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和小玉的婚事，我看着要推遲一段時間了。”青青看一眼小白，玩笑道，“我的小玉，可不能這麼容易讓你娶回去了。”

小白知道青青對林鈺的意義，那是最初的休戚與共，生死相依，因此雖然也是開玩笑，卻也帶着幾分認真，“別啊，我叫你姐，青青姐，別這樣，我們是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啊，怎麼可以這麼無情？”

“你別信她胡說。”林鈺笑着起身，“她是姐姐，還不趕快出嫁，我可不好趕在前面，再者，禮儀什麼沒定下來，事情也沒準備，人生只有一次的事，你願意馬虎了?”

“這個當然是沒有的。”小白看林鈺眼睛半眯起，有些危險的看着她，連忙解釋，“我這不是心急嘛。對了，剛剛有人說林老夫人來了，你答應她了？”

說到這個問題，林鈺就沒有剛剛那麼輕鬆的心情了，點了點頭，輕嘆了口氣，“她便有千般的不是，也確實收養了我，最初也是盡心替我考慮，只是他兒子總是更重要些。”

青青提起陸平之就要皺眉頭的，冷笑了兩聲道，“也好，這次幫完了他們，風險這麼大，再怎麼樣的恩情，也報答了。”

一邊說著，她還看了一眼小白，意有所指的道，“等這事了，你就誰的恩情也不欠了。”

小白又不是笨蛋，知道青青指的是他姐姐殷素素，然而之前的事殷素素確實做的確實也不算厚道，他當日對殷素素也是多有怨懟，此時自然不會幫着殷素素說什麼，反正青青也沒明指。不過，青青話倒是說錯了一點，林鈺也不是誰的恩情都不欠了。至少她欠青青的，只是對於青青來說，她所做的。她並不覺得恩，也不求什麼回報。

轉頭再看林鈺。竟也是深以為然，白緋若的心裡便略有些醋意，也幸虧了青青是女子，不然他還真是坐立不安，當然如果青青真是男子，可能最開始就沒有他什麼事了。

青青並不知道小白糾結的心情，而是繼續了之前的話題。“最近小玉不經常出門，只知道陸平之已經被關了起來，你出去的多些，可知道陸平之現在具體是什麼情況？”

於公於私。小白還真是稍微注意過陸平之，此時便點頭道，“陸平之的情況確實不太妙，原本陸家就首當其衝，而且這次領兵的又是陸平之。他又是宇文成的親表弟，我姐姐也挺厭惡他，你說他的境況能好了嗎？其實，要我說，你最好別牽扯到這個渾水中。只是你說的也是，你畢竟受了陸家的養恩，也真不好不聞不問。”

“還要先見一下殷姐姐啊。”林鈺思索了一下道，要想陸平之留條命在，殷素素那邊不得不說通，如果殷素素真想要陸平之的命，就算宇文器赦免了他，殷素素暗地裡下手也不是什麼難事。

殷素素那邊倒是出乎林鈺意料的順利，她很忙，聽說林鈺想見她，當天在從宮裡出來的路上順道拐到了齊王府，堪稱行跡匆匆。不過看着林鈺坐在在窗下喝茶，軟緞一樣的長髮只是用緞帶輕鬆束起，陽光下散發出溫潤烏光，她又覺得好像是應該鬆一口氣，稍微慢一下步伐。

林鈺見她過來，起身，倒了杯茶，遞給殷素素，看一眼她神色，饒是殷素素這樣的女人，眼神也有些疲倦了，便嘆了口氣，“你且休息一下吧，就算是鐵打的，也要喘口氣不是？”

殷素素接過茶來，先不喝，而是徑直問道，“你找我，是林老夫人找你求情？”

鈺也不隱瞞，“我想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深恨着陸家，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殷素素這樣的女人，不是會耳根子軟的那種，如果她打定主意要對陸平之下死手，林鈺就算是說也白說。指不定她面上答應了林鈺，回頭安排個山賊意外疾病什麼的就收拾了陸平之。如果殷素素不是非要將陸平之置之死地，林鈺想要保住陸平之的命就更有把握了，實際上她有信心說服宇文器，卻沒有信心勸動殷素素。

畢竟宇文器和陸平之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怨，利益和權力上的權衡，終究還是有辦法可想的，可是仇恨不是，若殷素素和陳張兩家，那般的血海深仇，總有一方徹底倒下才算結束。

殷素素顯然也有些思量，她看了林鈺一眼，平聲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沒辦法了。”林鈺聳了聳肩，神情還是很輕鬆，“我不至於為了一個陸平之和你對上，我本來就厭惡他，何況就算是對上了，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你真想讓他死，我可沒辦法讓他活。”

殷素素輕笑，“你說的這麼明白，我還能怎麼說，我厭惡他，非常厭惡，恨？他還不配！”

林鈺微微扯了扯唇角，喝了一口茶，加了蜜糖的烏龍茶，入口清香四溢，清甜非常，“那就好。”

“你打算怎麼說服宇文器，陸平之可算是禍首了。假死？替代？”殷素素神色也漸漸平和下來，有些放鬆的靠在柔軟的椅子上，雖然

“你不覺得，那樣太便宜他了嘛。”林鈺輕笑，“我要是那樣救下他，又不好扣着折磨他，豈不是便宜了他。”

林若玉欠林老夫人的養恩，林若玉可不欠陸平之的，反而陸平之欠他，更何況林鈺本人對陸平之雖然說不上憎恨，也是非常厭惡。

殷素素看了一眼，覺得林鈺雖然臉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甚至可以說惡意滿滿，一開始還是有些堵得慌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說實話，如果不是林鈺開口，她還真不太想放過那個賤男人呢，如今這樣也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對陸平之來說，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林鈺喝完了一盞茶，垂下眼帘，笑意一如既往溫柔，“我確實不想他死，當日，我發誓說，要看這結局，他要死了，這結局也太快了些，爛尾這種事情，要不得啊。”

“呵，你就是裝的溫柔吧，根本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就是用溫柔的手段，溫柔的姿態，別人還感激你呢？”殷素素笑笑，“既然你下定了決心，就進宮一趟吧，能不能說動陸平之，那是你的事情。當然，不要想着我會幫陸平之說好話。”

“誰會幫他說好話。”林鈺嗤笑，“正好和你同行是吧，對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問你呢。”

“什麼事情？”

“裴家的事情，事涉青青的婚事，裴家那老傢伙很可厭，你覺得讓他滾蛋怎麼樣？”林鈺站起身來，看似隨意的道。

殷素素卻着實思考了一下，“可以，雖然裴圓琛勢力也不小，可是因他寵妾滅妻，有沒有嫡子，他的妻族是絕不會幫着他的，多半還會踩一腳，他雖然有朋友親故，可是敵人同樣不少，族內不服他，眼下的情況，對他有怨言的更多，同時宇文器絕對不會想他繼續在那裡給自己添堵。”

“那就好。”林鈺鬆了口氣，一抬頭看到殷素素似笑非笑的臉。

“你果然是最關心青青啊。”

林鈺看她神情，有些玩味的笑了，“是啊，誰讓她最關心我。”

殷素素看了她一眼，終究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些怨氣，可是小白他，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值得你信任的。我知道你總保持幾分戒心也沒錯，有的時候，我覺得你真不用顧忌太多，即使你……”

殷素素話說了一半，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倒是林鈺饒有興趣的看了她一眼，“即使怎麼了？”

殷素素卻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搖頭嘆了口氣，“或許只是我多想，總之，他是個好孩子，別辜負了他的心。”

聽到殷素素挑明了話頭，林鈺正色，“我自然不會，我這個人，若是沒把握的話，我也不會說出口。”

說什麼你若不離，我便不棄，你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太煽情，然而林鈺既然說，不會離開他，那麼只要小白不背叛她，她就真的不會離開他。

殷素素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和林鈺相處了那麼久，她還是了解這個女孩子的，她不輕易許諾，然而真的非常注重承諾，堪稱一諾千金。

“素素姐，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林鈺卻突然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明明只是尋常的表情，那一瞬間，殷素素好像看到了霜冷長河的滄桑和凄涼。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不是切身處地，永遠是不會明白的，我又是這樣的人。”林鈺說的明白，眼瞳也極黑極亮，“可是，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此時也不會活着。”

殷素素突然想起了死了的某個人，張了張緋色的唇，想要說什麼，究竟也沒說出口。

等她出了林鈺所居的院子，甚至出了王府，坐在馬上，才放肆的讓回憶淹沒了自己。

“阿靈，阿靈。”她呼喚着某個人，好像從那已經不存在的人那裡汲取着力量。“你看到這結局了嗎？”

她似哭似笑，有眼淚落下來，又忍不住笑聲，直到馬車外一個低沉優雅的男聲打斷了她。

“素素，至少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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