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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王妃換一件衣裳用了大半個時辰,蕭婉容在外頭就站了大半個時辰。期間,沒有人上半杯熱茶,沒有人上半塊點心,更沒有人象徵性的請她坐下。

新進門的媳婦,就這樣被人晾在正廳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更不是!

昨晚上本來就沒休息好,在老祖宗屋裡又站了那麼長時間,這一個多小時站下來,蕭婉容雙腿就有些發軟。

可即便再軟,她也沒有動彈半分,不為別的,只因為這裡全是張王妃的眼線,單反她有半點做得不到位的,都會成為張王妃攻訐她的把柄。

張王妃由張淑芬扶着出來,一眼看見站得筆直的蕭婉容,臉上瞬間全是不悅,板著臉就朝守在門口的丫鬟罵道——

們就是這樣當差的?三夫人來了,既不請她上座,也不奉茶水點心?如此怠慢主子,知道的是你們當奴才的偷懶耍滑沒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苛待了三夫人。如此沒有分寸不知進退,來人,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打,打到三夫人肯原諒你們為止。”

立馬有人過來拉這兩名丫鬟往外走,嚇得那倆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響頭,哭求道:“三夫人饒命,三夫人饒命。”

蕭婉容看着張王妃,臉上的表情突然就有些諷刺起來。張王妃笑眯眯的回視着她的眼睛,一副坐等接招的表情。

這招也的確夠陰損高明,她一個主子沒有讓蕭婉容坐等,哪個當丫鬟的敢自作主張讓蕭婉容坐下,甚至還又上茶水又上點心的好生招待?

如果真有不長眼的那樣做了,只怕等着的就不是板子而是毒酒、白綾了。

張王妃自己可以怠慢的蕭婉容想要給她個十足的下馬威,卻又要將失禮之處賴在下人身上。

這還不算,左右是你自己的丫鬟,也當真是你的丫鬟怠慢了主子,你要打要罰都由着你,可人家偏生要打蕭婉容的名頭,告訴大家,你們之所以挨打,是因為三夫人生了氣不肯饒恕你們,你們挨多打看的也是三夫人的心情,要記恨可別記恨錯了人。

可蕭婉容究竟該怎麼辦呢?丫鬟們這樣怠慢她,她若是不罰便不足以立威,往後這王府的下人只怕都要輕視他幾分。

可若當真依着張王妃的說辭讓丫鬟們挨了打,事情傳開,只怕滿府的下人都要不服氣,明面上雖然不敢說什麼,暗地裡朝她下的絆子只怕少不了。

蕭婉容非常清楚中間的厲害,她朝張王妃悠悠一笑,而後大聲喝止了要拖兩名丫鬟下去的小廝,緩步走到那兩名丫鬟面前問道:“這院中來了人,都是你們二位接待招呼?”

張王妃的客人,哪裡輪得到兩個丫鬟接待招呼?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其中一人眼神不停的朝張王妃身上瞟,見張王妃不動聲色的朝她點了點頭,才戰戰兢兢的回答道:“是,一般府內的客人都由我二人招呼。”

“是嗎?”蕭婉容眸中帶笑,放柔了聲音接着問她:“既然是由你們招呼,那為何獨獨不接待我?是因為三爺更緊要香姨娘,還是我一個新進門的夫人根本就如不了你們的眼?”

主子再落魄明面上也是主子,哪個下人敢當面承認有輕視之心,那根本就是不想再在這府上呆了。

兩個丫鬟嚇得肝膽俱裂,趕忙磕頭道:“三夫人明鑒,奴婢們以為您進內室伺候王妃娘娘更衣了,實在沒注意到您就在廳中站着,這才怠慢了夫人,實在不敢有輕視之心,求三夫人恕罪。”

“兩位姐姐的眼神真箇不好。”蕭婉容臉上的笑剛硬起來,語氣也比剛才的硬了三分:“一兩刻鐘還有可能沒有注意到我,足足大半個時辰,中間還有丫鬟進出飯廳擺早膳。我這麼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們看不見?”

豆大的汗水從兩個丫鬟額頭上流了下來,去飯廳要路過正廳,她們是要在飯桌邊上伺候張王妃和張淑芬用膳的,自然幫着擺菜的丫鬟一起進去飯廳布置了碗筷。

進進出出好幾次,要說沒看見蕭婉容,理由還真就只能是瞎了。

兩人渾身發抖的跪在原地,連冤也不敢喊了,只不住的磕頭求饒。

蕭婉容也不再看她們,而是轉頭朝張王妃看去,笑吟吟的道:“婉容才進王府,不明白府中規矩,於是多問了幾句。

我原本也沒有罰人之心,不過幾句話問下來卻讓兒媳心寒。才如今第二天,就被公婆屋中的丫鬟如此欺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才進門就失了婆母的歡心呢。

婉容不才,不會說話辦事,莫不是真的讓婆母心裡厭煩,丫鬟察言觀色這才如此怠慢輕視兒媳?在娘的的時候,嫂嫂們過來給母親請安,可沒有讓丫鬟代為接待的舊習。”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你的丫鬟太沒有規矩,故意怠慢輕視於我,讓我這個原本不打算罰人的人也心中生了氣。

不過話說回來,媳婦請安哪有讓丫鬟接待的禮?莫不是你自己要給我下馬威卻又將罪名安在了丫鬟身上?

張王妃惡狠狠的瞪了回話的丫鬟兩眼,原以為她是個伶俐的能接住蕭婉容的招沒想到三兩下就敗下了陣來。

現在倒好,她沒給成蕭婉容下馬威,反倒讓蕭婉容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丫鬟的罪名都坐實了,還不責罰,難道要讓全府的人都知道她張王妃失德,刻意苛待先夫人的嫡兒媳?

繼母的身份本來就夠尷尬,若再傳出這樣的傳言,只怕對她親兒子徐恪繼承王位更是不利。

張王妃對蕭婉容恨得牙根癢,卻不得不冷着臉對外面喊道:“冷香、桂枝玩忽職守、不是尊卑,怠慢三夫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兩人覺得冤枉,卻不敢對張王妃喊半句冤,求半句饒,只得由着小廝拖死狗一樣將她們拖了下去。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次的罰有名有目還是張王妃以當家主母的身份罰的,不管蕭婉容什麼事,心裡就是冤死了也沒有求的地方。

聽着外面板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蕭婉容沒有皺了起來,低聲道:“這倆丫鬟也真夠可憐的。”

張王妃能聽明白她的深意,卻依舊笑吟吟的上前拉住了蕭婉容的手,異常親熱的笑道:

“果然是個善心的,丫鬟都這樣怠慢你了你竟還覺得她們可憐。也是母親的錯,只顧着進去換衣裳,忘了還有你等在外頭了。”

說著話,將頭上一支玉鴉釵拔下來插在了蕭婉容發間,溫和的道:“母親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萬望你別往心裡去。”

她姿態放得這樣低,蕭婉容又還能說什麼,只得欠了身道:“母親慈愛。”

張淑芬打眼看着蕭婉容發間的玉鴉釵,心中說不出的嫉妒,剛才被張王妃一頓教訓,有當面見識了蕭婉容的手段,面上倒沒顯什麼,笑嘻嘻的過來挽住蕭婉容的胳膊,討好的道:“三嫂一進門就得賞,大郡主的老太妃上您,我眼紅了好久的玉鴉釵母親也賞了您,我看得都眼熱了,真盼着哪一天來給母親請安能有丫鬟也這樣怠慢我,站半個時辰換一支價值不菲的玉釵,怎麼算都值了。”

她用的自然是開玩笑的語氣,說出的話雖然有些小家子氣卻也格外的天真可愛,逗得張王妃又笑着將發間的另一支碧玉梅花簪子拔下來賞了她。

“這麼一鬧,肚子實在餓了,都別走了,陪着我用頓早膳吧。”

進了飯廳,蕭婉容就被桌上的小菜吸引住了目光,六味醬碟,六味醬菜,八道時新素炒,八道清味葷菜,四樣主食,兩味暖湯,這排場……

張王妃將蕭婉容的驚訝看在了眼裡,心裡很有些不屑:果然是小家子出來的沒見過世面,這點東西就嚇到了還敢在我面前抖手段拼財力?

“坐吧!”

張王妃坐了主座,按位份蕭婉容是應該坐在她右手邊的,張淑芬為她拉開了椅子,蕭婉容便坐了下來。

誰知道張王妃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沒等蕭婉容明白是怎麼個意思,張淑芬已經乖巧的站在了張王妃身後,拿了竹筷為張王妃布菜伺候她用早膳:“紅嘴綠鸚哥清淡,母親用些開開胃。”

她為張王妃夾了一筷子,又給蕭婉容添了一筷子,笑道:“三嫂也多吃些,這些醬菜都是御膳房出來的,等閑人家吃不到,您多嘗嘗。”

蕭婉容臉上就尷尬起來,侯府不興站規矩,後期自己當家自然也沒有伺候過誰用膳,一時竟忘了新媳婦入門是要像丫鬟一般伺候婆母的,婆母用膳她布菜,婆母出行她被轎,婆子洗漱她打水……

張淑芬這話也夠有意思,什麼叫等閑人家吃不到?侯府是等閑人家嗎?比照親王府雖然低了好幾個等級,但也不是寒門陋戶吧。與其說她在勸蕭婉容多用些膳,還不如說她是在嘲笑蕭婉容沒規矩。

蕭婉容臉上發紅,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也拿着竹筷站在張王妃身後,很有些歉意的道:“媳婦失了規矩體面,還請母親責罰。”

張王妃卻是笑吟吟拉過了她的手,寬容大度的笑道:“自家母女,哪兒來的那麼多規矩?我原本不想讓你站規矩,可淑芬一直是這樣伺候我的,你才進門總要在大家面前做做樣子,才不會讓人詬病,為了你的名聲,只好先委屈你幾天了。”

蕭婉容趕忙低頭斂目的站在一邊,看着張王妃的眼色為她布菜。

張王妃吃了顆小籠包,好像有些噎着了,張淑芬一邊幫着張王妃順氣一邊指使蕭婉容道:“快給母親盛點湯。”

蕭婉容不敢耽擱,趕忙盛了碗湯遞到張王妃面,張王妃卻只顧着咳嗽不接,張淑芬要去接,手伸到半途張王妃咳嗽的聲音又大起來只得縮回手去接着幫張王妃順氣:“勞煩三嫂先端一會兒,母親隨時要喝,實不敢讓你將湯放在桌面上。”

為防天涼,湯都是放在紫爐吊子里暖着的,無論什麼時候盛出來都像是剛出鍋的一樣。

盛湯的白玉碗又出奇的薄,蕭婉容一雙手端着碗,就跟端着個洛鐵一樣。不多時她便能感覺到手上起了水泡,而張王妃卻依舊沒有要讓她將湯放下的意思。

用這樣的陰損招數折騰人,真當我蕭婉容是只逆來順受的小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