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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全和顧明義一路狂奔出了淮河東門,又沿着渭水繼續向東朝梧州城去了。

琥二不敢跟的太緊,又得顧及着血炎,好幾次都差點兒跟丟了。

幸好有血炎,冥冥之中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在指引着他不由自主向東而去,越是向東那種感覺便越是強烈。

她就在前面,可是他們卻不得不去想,見到她時會是怎樣的情景,憑他們如今的情況又如何與祁全相抗,又能否將她安然帶走呢?

祁全和顧明義一路沿着渭水向東狂奔,直到臨近梧州和桑榆交界處的極東邊陲,速度才逐漸放慢了下來。

二人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琥二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周圍都是山丘密林不見人跡,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可是看祁全和顧明義的表現,似乎並不知道確切的地方,只得一路摸索着往山上走。

“就是這了?”

“不錯,線報上說有人曾在這附近見過祁紋,可是這山太大,我的人又不敢大肆搜索打草驚蛇,這才一直沒能找到確切的下落。”

祁紋?

琥二隱約聽見了祁全和顧明義的對話,心裡有些納悶,怎麼也想不到這二人如此匆忙狂奔百里竟是為了祁紋。

他記得祁紋,那個陰陽怪氣毫無生氣的大夫,可是他不明白那人怎會突然到了淮河,祁全和顧明義又為何在這個時候急着去尋一個無足輕重的祁紋。

“往左走,避開他們繞過山去。”

琥二心裡正在納悶,卻聽血炎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琥二心中一喜,想必是血炎感覺到了什麼,當下再不遲疑馬上調轉方向小心翼翼的往左邊去了。

他原以為有血炎帶路應當很快找到才是,可是從傍晚走到天黑,整個林子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見周圍鬼影重重卻仍未到頭。

琥二背着血炎早已只剩下麻木趕路的力氣,血炎更是悄無聲息的委頓在他肩上,要不是每到岔路口他就會低聲指上一句方向,琥二恐怕要以為他早已死了。

琥二麻木的走在山路上,突然感覺迎面一陣迅烈的疾風,心頭閃過一絲異樣,不及深思腳下便猛的一滑,嚇得他猛然坐在了地上僥倖止住了下滑的趨勢。

“懸崖?!你怎麼把路帶到這來了?!”

琥二嚇得大喊了起來,血炎有氣無聲的伏在地上,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盯着前方,可是琥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卻只見飄蕩聚集又倏忽消散的雲層。

“你。。。”

琥二正想發問,卻覺得身子陡然一輕,腦袋一空,除了又來了三個字再也想不出別的什麼。

片刻之後,二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摔到了地上,血炎帶着他落地之後便伏在一旁徹底沒了聲息,琥二全身痛的跟散了架似的,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可是一看血炎的模樣卻是心頭一涼,再也顧不上他自己的傷勢了。

“血炎!你快醒醒!”

琥二不住地搖晃着血炎,可除了微弱的鼻息再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琥二慌了神,用儘力氣扶起了血炎,可是舉目四望卻滿眼儘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彷彿要連同他們二人也一併吞噬了去。

琥二的心陣陣發寒,逐漸沉了下去,連扶着血炎的手也逐漸失卻了力氣。

“你睡吧,運氣好的話沒準瞧見明天的太陽,運氣不好也許就這麼進了野獸的肚子也不錯,反正找不到姑娘我也沒臉活着回去見主上了。”

琥二的手陡然一松,再也撐不住血炎的重量,一直苦苦支撐疲憊已極的身體彷彿被瞬間爆發的劇痛徹底打倒在地,頹然癱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了!

連十年前那些殘忍無情的搏殺他都熬過來了,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呢?

琥二就這麼躺在黑暗之中,眼皮子一旦落下去便失了再睜開的力氣,可是心裡卻彷彿有莫名陣陣嘶吼讓他不甘心就這麼睡下去。

他猛的睜開了眼睛,眼前卻彷彿有光亮一閃而過。

他不由自主的閉了閉眼睛,可是再次睜開眼時,那光亮卻依然微弱而固執的閃爍在遠處的黑暗之中。

“血炎!快醒醒!前頭有光!”

琥二馬上坐了起來,血炎聽到他的低喊眼睛似乎睜開了一條縫,可是隨後又馬上閉了起來。

琥二撐着扶起了他,毫不猶豫的往那光亮的地方走去。

“什麼人?!”

眼看着距離那光芒越來越近了,一道低沉的人聲突然打破了寂靜,琥二心裡一驚,緊接着卻整個人都癱軟下來,徹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他認得那個聲音,他雖然不明白那人究竟為何出現在了這裡,可既然是血炎帶他們找到了這裡,那麼除了相信他,他已別無選擇。

濕漉漉的,還有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卻意外的讓他覺得安心和親近。

琥二猛的睜開眼睛,卻正好對上兩隻晶亮渾圓的眼珠子。

“小八?!”

琥二剛一開口,聲音卻沙啞的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出了。

小八看見他醒了過來,開心的在他臉上又是一陣胡亂的舔,直舔的他臉上再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

可他要不是渾身疼的連手都抬不起來,真恨不得一把抱起這小糰子好好親上幾口。

那天出事的時候他一時顧不上小八,回過神來卻已不見了它的蹤影,害他着實擔心了一番,卻又無跡可尋。

原來在他茫然尋找之時,它早已尋着母親的氣味找到了這裡。

如今小八在這裡,那麼千寧必然也在這裡。

千寧是隨鉞一道失蹤的,那麼鉞必然也在這裡。

琥二恍然失笑,突然想起那時小八曾咬着他的袖子彷彿想告訴他什麼,可是他焦躁狂亂之時卻是全然未曾留意它的暗示。

白白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最簡單的捷徑就在他的身邊,他卻懵然無知。

如今想起來,他可真是天底下頭一號的大傻子。

就在琥二自嘲失神的時候,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有人匆忙走了進來。

“你醒了?”

“果真是你,你怎麼。。。?”

果然是祁紋,與他記憶中的聲音完全重合了起來,可是祁紋卻滿臉焦急,連疑問的時間也不給他便打斷了他的話。

“來不及解釋了,他們找來了,你快帶他們走。”

祁紋不由分說就衝進來扶起了琥二,琥二一聽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他怎麼忘了這件事!

“是不是祁全和顧明義他們找來了?我們正是跟着他們才找到了這裡,多虧有血炎引路才能先他們一步找到了這裡,可是這地方這麼難找,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了過來?”

血炎眼神異樣的瞟了他一眼,一邊扶着他往外走一邊說道。

“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憑他們的本事估計早已把這整座山都給搜了一遍。”

“什麼?!”

琥二吃了一驚,抬眼望去果然又見濃黑的夜,可這夜繁星滿天與他昏迷之時的深重無光果然有些不同。

“我已經備好了馬車,上頭有些乾糧和傷葯,她傷的太重,傷勢又十分古怪,我只能勉強保住她一口氣,現在他們二人都尚在昏迷之中,只能靠你了,沿着這條小路走,出去之後一直往北,很快就能到達桑榆部,務必要保住她!”

祁紋一邊扶着他上了一輛馬車,一邊飛快的說著。

琥二匆忙往馬車裡看了一眼,果然看見鉞和血炎都已妥善安置在馬車裡,旁邊還躺着傷重無力卻已清醒過來的千寧和早已躍上馬車的小八,正溫柔的看着他們。

遠處隱約有震響如雷的馬蹄聲傳來,祁紋的聲音鎮定而低沉,琥二心裡卻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那你呢?你難道不和我們一起走?”

琥二焦急的問道,祁紋雖姓祁,可是他卻救了鉞,單憑這份恩情他也不能就這麼扔下他。

更何況,聽祁全和顧明義的意思,分明已經知道了祁紋的作為。

暗中救了鉞,還將她藏了起來,如此作為放在祁全眼裡已經足夠等同於叛逆,祁紋一旦落入祁全手裡,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連琥二都能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想明白的道理,祁紋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卻只是一臉平靜的垂下了目光。

“我必須留下來拖住他們,否則以你們的速度根本逃不出去。”

“那怎麼行?!我說什麼也不能丟下你,否則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輩,而且等姑娘醒了我又該如何向她交待?”

琥二心裡一驚,怎麼也沒想到祁紋竟是存了以死相護的心,可祁紋默了半晌,既沒有上車的打算也沒有再與他爭辯的意思,反而往馬車裡望了一眼。

望的是那兀自沉睡無知無覺的女子,眼神之中卻彷彿有千言萬語翻滾不息卻又無從說起。

琥二彷彿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可是不等他理出頭緒,祁紋卻猛地一打馬,任由那馬匹吃痛狂奔而起,距離黑夜之中那一抹孤單的人影越來越遠。

“你大可不必提起我,更不必交待什麼。若是。。。她有一日記起了我,那便告訴她,要不是她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發覺自己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所以無論為她做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