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乾豐山脈深處,一行人在狼狽逃竄。
華貴的儀仗早被丟棄,陸續有修者從隊伍中脫離出來,悍不畏死捨身相擋,只為阻攔身後追兵。這一行原有十數人的隊伍,越到後面就越是零落,等到終於將最後一個追兵甩脫時,竟已只剩兩人!
長時間的被追殺,一路風餐露宿,食不安寢,使得宗政希臉色疲憊,身體瘦得幾乎都要脫了形。雖是如此,他雙目湛然,眼瞳深處的光芒卻愈加明亮灼人。傅東傑幾次想要扶他,都被他用眼神阻止。眼看著山路崎嶇,他身形踉蹌就要摔倒,他卻將柺杖往前方一撐,忽而低嘆一聲。
“這山河壯麗,誰又知道是由多少屍骨累成......”
“公子!”傅東傑的眼中含著淚,心酸得幾乎無法言語。
宗政希擺了擺手:“勿需擔憂,我不會放棄希望。”
傅東傑低聲道:“公子,屬下已經清晰感應到了,您的契機就在前面不遠處,只要能夠把握住,莫說是東山再起回去復仇,便是自此一飛沖天,也是可以的。”
“很好。”宗政希點頭,“我一慣信你,想必此次你也不會讓我失望。”
他們一路循著傅東傑的感應前行,直到撥開幾重樹影,與顏芷相遇。
宗政希一眼看到的,是一個站在火堆旁的布衣少女。
天氣十分炎熱,火焰紛紛烈烈,少女荊釵布裙,烏髮雪膚,只是一個簡單側身相望的動作,卻油然給人一種乾淨熨帖到了心坎裡去的感覺。
她雙眉修長,眼瞳清靈透亮,一眼望過來時,便彷彿是一捧冰雪立在炎夏。平白讓人覺得全身舒爽。
宗政希的腦子裡便冒出了一句話:“無垢無傷,塵埃不染。”
他幾乎怔在當地,難道他命中的轉機竟然就是這個好像無暇冰玉一樣的少女?
託無垢琉璃體和碧海青空訣的福,靜立不語的顏芷還是很有範兒的。甚至相比起原著中清豔絕俗的顏雪兒。她還要更加顯得純淨無暇一些。
這是一種足夠讓人驚豔的美麗,世間獨此一份。顏芷是閉關已久,再加上本身並沒有太多身為美女的自覺,所以根本就想不到,居然會有人因為她的美貌而看呆了。
看呆了的不止是宗政希,還有傅東傑。
傅東傑是一個職業食客,所謂職業食客。就是專門在各世家間流竄,誰能出得起價就為誰辦事的那種人。
當然,真正的大世家門下都有自己忠心不二的弟子和僕役群體,是不怎麼屑於收錄這種食客的。
職業食客也分兩種,一種是以混吃為目標,將這當做一種謀生手段,那是真正的n姓家奴,往往為人所不恥。而另一種就是像傅東傑這樣。有理想有抱負,之所以輾轉不定,為的不過是想要尋到一個明主。
宗政希就是傅東傑心目中最值得追隨的明主。所以自當投入宗政希門下以來,傅東傑的一顆謀士心就越來越活躍。到得後來,他完全歸心以後,甚至還坦陳了自己最大的那個秘密。
傅東傑的實力並不強,只是剛剛踏入通明第一境而已,之所以宗政希身邊那麼多忠心耿耿的高手全都為阻攔追兵而死去,卻獨留他最後陪在宗政希身邊,也正是因為他這個秘密。原來傅東傑生來就具備一種特殊的靈覺,他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看清人的氣運,預言禍福吉凶。甚至是短暫地佔卜未來!
雖然這種預言和看破有著種種限制,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依然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能力。
傅東傑看破過很多人的氣運,這其中就包括宗政希。
宗政希身含一縷紫薇之氣,是有望問鼎帝位的人!
自從落難以來,他身上的紫薇之氣卻是越來越淡。眼看著就要完全消逝掉的時候,冥冥中那一縷氣機終於指引著傅東傑找到了扭轉一切的方向。
那是東南方!
自打進入乾豐山脈,傅東傑就清楚看到,越是往東南方向而去,宗政希身上原本已經稀薄得幾乎就要全數消失的紫薇之氣就又漸漸有了回覆的趨勢。
傅東傑毫不猶豫,引著宗政希就往東南方一路奔逃。
當宗政希身旁最後一個護衛也死去時,傅東傑看到的,卻是宗政希身上濃郁得幾乎要沸騰起來的紫薇之氣!
追隨者的死散並沒有讓宗政希的氣運衰弱,卻反而使他精神奮發,宛若新生。
傅東傑知道,那是因為轉機就在前方!
一直到顏芷出現在他們眼前,宗政希身上濃郁的紫薇之氣便直線達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峰。
傅東傑甚至看到,那些繚繞在宗政希身上的紫氣拼命晃動著,爭先恐後地向那少女所在的方向湧去,就彷彿是十生十世不曾飽餐一頓的惡鬼見到了極品美食,拼了命的只想佔有。
而讓傅東傑驚異的則是,遠遠站著的少女身上卻並無帝后該有的鳳凰氣息。甚至於,她的身邊是空茫茫一片,如傅東傑這樣生而有靈的易術大師,竟連她一絲一毫的氣運都不能看到!而宗政希身上的紫薇之氣雖然拼命向著她的方向湧動,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近她之身。彷彿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將一切他物阻擋在她身週五尺之外,不能沾染她分毫!
那可是紫薇之氣啊!
紫薇之氣雍容堂皇,霸道強硬,凡有所向,常人氣運無不歡欣鼓舞,欣然接納,可這少女身周就好像是圍著一圈絕壁一般,水潑不入,油鹽不進。
傅東傑不能不看呆,而少女那驚人的美貌,在他眼裡反而不算什麼了。
半晌,還是宗政希先回過神來。
他抱拳作揖,很是有禮地說了聲:“姑娘,深山相遇,冒昧有擾了。”
顏芷高高提起的心略微平緩,她暗地裡警惕,臉上倒也不露,只是淡淡道:“無事,只不知兩位從何而來,要向何處去?”
“在下逃難而來,至於去向......”宗政希苦笑道,“卻還不知。”
“哦。”顏芷點點頭,又在火堆旁坐下,“既然如此,兩位請繼續前行吧。”
宗政希卻上前幾步,很是鄭重道:“前路茫然,在下與從人想在姑娘這裡討杯水喝,討口吃食,不知可否?”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認真,明明是在向人討東西吃,卻被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得好像是什麼軍國大事一般。
顏芷就有點想笑,一直緊繃著的情緒自然便又緩了緩。
這深山野嶺的路遇陌生人自然是應該保持警惕,不過維持戒心也就罷了,倒也不用草木皆兵到以為全世界都是敵人。這個世界雖然講究弱肉強食,可也沒可怕到那個地步。
顏芷笑道:“不嫌棄的話,就過來坐一坐吧。”
宗政希心中十分喜悅,臉上倒還是保持著風度。他又鄭重行禮道了謝,就向顏芷走去。
傅東傑連忙跟上,搶在他落座前從百寶囊裡取出一塊略顯陳舊的錦帕鋪好。宗政希整了整衣冠,端正坐下。
顏芷注意到,他用的是盤坐。坐下後他雙腿交疊,長袍衣襬整齊蓋在前面,腰背自然筆挺,便只是這簡單一坐,竟也彷彿帶著青松的風姿。
即使是落難逃竄,衣飾陳舊,竟還依然這樣講究風度,顯見是出身不凡,受過良好世家教育的。
像這樣的人物,真是很難讓人生起惡感,就是顏芷不想跟陌生人多話,都不由得主動遞過烤好的羊肉,又從百寶囊裡取了水囊出來,道:“東西簡陋,客人勿怪。”
宗政希雙手接過羊肉,淡淡笑道:“落難至此,能夠有一頓熱食,在下心中已是感激不盡。”
他將羊肉分過一半給身邊站立的傅東傑,道:“先生還是坐下歇歇吧,我們一路患難與共,先生在我心中早就是手足一般,何必如此拘謹?”
傅東傑也不假客氣,聞言接了羊肉就在宗政希身邊坐下,卻是嘆道:“公子仁厚,我是最知道不過了。”他又看向顏芷,“吃了姑娘的東西,卻還沒有請教姑娘的芳名。”
顏芷眨了眨眼睛,失笑:“問對方名字之前,兩位不該先介紹自己嗎?”
宗政希將口中嚼著的一口羊肉嚥下,方正色道:“不是不肯告知,卻是不能。在下也不願隨意捏造兩個假名來欺騙姑娘,因此只得不說為好。”
顏芷笑道:“既然是這樣,那我的名字你們也不必問了。”
“姑娘說的正是。”宗政希道,“我們不能坦誠面對姑娘,自然也不能過多探問姑娘之事。”
顏芷點頭:“很應該這樣。”她仔細打量宗政希,心裡終於起了一絲好奇。
這人看似一本正經到僵硬古板,實際上卻是風度翩翩,知情識理,很是特別。
他穿著一身被漿洗得有些發白的深藍色錦袍,頭髮梳成男子慣作的單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在頭頂。長得是修眉俊目的,臉上雖然有些淺青色的胡茬印子,不過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十分年輕。
據顏芷目測,他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不知道原著有沒有提到過這個人?如果提到了,他會是誰?
顏芷的目光向四下微移,又有些遺憾。
這兩個人過來時的動靜有點大,小白豹剛聽到一點風聲就輕輕一躍消失了個沒影,顯然是不打算跟他們打照面的。
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還能有機會遇到這個小東西?
這時候,宗政希說道:“姑娘,在下兩人來此,卻還有一個原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