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索斯的人被輕鬆地收拾了個一乾二淨，當蘿茜爾將這些人捆好之後，臉上仍然掛着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裡真的是正確的地方嗎？”蘿茜爾忍不住向萊茵絲求證，“這裡的防守太薄弱了，雖然如果沒有您，我們確實也無法找到這裡……”

萊茵絲低頭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11號，嘴角扭起了一個冷笑。

“被這種心地不正的廢物看守，這兒能有什麼好東西？”她將那個軟綿綿的身體踢到了一邊，然後走向了那頭再度陷入沉眠的“龍”，“這裡最大的價值就是讓我明白髮生了什麼。當然，眼前這個大傢伙也得毀掉。這裡沒有直接對女神做什麼手腳，但是擔任起了信息中樞的角色。”

傭兵抬頭注視着黑色的“龍”，不知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它似乎失去了生命力，不再像是一隻“活的”生物。

“韶這次可算計錯了。”萊茵絲幸災樂禍地說，“把我和她的寶貝精英小隊扔過來，還搭上了魔王大陸那邊的‘貴客’，結果就只是來了這麼個無關緊要的小地方——到底是誰讓她以為中間就一定是重要的了？”

蘿茜爾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傭兵可以犀利地嘲諷他們摩爾菲的“大腦”，但她如果湊上去附和或者反駁，那才真的是沒腦子的行為。

“這個11號是不是得罪過您？”蘿茜爾轉移了話題，“看起來您對她比對羅索斯其他的任何人都……呃……嚴厲？”

“你可以直接說刻薄。”萊茵絲假笑着回應，“要我說，羅索斯裡面沒有一個我喜歡的人，但是11號讓我覺得噁心。因為沒有和威力強大的‘恩賜’融合，就將自己的無能怪罪於‘恩賜’，進而敵視其他所有人，通過攻擊別人來滿足自己扭曲的自卑，真是可笑的小人。”

蘿茜爾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去詢問細節，這是摩爾菲的首席工程師閣下的任務，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摩爾菲成員，可不能這麼隨便去蹚渾水。

“龍族真是個可悲的種族。”萊茵絲不知何時已經又轉開了新的話題，“擁有強大的魔法天賦，無可匹敵的身體素質，被創世神寵愛，卻高傲自大地忘記自己的本分。龍族以為自己能夠成為這片大陸的霸主，甚至妄想掌控神祇的位面，卻沒想過自己的權利都是創世神給予的，自然也可以輕輕鬆鬆地收回。”

傭兵紅色的雙眸透着冰冷的神色，她將手放在“龍”的眼睛旁邊，這一次，“龍”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所以說，不管是什麼東西，哪怕是神祇，也得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她低語着，“如果因為一時的寵愛、榮耀與貪婪就得意忘形……也只能落到這個結果。”

話音尚未落定，她手掌下原本堅硬的軀殼逐漸的分解成粉末，消散在空中。龐大的身軀頃刻間便灰飛煙滅，只餘下原本脊背的位置閃爍着隱隱約約的光亮。

“這些光亮是流向那裡的。”碧安蔻小聲地驚呼，“那些一道道的脈絡……它們在給它提供能量。”

空間中看似繁雜的光亮有着統一的脈絡，只是先前“龍”的軀體擋住了中心的位置，因此他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發現它們的流向。

萊茵絲蹲下身來，用手輕輕地撫摸着一閃一閃的光流，她細細地感受着其中的魔力涌動，過了幾分鐘之後，才重新站起身來。

“這個空間看上去像是擁有浩瀚的魔力來供應中心的法陣，但實際上，這裡的魔力流量恐怕還沒有教會的道具能夠爆發出來的多。”她低頭看了一眼捆在11號身上的繩子，“這些魔力是用來讓法陣維持正常運作的，但是這個法陣就像我說的那樣，只起到了信息中樞的作用，它這裡的女神的氣息只是用來引導四個極端點的相同氣息而已。”

“我們破壞這裡沒有關係吧？”碧安蔻困惑地問，“不會讓羅索斯發現這裡被我們攻擊了嗎？”

“沒有關係的。”蘿茜爾主動擔起了解釋的任務，“我們這次是同時向四個極端點和中心的支撐點派出了人手，估計這個時候四個極端點也已經多少開始了行動。這次就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之後他們就算知道也無妨。”

“四個極端點擁有龐大的魔力，這為羅索斯的行動提供了輔助的同時，也限制了他們的計劃。”萊茵絲平淡地說，“單獨調動任何一個極端點的魔力帶來的後果都不是羅索斯所能承受的，他們必須要同時使用四個極端點才能夠平衡這種魔力。只要四個極端點有一個被成功地破壞，羅索斯的計劃就可以宣告失敗了。”

失去平衡的魔力無法再讓控制女神的祭台起到正常的效果，反而會刺激女神的神智，讓她能夠擁有力量去掙脫。只要女神能夠擺脫羅索斯的掌控，他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神祇的戰鬥交給神祇解決，他們普通的人類只需要去收拾羅索斯組織里的人。

“沒有了合適的承載體，這個法陣也支撐不了太久。”萊茵絲凝視着浮在空中的，那狀似噴泉的光圈，“不過，如果任由它自然消失，這其中的女神的氣息恐怕會對這個空間造成衝擊。如果嚴重到影響了特拉雷森塔，這片大陸也會發生動蕩。”

她向著潔白的法陣伸出了手。

“請原諒我的失禮，女神大人。”

伴隨着虔誠的禱告，淡金色的光芒籠罩住了光脈的匯聚點。承載着神祇氣息的白到刺眼的光芒逐漸被消解吞噬，無聲無息地崩塌於弱小的人類面前。

意外順利地完成任務的一行人回到了摩爾菲的基地。他們並不清楚四個極端點的具體情況、是否會需要人幫助，因此他們先回到了摩爾菲，等待華韶來進行判斷。

至於特拉雷森高塔是否還有殘餘的其他內容需要清理，這個問題就交給了碧安蔻，由她轉交給菲吉利歐。

“……總之這就是我們這趟出去的結果。”萊茵絲翹着二郎腿窩在華韶對面的椅子中，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沒什麼特別明顯的收穫，不過對於你這種靠腦力決勝負的人來說，這些情報比打敗了羅索斯還有用？”

“如果你們真的打敗了羅索斯，我才不會費那個腦筋去分析這些情報呢。”華韶眨了眨眼，“但，確實，你帶給我的消息很重要，至少解了我心中的惑。”

萊茵絲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華韶的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就只是滿足了她那奇怪的好奇心的意思而已。

“說起來，還有個消息我沒有當著蘿茜爾他們的面說。”萊茵絲懶散地趴到華韶的辦公桌上，如果不是後者向來習慣將自己的桌子收拾的乾乾淨淨，恐怕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張文件被傭兵粗魯地壓出褶皺了，“雖然其實這個消息也沒什麼用，但是姑且就當繼續滿足你那永遠不會停止的好奇心。”

華韶將胳膊拄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自己的臉，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之前我們頻繁地外出去遺迹摧毀羅索斯那就像無限繁殖出來的魔法陣。”萊茵絲緩慢地說，“那是羅索斯的計策之一，這點我們都知道，只是不得不踩。當時我們也根據桑格他們調查的結果進行了討論，推斷那是聚魂的法陣，用來牽扯女神的靈魂，讓她短暫地蘇醒。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教會的兩位也打斷了我們的思路，將話題轉到了千年前的事情上，對吧？”

“沒錯，所以，具體的內容是怎樣的呢？”華韶配合地追問，“羅索斯到底安排了什麼樣的計劃？”

“那些魔法陣其實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只是稍微有些偏差。”傭兵撇了撇嘴，“它們除了聚魂之外，還有‘醒魂’的作用——遺迹並不全是遠離人類生活區的所在，而且在遺迹殘存的神力下，魔法陣的威力可以向外無限地延伸。想象一下，當你到了該休息的時間，即便你的身體疲憊，但是精神卻一直清醒，無法入睡，甚至還可能會看到遺迹的畫面……”

“時間一長，人就會變得暴躁易怒，喜怒無常，這樣的狀態一定會造成人心浮動。”華韶很快就明白了它會帶來的後果，“這個時候，只要羅索斯做點手腳，讓人們認為是摩爾菲—菲利的錯，即便教會站在我們這邊也沒有用處。而且這很容易做到……因為菲利傭兵團在普通人的眼中相當神秘，幾乎無所不能。”

話說到後面已經變成了調侃，但萊茵絲沒有在意這個，繼續解說起羅索斯的意圖。

“當然，我們雖然不知道這些魔法陣要做到什麼程度，但是因為我們對羅索斯有防備，所以還是去摧毀了它們。”萊茵絲嘖了下舌，“摧毀它們又帶來了另外的問題——魔法陣與極端點有關聯，每當它們被摧毀時，‘聚魂’的效果被打散，但‘醒魂’的效果卻會反噬回極端點。‘反噬’在大多數情況下不是什麼好的情況，但是羅索斯卻利用了它們。”

“反噬回極端點？”華韶閉上了眼睛，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代表了她正在思考，“我假設你的意思是‘醒魂’效果會回到極端點的法陣中，而那些法陣在控制女神的神智，所以會影響到女神……但這樣又回到了我們最初的推斷——喚醒女神的靈魂？這對羅索斯有什麼好處呢？”

萊茵絲垂下了眼帘，輕輕地嘆了口氣。

“如果是威力能與極端點相媲美的魔法陣，自然會將女神直接喚醒。”她柔聲地說，“但如果只是一些小打小鬧，就相當於你在沉眠的時候，總有一些小動靜會把你的意識拉回即將蘇醒的層面，卻沒有讓你徹底醒來。”

“我會感到非常煩躁，希望這些聲音消失，不要再干擾我的睡眠，哪怕我之前在做的可能是噩夢。”華韶低聲地說，“所以……”

“我們就像那煩人的小蟲子，讓處於半睡眠狀態的女神出現在大陸上，想要尋找讓她煩躁的源頭。”

華韶長長地出了口氣，不知是清楚現在沒有後患的放鬆，還是他們不得不走進羅索斯的陷阱里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