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光小心翼翼的瞧了半天也沒能猜透這兩人之間的關係,要說鉞當真有什麼狐媚本事迷惑了刑,讓他不惜以身犯險孤身闖入皇宮,他可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刑居然會被一個妖女玩弄於鼓掌之間。
可難保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會些什麼奇門異術,刑一時失察這才中了招。
所以,他剛一猜到鉞的身份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邊防着她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招數,另一方面卻也是想為了好生確認刑到底有沒有找了這個女人的道。
可是看來看去,反倒把他自個兒給看迷糊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刑不僅大搖大擺的把她帶在身邊,而且商議要事也不避着她,倒真有幾分被妖女迷惑了心智的可能,可是他從刑的身上卻又實在看不出被人操縱的痕迹。
所以他方才才故意提起了傳言一事,一則為了試探刑到底是否被她所惑,二則也想看看鉞的真面目到底如何。
可是鉞聽了這傳言之言卻只是擺出了一副無奈懊惱的模樣,無論怎麼看都毫無一絲半點禍國妖姬的模樣。
而且刑聽了這傳言,更是直接大笑了起來,簡直就好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可不是你第一次被叫做禍國殃民的妖女了,不如就藉著機會當真做一回?只要你願意,莫說是一個區區的擅闖妓ngōng,便是烽火戲諸侯只要能博你一笑,那也是在所不惜。”
鉞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心裡還彆扭着不願搭理他,可又擔心要是就這麼任他口出狂言還指不定說出什麼來呢。
“你想做那昏庸無道的暴君也就罷了,我卻還嫌那諸侯一來可實在鬧騰得慌。”
“哈哈哈!”
刑不顧形象的大笑了起來,一旁的陸重光卻是覺得鉞實在與外頭的傳言大相徑庭,與其說是迷惑了刑的妖女,倒不如說這一物降一物之理,果真是誰也逃不出的定數。
“可憐我一片好心,不過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就成了昏庸無道的暴君。”
鉞暗自撇過了頭不再理他,刑看了看她那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看來她心裡頭那道坎這回可真是邁不過去了。
可是這事兒說來說去,還不是怪他自個兒搬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
明知她不願意也就罷了,偏偏還得再加上一條隱瞞不報擅作主張的罪名。
古語說得好,這可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刑暗自嘆了一口氣,不再強求,轉而把話頭轉向了陸重光。
“你就放心吧,她的身份還有和祁國的淵源,我心中有數。這件事說起來牽連太廣,也無從說起,總之就是一句話,她遲早會成為我的妻子,除了她再不做他人之想。”
鉞和陸重光突聞刑如此驚人之語,不約而同的愣住了。
雖說明明是她自己說的,等這件事完了,就和他成親,繼續那一場未能完成的婚禮。
可是如今聽他如此鄭重的與別人說起,心裡卻不由得閃過許多異樣,有些酸卻又夾雜着蜜一般的甜。
“屬下明白。”
陸重光仍有些遲疑,可這樣的話,若刑當真是受制於人那又怎麼可能說的出來呢?一個握在他人手裡的提線木偶又怎麼說出這般認真而飽含深情的話語呢?
“既然如此,主上此次親自前來淮河又是所為何事?”
“借你的地方等一個人,順便也看看計劃進行的如何了。”
“不太順利,顧明義執掌鹽運多年,淮河沿岸幾乎全是他的勢力,我們的人實在很難插手。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消息瞞的極嚴,我想盡一切辦法也只能打探到十天前的確走了一大批鹽船,而且是顧明義親自打理的。除了他誰也不知道船上裝的到底是什麼,就連他在鹽幫的親信也沒讓沾手。”
“走了多少船?”
“據鹽幫一個發船的夥計說,僅那一天就走了差不多有五十船,分批走的,發了十來趟,半個鹽幫都出去了。”
“十天。。。”
“不錯,昨天剛好是第十天。”
刑沉吟半晌,陸重光只安靜的等在一旁。鉞反覆想着他們的話,聽起來毫無頭緒,可是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差了些什麼,無法把整條線串起來。
“繼續探,一定要盯死顧明義,絕不能放過他的任何動作。”
“屬下明白,只是。。。”
陸重光似乎還想說什麼,開了個口卻停下了,飛快的抬眼看了鉞一眼,似乎有些深意。刑看見他的眼神,皺了皺眉,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源怎麼樣了?”
陸重光皺緊了眉頭,緊緊抿着嘴,似乎陳源這個名字令他十分為難。
“不大好,自從魏虎死後他整個人都垮了。生意也無心打理,整日里醉生夢死,全然不知道顧惜自己的身體。他身子原本就已經。。。我擔心再這樣下去。。。”
“我知道你和他感情深厚,可是有些事。。。終究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欠他的都已經還清了,待事情辦完後,早做打算吧。”
刑的聲音裡帶了嘆息之意,陸重光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的哀戚黯然,鉞暗自回想了一番她曾在殞那裡看過的,陸重光和陳源的舊事,隱約猜到了什麼,卻又覺得真相似乎與她先前以為的那般有些許的不同。
“多謝主上關心。東院已經收拾好了,主上盡可放心住下。若主上暫時沒有別的吩咐,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
陸重光又行了一禮便離開了,刑隨後也帶着鉞出了正堂,向著東院走去。一路上遇見不少丫鬟,看見刑走過都情不自禁的偷偷瞟着他羞紅了臉,卻只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無人敢上前搭話。
畢竟刑這相貌雖艷絕天下,可是他這一頭白髮加上如此凌厲內斂的氣質,尋常女子哪敢輕易靠近。
更何況,老爺早就吩咐過了,這幾個客人可都是貴賓,必須得伺候好了,絕不能有絲毫怠慢。
刑一路上卻是目不斜視的穿過了院子,連眼角餘光都沒顧上這些個年輕小姑娘的心思。
鉞倒是看見了,可她心裡裝了事兒,也沒了打趣的心思。
兩人一進東院,只看見幾個下人正在院里候着,卻沒看見祁蘇,倒是左手邊有一扇禁閉的房門。
鉞沉吟了片刻,到底還是擅自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
這一路上祁蘇倒是十分安分,只是一言不發的跟着他們趕路。
可是祁紋雖然把她身上的傷調理了個七七,她的身子卻是再比不上從前了。
她的武功是絕不可能恢復了,而且身子就連普通的常人還要不如。怪不得肖未如此放心不下她,她如今這般情況,若是把她放了出去,用不着等殞動手,她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了。
昨日起得早趕路急,中午日頭又毒,她曬的幾乎摔下馬來卻還拗着不肯叫人,要不是鉞眼尖,恐怕她就直接從狂奔的馬上摔下來了,到時候可就不止是中個暑這麼簡單的事兒了。
可她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就算鉞有心相幫也實在難以下手,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只能暫時照顧好她的身體再談其他吧。
鉞進了房間,果然看見祁蘇正睡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昏昏沉沉的,連有人進來也沒有反應。
“你們府中有大夫嗎?快去把他叫來,若是沒有便趕緊上街找一個。”
鉞一看祁蘇的情形不大對勁,馬上衝出了房間,那幾個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侍女才猶豫着開了口。
“陳先生那裡倒是有大夫,可是。。。”
“快去!先把那大夫叫過來。”
刑一看鉞神色不對,不容那侍女再猶豫,用嚴肅的語氣補了一句,那侍女這才快步跑了出去。
鉞驀的聽到陳先生三個字,愣了片刻,才想起這府裡頭的陳先生大概也就只有那一位陳源了吧。
若說剛開始聽到陸重光這個名字時還有些驚疑不定,緊接着的陳源和魏虎總不會是巧合了吧。
陸重光,陳源,魏虎這三個名字,她又怎麼能忘得了呢。
若不是因為陳源一事,說不定她依然還是煜都里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
不會與刑重逢,不會想起前世,也不會和殞走到如今的地步。
雖然她心裡其實清楚得很,就算沒有陳源一事,她和殞之間遲早也會走到這一步。
因為他終究還是帝殞,因為她早已成了戰鉞。
就算是輪迴,也抹不去靈魂的色彩。
而不厭其煩輪迴的,不過是宿命。
可是儘管如此,她心裡仍暗自期盼那些因為無知而簡單的時光能夠再長一些,雖然無法相愛,可他終究是不同的。
果然沒過多久那侍女便帶了大夫前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陸重光。
這府里的事兒哪能瞞得過陸重光的耳朵。
他一聽說刑他們急着找大夫便馬上趕了來,一直候在一旁伺候着。
那大夫忙活了半天,知道祁蘇只是身子虛弱外加路途勞頓有些中暑,鉞這才放下了心。
那大夫還沒走,卻是又來了一個。
原來是陸重光特意從城裡請了一個大夫,說是專門請來照顧祁蘇,也備着有個什麼不時之需。
鉞知道了這件事,對這個陸重光卻是又高看了幾分。
不僅想他人之所想,更是先他人之所想,這樣的人可不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