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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不了多久了。”那聲音里是說不盡的凄楚滄桑,絕望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湧來,像是要將她吞沒。他的萬年孤寂他的絕望能引起蘇寒錦的共鳴,但卻侵蝕不了她守護的道心。

她眼裡有淚,眼神卻格外堅定。而正是這份堅定,讓夜旻君漸漸收斂了情緒,他靜靜地打量着她,用他剩下的全部力量打量着她。

許久之後,他勉強抬起銹劍,劍尖指着那劍拔出而露出的黑洞道:“你可以從那裡出去。”

最後一點兒光點進入了長命鎖,蘇寒錦感覺到長命鎖微微的發燙,那是緊貼皮膚的心安,絕望的負面情緒襲來之時,她連往前邁出一步靠近那骷髏都做不到,然而此時,她從那種情緒上的共鳴中清醒,喜悅由內而外,在心中生起,在臉上綻放。

她微笑着,往前跨了一步。

那笑是黑夜裡綻開的光,是陰雨天后橫空的彩虹,是驅散陰霾的一縷清風。

“會有人來救你,或者,你覺得我可以救你嗎?”她臉上是無所謂的淡笑,飛劍隨意握在手中,眉眼中的洒脫掩蓋過了她的容貌,而那笑容,竟是在這毫無生機的毀滅陣法之中,在這片黑暗和死寂之中,徐徐綻開的清麗花朵,是花朵上晶瑩閃耀的朝露。

夜旻君看了一眼周圍漫天的屍骨,再看了看身前的紅顏,忽然也笑了一聲。

“你走吧,從這裡出去,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他一直在等待一個人,能夠找到陣眼喚醒他的人,然後與其達成一場交易,當然不管表面多麼合理划算的交易。實際上也是一場欺騙,他是一個亡魂,自然要選擇最合適的肉身。而能夠看穿一切走到他面前的人。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走到他面前的人,是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有堅定的心。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不會答應與他做一場交易。她什麼都知道,與從前那些誤入這裡的人不同,她什麼都知道,她洞悉一切。

那些人啊。那些誤入的人,那些狂喜的人,那些警惕的人,都成了往生界內的一部分,都成了枯骨。都化作亡魂,鮮有人能夠發現這是一個局,更沒有人能找到陣眼。

當然,這也是因為誤入的人太少了,太少了。誰料得到,這陣法會有如此大的力量,會將這裡,變成獨立的界面?夜旻君嘆息一聲,轉過身去背對着蘇寒錦坐着。脊柱彎成了弓形,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底下的屍骨。

這個動作有點兒像小孩子蹲在牆角畫圈圈,雖然他沒有再說話,骷髏架子還有些發黑,然而這麼背對着坐着戳骨頭,居然會讓人覺得有一些可愛。蘇寒錦笑了一下,接着便看到那黑洞漸漸擴大。

那裡真的是出口嗎?

就在她猶豫之際,腦海中仇千凜的聲音再次傳來,那聲音急促又帶有命令的威壓,讓蘇寒錦微微怔住。

“斬下他的頭顱,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這是一場騙局,不要被他的動作矇騙,斬下他的頭顱,取走他的頭顱,他的頭顱才是真正的神魂精髓,能夠助我恢復,我需要大量的神魂滋養,還需要一具純......”

什麼?

那話沒說完,像是被誰硬生生掐斷了一樣。蘇寒錦皺了皺眉頭,伸手欲抓住長命鎖,卻在這時,發現無數的光芒從長命鎖內飛出,在她面前匯成了淡淡的人形輪廓。

那是極為微弱的光亮,甚至看不出相貌,只是一個輪廓。

“他”伸出手,像是要輕撫她的臉頰。

手指穿過她的臉頰,又稍稍後移了一寸,像是輕輕地貼着她,輕輕撫過她的眉眼,撫過她濕潤的眼角,明明沒有任何觸碰,但在她眼裡,在她心裡,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仇千凜!”那是仇千凜,明明只有一個人形輪廓,但她覺得,那就是他。

“是我。”那聲音很輕,極為虛弱,彷彿能夠被風吹散;那聲音並非直接傳入她腦海,而是用耳傾聽的,連那骷髏都再次轉了過來,之前每次說話,骷髏都沒有動過,然而此刻,他的下頜骨都打開了,樣子看起來十分驚訝。

“為自己活。”仇千凜緩緩道,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臉,卻又穿過了她的臉,他一直沉睡,然而這一次的蘇醒,卻讓他知道了太多,只是一眼,他便知道她經歷過些什麼。

殘魂無心,他會覺得疼痛難忍。手指只是恰好挨着她而已,那是一片虛空的觸碰,然而他能想象她身上的溫度,他還記得,從前掌心下的柔軟。

“為自己活......”他再次低聲重複,聲音猶在,而他的那團光影迅速散開,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唯有少許再次進入長命鎖內,蘇寒錦想要去抓住那些光影,然而一切只是徒勞。

夜旻君的下頜骨都快合不上了,他勉強將骨頭接上,“好不容易蘇醒聚了那麼點兒魂,竟然為了說句話又這麼散了。你那長命鎖里的人,情形比我都還不樂觀啊,這一次出來耗盡了魂力,若沒有神魂滋養,恐怕要沉睡萬年,不過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讓他最後一點兒魂魄不散呢?”

......

為自己活?仇千凜告訴她,要為自己活,那先前的那些話?斬下這骷髏的頭顱,大量的神魂滋養,是他說的嗎?是什麼東西讓他魂魄不散?如果沒有神魂滋養,會沉睡萬年?

那些訊息在蘇寒錦腦海中翻騰,欣喜、疑惑、哀傷、迷茫總總情緒在短時間內她嘗了個遍,糅雜在一起,讓她陷入了一種沉思當中。

......

域外,黑夜降臨,深青色的天幕上星辰密布,繁星撲灑下來的光,照在了塔樓之上,全身罩在黑袍里的人手裡捧着一盞燈,他左手握燈,右手攤開,手指上有一處燙傷,已經燒焦了,還結了疤。

黑袍人因為消耗過多而發出低低的喘息聲,而這聲音,落到身畔跪伏着的人耳朵里,那人不禁抬頭,擔憂地道:“王......”

這裡是三千界外,雖然往生界亦脫離了原本的界面自成一界,也屬於域外之界,但與往生界的溝通,仍舊讓王耗損心力,只是他忽然想到,僅僅是將話傳遞到往生界,就有如此大的損耗,那當初的大祭司,是如何突破那一層又一層的規則之力,拼着肉身盡毀,神魂大損,進入那最低等的界面的呢?

對於大祭司,他一直心生敬仰,他宛如域外天魔一族的神。然而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大祭司從前的力量何等逆天,而大祭司的精神是何等的強大和堅韌,他所做出的,是多大的犧牲。

他抬頭,看向了王手中的魂燈,結果這一看另他臉色大變,不顧一切地喊了起來,“王,王,魂燈,魂燈啊......”

之前魂燈的光雖然微弱,卻未曾熄滅,然而此時,那光竟然消失,就在他大駭之時,卻見王撥了一下燈芯,聲音平緩地道:“還沒熄。”

一點兒微光,僅僅只剩下了一點兒微光。

“為何會如此?”他喃喃問道,卻見王伸手過來,他的手上,有傷。

“沉焰,他在警告我。”他察覺到沉焰的抗拒,所以想要將話一次說完,結果還是沒有成功。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過魂燈,那一刻,突然爆發的力量,將他的手灼傷。“大祭司,拼盡一切力量,只是為了警告我,只是為了跟那變數說一句話。”

黑袍人笑了一下,他的手從旁邊的棋盤上拈了一顆黑子,將黑子拿到指尖把玩,許久之後,才沉聲道:“棋子入局,身不由己。”

說完之後,他大笑一聲,將手中黑子拋入高空,那一粒黑子像是一顆流星一般在天幕上划過,最後又化作了天上的星辰,成為了天幕那個巨大棋盤上的一粒星辰之棋。

這就是域外天魔的力量。

黑袍人拋出棋子之後,手又撫上了魂燈,他低聲喃喃道:“落子無悔,沉焰,你阻止不了,你以為,還有得選擇么?”

下一刻,黑袍人站在了塔樓的邊緣,他將手中的魂燈高高拋出,使出全身力氣擲向了遠處的荒漠。

魂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線,消失於天際,擊落飛鳥,最後落於沙土之中,頃刻間被黃沙掩埋。

“魂燈......”

“放心,他神魂不滅,魂燈也永遠不會熄滅,在哪裡都不會熄滅。”黑袍人先是淡淡地道,只是突然間,他的聲音猛地拔高,尖嘯道:“讓他看看,這片土地有多麼荒蕪貧瘠,讓他看看,我們每天有多少族人死去,讓他看看,這裡何處有生機!”

他揮出一掌,勁氣擊落了天空上盤旋的一隻怪鳥,“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神降下的懲罰,那我就要弒神逆天!”

怪鳥的鳴叫沙啞難聽,因為它們的喉嚨,被焦陽烤得乾裂。它們和他們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然而這裡,卻是那樣的貧瘠荒涼。即便是這樣,也得不到解脫。

全族覆滅,那是大祭司的預言。他不會讓那個預言,成為現實。

......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