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欲》 圣妖

可是,男人的視線瞥到閻越那雙沒有閉起來的眼眸,茶色的純淨,依舊透出琉璃一樣的光澤。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容恩的堅持,這種明亮與淨透,恰恰也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

閻越說,他相信法律,讓法律制裁陳喬。

南夜爵目光中透出一種隱忍地哀傷,這個周身透出溫暖的男子,居然在死的時候還堅持,要以法律的手段懲罰陳喬,而不是,同他那般的以牙還牙,南夜爵甚至覺得,任何的黑暗手段,都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從他走出這扇門的時候,他就破了次例,南夜爵打算給陳喬多些時間,以法律的途徑,將他送進去。

推開病房的門,阿元和李航守在外面,南夜爵的視線被照耀的有些朦朧,他抬起手臂,卻覺全身無力。

閻越孤獨地躺在那,還好,他走的時候前方不再是黑漆漆的,但是,他總覺得很空,像是缺了什麼。那段以美好浸潤的時光過去了,他留在青澀的校園內,留在金黃色的銀杏樹底下。

也留在他和恩恩所在的藏山上。

南夜爵第一次丟開了惡魔的本質,閻越是深渾紮在容恩心底的人,他不想承認自己是被他打動的,但,基於他為何會那麼做,南夜爵真的找不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或許,他是想借自己的手,給容恩和閻越的過去親手畫上個句點。

他開始計劃吞併遠涉集團的事,陳喬的事,他也暗中派人去調查,但當年的事已經死無對證,病房內的一切,更加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現出來。

而最關鍵的就是容恩,就算他說出是陳喬,她也不會相信。

大篇幅的報道已經直指兇手就是南夜爵,容恩的絕望同厭世令他害怕起來,在閻越的病房中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將全部罪責住自己身上攬。南夜爵相信,他會將最初的真相儘快還原,只要容恩能撐過這一關,他們之間,就能好好的。

他開始吞併遠涉,容恩說,他落井下石,閻越死了,他就連閻家都不放過。

南夜爵已經有足夠的把握在陳喬找齊證據之前將遠涉吃下,但是,一張光碟的送出,將他的精心計劃全部打碎,他所做的,臨到了都是空的。

遠涉到了陳喬的手裡,閻家,自此也是更加落敗,閻冥的底更是被陳喬全盤端了出來。

南夜爵將槍從陳喬的手上移開,他聽到容恩一聲尖叫,雙手撕扯著頭髮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愛已傷,難以回去

摔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癱了。

容恩雙手捂住臉,喉嚨裡面有悲憤和傷心欲絕傾瀉出來,她不知道還能怎樣表現自己如今被壓得如此窒悶的心情,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堵得死死的,四肢百骸都在痛,她曲起雙膝,兩條手臂緊緊抱住腿彎慟哭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裡還能想些什麼,容恩將膝蓋壓住心口的位子,可是沒用,那痛還是在,而且越發蔓延擴散,消失不去。

南夜爵想要幫助閻越,他想讓她活下去,可是,她……卻親手將他送入了地獄。

當他在外忙碌,步步按照計劃行事的時候,容恩卻在他背後找尋那張能將他置於死地的光碟,他腹背受敵,她深深扎進去的傷害,遠遠比任何刀槍都要來的尖利。

她聲嘶力竭,兩個肩膀不停在抖動,聿尊斜靠在長臺上,一語不發,嘴角處的輕佻笑意也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容恩,就連平常最看不慣她的阿元都抿起了嘴角,將臉微微撇過去。

陳喬趴在桌面上直喘氣,眼睛被鮮血漫潤,有溼熱的液體在流倘出來,他知道,自己說出來以後,恩恩是永遠不會再原諒他的。

南夜爵狹長的眸子掃向跌坐在地的容恩,他鬆開陳喬,幾步走到容恩身邊,拖住她的手臂將她拽起來。

容恩像是個布偶般任他擺弄,步履趔趄,南夜爵將她拉到陳喬身後,再將手裡的槍放到容恩手裡,他握住她的手,將槍口對上了陳喬的腦門。

“你……你想做什麼?”容恩反應過來時,驚懼不已,身體開始顫抖,只是握住槍的那隻手不敢亂動。

“你不是想要給閻越報仇嗎?現在已經知道了真相,你難道不想一槍崩了他?”南夜爵食指輕彎,容恩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正被他順著住下壓,隨時都有扣動扳機的可能。

一根弦緊繃著,如今已經拉成直線。陳喬放在臉頰邊上的手正抖個不停,半張臉都浸在血裡面,他眼簾吃力地抬起來,在看清楚握槍的人後,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這種鑽心的痛直入骨髓,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容恩能給他痛快的一槍。

“不,不可以……”

懷中的身子正抖個不停,容恩縮在南夜爵的臂彎間,整個人顯得孱弱瘦削,她黑亮的髮絲順著男人的手臂垂下去,南夜爵目光幽冷,手臂強而有力地環住她,“為什麼不可以?當初你認為是我殺了閻越,不同樣的要以牙還牙,送我入地獄麼?”

“不,不是那樣的,不是……”容恩反覆嘴裡面的話,兩條腿軟綿綿地癱下去,可肩膀卻被男人禁錮住,令她逃避不了。

“什麼不是?”南夜爵語氣越發陰冷,“對我下得了手,為什麼對他不行?”

“恩恩,對不起……”陳喬眼睛痛苦的半眯著,“我知道落在他的手裡今天就別想活著出去,既然那樣的話……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中。”

容恩心裡悲憤交加,握住槍的手劇烈顫抖,“陳喬,越他那麼相信你,就連我都從來沒想過會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怎麼可以!”

陳喬閉上了嘴,他知道一句對不起,對容恩的傷害來說是多麼微不足道。

要怎樣的勇氣,才能讓閻越最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容恩後背緊貼著南夜爵健碩的胸膛,男人呼吸起伏,熱源正順著她身上單薄的毛衣不斷浸潤到容恩體內,她望向趴在桌上的這張臉,一種深恨從心底慢慢浮現上來,方才的害怕同驚懼已經被憤怒以及衝動取代,南夜爵感覺到她的手已經不再排斥著握住那把槍,食指,甚至自主的在將扳機住下扣。

她是真的想這麼扣下去的,容恩全身被冷汗浸溼,感覺像是溼漉漉地泡在了水裡面,她兩個眼睛圓睜,黑亮的瞳仁透出能毀滅所有的火苗,容恩雙手握住了那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在陳喬的腦門處抵著,卻因為手腕地抖動而左右輕顫。

南夜爵已經得到了答案,他自然也不會讓容恩殺了陳喬。

但是,她應該親手為了閻越送他一槍,報仇也罷,就算是真正地畫上個句點吧。

南夜爵拉過容恩的手,將手槍指在陳喬肩脖上,他不給她猶豫或者害怕的時間,食指按住容恩的手指向下壓,這一聲沒有方才那麼響亮,子彈穿過皮肉卡在骨骼間,鮮血噴射出來濺到容恩的臉上,滾腥的血還是溫熱的,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淌進了頸間。

容思只覺胸口憋悶難受,她兩條腿再度軟下去,暈倒在了南夜爵的懷裡。

男人將手槍在陳喬的肩膀上擦了擦,他氣息虛弱,已經奄奄一息,“阿尊,想辦法給他弄點麻煩,將他送進牢子,這方面你比我熟悉,記住,要讓他這輩子都將牢底坐穿。”南夜爵手臂勒住容恩的腰,視線最後瞥了眼陳喬,就這麼讓他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而閻越所說的法律手段,就算陳喬到了警局能自己說出來,也算是自首,南夜爵這次不會再給他機會,索性就來個栽贓嫁禍,反正依他的罪行,將牢底坐穿一點都不為過。

容恩似乎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噩夢連連,臉上身上的血漬都已經被擦乾淨,南夜爵將她放回床上,剛要起身,脖子就被她的兩條手臂緊緊纏住。

容恩感覺自己就像是跌進了個永不見底的深淵,而且,整個人還在持續下落,周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她只有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脖子,才感覺不會那麼害怕同孤獨。

南夜爵單膝跪在床上,他雙手扣住容恩的手腕想要將她拉開,可這時候,她的勁道比誰都大,就像是落水的人好不客易抓住了能救命的稻草,怎肯輕易放手。南夜爵嘗試幾次,容思卻依舊抱得很緊,感覺到好不容易抱住的溫暖要掙開,她急的手足無措,在噩夢中哭喊出來,“不要,不要丟下我,我好怕……”

容恩身體也隨之貼近過來,南夜爵躺到床上,她順著體溫抱住男人的腰,手指用力掐住他的衣服下襬,生怕他等下就要跑了。

她幾乎整晚都在哭,哭的累了,就昏睡過去,然後又在噩夢中哭醒,反反覆覆,嗓子早已經哭啞了,容恩眼裡面倘出來的淚水將男人的胸口打溼了大片,還未來得及風乾,卻又溼透。

南夜爵睜著眼睛,也是整晚沒睡,心裡面覺得煩躁不已,像是被什麼堵住,宣洩不出來。

容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外面的陽光很好,正透過落地窗的淨透照射進來,她睜開眼睛,屋內的每個角落都被陽光給照亮,容恩抬起手擋在額前。側過身,旁邊位子並沒有人,她手掌拂過去,也無有人睡過的痕跡。

“扣扣,”外面傳來敲門聲,“容小姐,你起來了嗎?”

容思安靜地躺在床上,“王玲,進來吧。”她嗓音嘶啞,一開口就撕裂般的疼。

王玲擰開門把走進來,“你早上也沒有吃,現在下去吃點東西吧。”

容恩將被子拉到肩膀,“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容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好像不舒服。”

“沒事,”容恩將臉埋入被中,聲音也變得很悶,“你先出去吧,我想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