夕當天,小區內熱鬧非凡,有大爺大媽自行組成的活動團,在活動場內敲鑼打鼓地慶祝。陌笙簫經過時,會遠遠避開,好像接觸的氛圍越熱鬧,就越會灼燒她躲在胸口內的那顆心。

她除夕夜的晚飯也很簡單,一個菜一個湯,沒有別人,做再多都是浪費。

一到傍晚,煙花炮竹的聲音響徹天際,透過窗戶,瑰麗的煙火反射到陌笙簫冷清孤寂的側臉上,她走過去拉起窗簾,從電飯煲內盛了碗飯。

“叩叩——”門鈴壞了,有人來找只得敲門。

笙簫起身開門,見陶宸戴著個黑色絨線帽站在外面,脖子內圍著同款圍巾,他身材挺拔,自然襯得俊朗非凡,“陶宸,有事嗎?”

陌笙簫擋在門口,並沒有讓他進去。

“你姐姐來了嗎?我來給你們拜年。”

笙簫握緊門把,“她……”

陶宸一雙黑亮的眸子睨著她。

“她臨時有事不過來,你先回去吧,我吃完晚飯給叔叔阿姨去拜年,他們來了嗎?”

“中午就到了,”陶宸透過敞開的縫隙,望見餐桌上兩道簡單的菜,他心裡驀然一緊,“笙簫,我爸媽讓我喊你過去,吃完飯,我們還能打牌。”

“陶宸,我飯都吃一半了。”

笙簫被他拉住手腕向外走,陌笙簫猶在拒絕,“我真的不去。”

“那你想一個人留在這過嗎?”陶宸回過頭,“今天不是你姐姐臨時有事,那天在家樂福我就察覺到你買的東西很少,不可能像會有人來的樣子,笙簫,還記得我當初和你說的話嗎?你若一直這樣封閉,誰也幫不了你,陌笙簫,你再聽著,我一定要將你從那些傷痛中帶出來,我不相信,難道是我從認識你開始就看錯了?你真有那麼不堪一擊嗎?”

陌笙簫被他扣緊手腕,抿著唇沒有說話。

“鑰匙在身上嗎?”

笙簫抬起頭,“在。”

陶宸折身將門帶上,笙簫也被他拉著走。

相比她,陶宸家裡就熱鬧多了,進屋抬頭,還能望見天花板上掛著的幾十個彩色氣球,陶媽媽在廚房忙碌,滿桌子的菜發出熱氣騰騰的香味,陶爸爸戴著眼鏡坐在沙發內看電視。茶几上擺滿各色的小吃,客廳內空調開著,她體內的寒冷被驅盡,笙簫有些晃眼,杵在原地邁不開腳步。

曾經,她也有這麼個家。

“這就是笙簫吧?”陶媽媽從廚房出來,將燉好的整雞擺上桌,她走過去拉住陌笙簫的手,“我聽陶宸經常說起你,那小子太懶,要不是你幫忙,說不定他早給饞死了。”

“阿姨,您客氣了。”

“陶宸,還不讓笙簫快坐。”陶爸爸站起身,面色和藹。

“阿姨,我來幫您吧。”陌笙簫將棉襖脫下掛在衣架上,陶媽媽趕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和陶宸看會電視,我這一會就好。”

“媽,你可別小看笙簫,就讓她給你幫幫忙吧。”陶宸知道,陌笙簫要是什麼都不做,這頓飯她吃的肯定拘謹。

笙簫和陶媽媽在廚房忙活,陶媽媽很愛講話,等吃晚飯時,陌笙簫已然毫無約束,她幫忙擺碗筷,陶宸爸媽在飯桌上決口未提笙簫家裡的情況,彷彿她就是他們一家人,很自然的能融入進去。

客廳內的電視正播放著春節晚會,陶媽媽將一隻雞翅膀夾到笙簫碗裡,“女孩子多吃點好。”

“謝謝阿姨。”

“不知道今年有沒有劉謙,我就愛看他表演魔術。”

“媽,我爸可還在邊上呢。”陶宸不由揶揄。

“那小夥子長得還挺帥的,你說我要是去春晚現場,他有沒有可能讓我上去做表演嘉賓?那樣我就能近距離看看,他皮膚怎麼那麼好?”陶媽媽滿面認真的樣子。

陌笙簫差點被嘴裡的飯給噎到,她小臉憋得通紅,又不好意思咳出來。

“媽,看你……”陶宸忙倒杯水放到笙簫手邊,“多大年紀還追星。”

陌笙簫忙喝口水,陶媽媽將視線從電視上收回,“笙簫,可別見怪啊,你說我經常對著老伴那張臉,不厭倦才怪呢。”

笙簫不由展顏,“阿姨,我也挺喜歡劉謙的,我一直猜不透,他當初是怎麼把董卿的戒指放到雞蛋中去的呢。”

“對啊,我也是,看那雞蛋也沒破。”

陌笙簫笑著和她聊天,陶爸爸和陶宸時不時插上幾句,一頓飯就在安詳溫馨的氣氛中度過,飯後,笙簫又陪他們打牌,她別的不會,只會跑得快。

由於考慮到陶宸爸媽,牌就打了一個小時,笙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看看手錶,“陶宸,我該回去了。”

“等放完煙火,我再送你回去吧。”

“好。”笙簫靠著沙發椅背,不知不覺,竟沉沉睡過去。這是離開白沙市後,她頭一晚睡得這麼早。

陶媽媽和陶爸爸回到臥室,經過衣架時,陶媽媽偷偷將一個東西塞進笙蕭的口袋內。

陶宸取過毯子給她小心翼翼披上,陌笙簫睡眠很淺,毯子剛蓋到她肩膀,她就睜開了雙眼。

“我們去樓下放煙花。”

笙簫點頭起身,“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陶宸取了煙花下樓,笙簫站在她身側,望著一簇簇絢爛升空的煙火,她不由眯起眸子。

當初,在華爾門口,嚴湛青為她放過一場奪目的煙花,可惜,他和她註定有緣無分。

而聿尊……

陌笙簫想起這個名字,心口仍避免不了痛的抽搐,她面色一擰,彎下了腰。

“笙簫,你怎麼了?”

笙簫勉強拉開笑意,“可能是阿姨手藝太好,我吃撐了。”

而聿尊,他給她的美好,竟比曇花一現還要短暫。

陶宸將她送回家,陌笙簫關上門,滿室的冷清揮之不去,原來,她還是隻有一個人。

她雙手插入兜內,不經意摸到個東西。

掏出一看,竟是個紅包。

笙簫偽裝而起的堅強在這刻豁然坍塌,她垂著頭坐在床沿,手指緊緊捏住那個留有餘溫的紅包。

南夜爵打過電話給聿尊,本想讓他去御景園過年,可聿尊還是婉拒了。

他在國際飯店定了個包廂。

去的時候,飯店內的大廳早就擠滿了人,大多是一大家子出來吃年夜飯,縱觀整個酒店,也找不到另一個像聿尊那般隻身前來的人。

他要的是包廂,待菜上齊,門一關,大廳內的熱鬧就被擋在外面。

聿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白沙市,都沉浸在很濃的年味中,桌上擺著的是國際酒店最昂貴的年夜飯,他卻食慾全無,手指間夾著跟點燃的煙,上半身側靠著透明的窗子。

“聿少,還需要什麼吩咐嗎?”

“出去。”

聿尊頭也不回,抽完根菸後回到座位,他令人在他身邊的位子多擺了副碗筷,就好像他吃飯的時候,也算有人陪著。

整桌飯菜,直到他離開時,仿若都沒動過。

他甚至心想,為什麼要有過年?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迎接他的只有海貝,陌笙簫走後,海貝一直精神不振,大多時候都躲在陽臺。

聿尊走到鋼琴前,他只開了盞壁燈,他脫下西裝,挽起袖口落座。

雙手落在黑白鍵上,鋼琴發出一道音節。

他腦中突然想起他曾說過的一句話,若等陌笙簫某天不能彈琴的時候,他會做她的另一隻手。

聿尊不由拉起冷笑,她現在定然過的極好。

當初右手被刺傷,但聿尊知道,那傷並不算重,恢復後彈鋼琴是不成問題的。

陌笙簫這會,應該是在某個舒服的觀景別墅內,彈著鋼琴過年吧?

共奏笙簫95生不如死,也要堅強的生

聿尊指尖輕落,琴音飄蕩在皇裔印象每個角落,除夕夜的月色被天空的焰火染得無限嫣紅,投在聿尊挺直地背上,更添寂寥。

海貝安靜地窩在他腳邊,無精打采。

整個皇裔印象沉浸在忽明忽暗的黑夜裡,只有那陣琴音,像是正在撥動著人的心絃,乍寒乍暖,猶如人心。

大門外的門鈴忽然響個不停,像是在催魂似的。

聿尊起身走出去,打開門,就看見舒恬握著雙拳站在外面。見到聿尊的第一眼,話就跟著吼出來,“笙簫呢,笙簫在哪?”

“我不知道。”男人口氣很淡,也很冷。

舒恬又氣又急,站在陰寒地晚風裡,小臉凍得煞白,她來皇裔印象找過幾次,可都沒同聿尊打上照面,“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我們離婚了。”

男人身著白色阿瑪尼襯衣,舒恬抬起頭,能望見他一張魅惑精緻的臉,這副皮相,怕是所有女人看了都會著迷。她掩飾不住眼裡的吃驚,眼淚不爭氣淌出來,“你們離婚了?”

“我以為你會知道。”雖然對外無人知曉,但陌笙簫動這心思的時候,不可能不告訴舒恬。

“真好!”舒恬擦拭下眼淚,嘴角抿出冷笑的弧度,“她和你離婚就是最大地解脫。”

聿尊蹙起兩道好看的劍眉,眼角驟然冷冽,“你還有什麼事嗎?”

舒恬冷地將手插入兜內,“笙簫在哪?”

“難道她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還用來找你嗎?”舒恬氣結,視線穿過聿尊的臉側,想看看莫小三在不在裡面,“你把笙簫弄哪去了?”

“我為什麼要藏著她?”

舒恬想說他那麼變態,有何事做不出來,“依照笙簫的性子,她不可能走了都不告訴我,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無理取鬧!”聿尊折身,欲要關門。

舒恬伸出雙手抵住大門,“你們為什麼會弄成這樣?你當初答應過她的,要一輩子對她好,笙簫沒有別的親人,她離開後會去哪你也不關心嗎?”

聿尊想,她有足夠的錢,走到哪都會過的很好。

“總之,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那,”舒恬面色急切,“她走的時候好嗎?”她擔心陌笙簫性子倔,一個想不開會不會做傻事。

“挺好的。”他想起笙簫腕上的那道傷疤以及走時的最後一個回頭,神情不由恍惚。

“什麼叫挺好的,她心裡流血也叫好嗎?她自己的丈夫在外包養小三,還叫好嗎?”

聿尊面部神情冷凝,他面對舒恬地質問,臉上的不耐及陰騭昭然若揭,他玩慣了,女人在他手裡向來是玩弄在股掌之間的,除了陌笙簫,還未有人敢如此和他說話。

舒恬眼見男人這般神色,心裡也有點小怵,沒想到聿尊變臉時眼神比桑炎還冷。

“我說的都是實話。”她小聲嘟囔句。“你真的不知道笙簫在哪嗎?”

“不知道!”

聿尊甩手將門關上。

舒恬剛要說她找的私家偵探憑什麼被他揍,明明理虧的該是聿尊,她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忍氣轉身,她才不信聿尊的話,笙簫離開時要是真是好好的,她為什麼連她都不告訴?

男人心情煩躁地上樓,陌笙簫沒有聯繫舒恬,興許她只是剛離婚出外散心,女人間的友誼他也捉摸不透,被舒恬一番質問,男人心情變得越發差。

轉眼間,春暖花開。

陌笙簫下班後回到小區,她聽到幼兒園內照例傳來的琴音,她不由慢下腳步,走了進去。

小朋友們早已放學回家,陶宸習慣在這,邊練琴邊等笙簫下班。

陌笙簫放柔腳步站在教室門口,她將東西放在地上,沒有去打擾他。

如果不是出了那次的意外,陶宸現在仍是華爾的一名優秀導師,聿尊不光毀了她和陶宸的手,更毀去了他們最大的夢想。陌笙簫專注地盯著那架舊鋼琴,她怔怔出神,彷彿看見自己坐在施坦威前,兩手猶如靈動跳躍的精靈在黑白鍵上翩翩起舞。

笙簫左手不由握住右手腕,掌心觸及到的,卻是隻手錶。

她陡然回神,臉色懊惱,什麼時候,能改掉這種做夢的習慣呢。

陌笙簫垂下眼簾,這輩子,除非不再相見,如若對面相識,她到死都不會原諒聿尊。

陶宸下意識朝門口望去,卻見笙簫站在那。

他頓住動作站起身,“下班了。”

“嗯。”

陶宸簡單收拾,他走出教室,將門鎖起來。

他先笙簫一步將門口的菜拎在手裡,“我來。”

先前,他總是以不會做飯為由讓笙簫過去幫忙,一來二去,陌笙簫也明白過來,陶宸是想照顧她,這樣既能讓她晚上吃得好,還能省下飯錢。

自此,笙簫下班經過菜市場,時不時會買菜回來,用她的話說,就是和陶宸搭夥,這樣每晚三個菜,既能承擔也不浪費。

開始,陶宸自是不允,可拗不過笙簫,只得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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