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後，漩渦的一切都不再影響得到任何人。漩渦內本就只是一個通路，所有的景象都是虛幻的，不存在實體。

也許過了很長時間，又或許只是短短一瞬，蘿茜爾便在耳邊聽到了那熟悉的鞋跟“噔噔”的聲音，所以，她睜開了眼。

然而眼前的景色卻震撼到讓她一時間忘記自己身處何方、來這裡是做什麼的，哪怕是之前他們走過的那些特異的空間，也不會有此處怪異。

面前的整個空間，頭頂、面前、腳下，全都是流動着的、光怪陸離的色彩，但又能區分出其中的脈絡。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無法分辨這個空間究竟有多高，又會有多深。

而在視野的最中央，最為佔據人們的視線的，便是一頭仿若龍的生物。

蘿茜爾緊張地握起手中的武器，這頭龍看起來絕非善物。

“我還以為只是教會的傻瓜們在夸夸其談，沒想到羅索斯還真弄出來這麼個東西。”萊茵絲反而沒有絲毫緊繃感，閑庭信步般地走向了那頭龍，“看樣子，神祇也有疏漏的地方。龍的靈魂雖然被重置、分散到不同的生物身上，但怨念卻依附在龍魂的魂質上，沒有被完全洗去。”

雖然其他人不明白傭兵所說的是什麼，但是這不妨礙他們綳起自己的神經，準備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戰鬥。

“所以羅索斯一直以來都在嘗試‘離魂’，若某個人的意識能夠被完全洗去，則說明他不擁有‘龍魂’，這樣的身體便可以拿來做些別的——比如說讓瑪伊沃托斯那種人渣‘復活’。”

她在“龍”的面前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停下了腳步，然後轉了個方向，悠哉地繞着它散起了步。

“如果某個人的意識進行了抵抗，直到最後也沒有服輸，仍然保留了自己的記憶，那就說明這個人的靈魂要麼非常強韌，要麼擁有‘龍魂’。”

伴隨着她的腳步，這個空間似乎也產生了顫抖。但萊茵絲只是冷笑了兩聲，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羅索斯想要提取這些靈魂，當然，這樣才是最有效的。但是他們卻發現，創世神賦予人類的靈魂雖不堅強，但卻在某些方面有着意外的韌性。只有神祇才有辦法將‘龍魂’從人的靈魂上剝離下來，但是羅索斯不可能親力親為地去處理那麼多的人。所以，羅索斯將擁有‘龍魂’的人關押、殘酷地對待，積攢他們的怨氣，來激發體內‘龍魂’的怨念。’”

萊茵絲慢悠悠地繞着“龍”走了一圈，最後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也就是“龍”的頭部。

“想要承載女神的氣息，就需要相應質量的平台。”萊茵絲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這個龐大的生物，“普通的晶石恐怕做不到在長達千年的時間裡持續不斷地影響女神……不，不用說千年，就連一天也無法承受吧。”

眼前這頭黑色的“龍”隱隱有着即將蘇醒的跡象，然而傭兵仍然不慌不忙，甚至得寸進尺地靠近它。

“說來真是可憐，曾經比神祇還要驕傲的龍族就這麼被一幫擁有污穢靈魂的渣滓當作容器利用，如果龍族還有意識，恐怕氣也要氣死了，還不如當年讓創世神毀個乾淨。”

萊茵絲的手在即將碰上它的頭部時，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的，又突然將手收了回來，一步步地後退回自己的同伴身邊。

“利用特拉雷森的空間來隔絕異常的氣息，羅索斯的人倒是很有膽量。只可惜的是，不被神祇親自控制的氣息，可不是這種程度的空間就能關得住的。”傭兵的表情變得冰冷到令人心驚，“‘菲利’畢竟不是探查類型的世界魔力源，硬是見到這頭龍之後，才用它那本源的魔力搞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話音才落，萊茵絲的身邊便出現無數的冰刃環繞在她身旁，擋下不知從哪裡襲來的刀刃的同時，毫不留情地攻向偷襲者。

“這麼說來，這裡確實就是重要的場所了。”萊茵絲遊刃有餘地在空缺處重新布置上了攻擊圈，“居然讓擁有數字的傢伙看守這裡？讓我猜猜看，你是幾號呢——”

刀刃的主人站在她的對面，一張稚嫩的臉龐有着與可愛的外表不相稱的陰冷的神情。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被冰刃划出了數道口子，正在不停的流着鮮血，但她看起來並沒有在意這些。

“我聽說，在有編號的幾個人裡面，有一個成功融合了一個‘特別’的‘恩賜’的實驗品，因為那個‘恩賜’帶來的效果，就被帶回去繼續進行實驗，直到確認那個效果沒有辦法被投入到其他人身上之後，羅索斯才將那個實驗品投放使用。”

傭兵直勾勾地注視着眼前那個身軀嬌小的女童，那雙鮮紅色的眸子里沒有任何的憐憫。

“你自己也是擁有編號的一員，就這麼將你自己說成是實驗品嗎？”女童刻薄地開了口，她甜美的聲線也壓不住她森冷陰暗的語調，“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居然能和那些假道義的家族混到一起，你的演技還真是過人。”

萊茵絲挑了挑眉，完全不將這種程度的挑撥放在心上。

“身體停留在幼稚的階段，就連心智也停止生長了嗎？”她故作驚訝地說，“真沒想到，比我還年長的你居然這麼不懂禮貌。”

“女童”臉色陰沉地瞪着萊茵絲，在她的身後，走出來數名蒙面打扮的白衣人，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地盯着萊茵絲一行，似乎他們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狠狠地撲咬。

“這麼說，我們的目標就很明確了。”萊茵絲將鐮刀拿到手中轉了個圈，用它指向羅索斯的人，“把這位11號小姐和她身後的那些嘍囉處理掉，再去對付那頭長得跟‘龍’一樣的大傢伙。”

“自大！”11號憤怒地大吼，“你只是運氣好最先融合了‘菲利’的‘恩賜’而已！不要以為你就有多少真本事！”

11號高舉起手中的刀刃，一種無形的波紋從“龍”的身上盪開。這裡的空間產生了某種變化，而這種變化似乎只有萊茵絲和碧安蔻才察覺到了。

“隔絕魔力交匯？”銀髮的傭兵饒有興趣地點評，“而且短暫地切斷了世界魔力源與這個空間之間的聯結。”

“而且也能夠切斷它與你的聯絡。”11號的眼中閃爍着仇恨與得意交織的光芒，“沒有‘菲利’，你什麼都——”

“女童”的話語突兀地中斷，她圓瞪着雙眼，怎樣使力都無法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哎？我什麼都——怎麼啦？”

曖昧的耳語從她的耳朵傳入她的大腦，11號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令人幾乎窒息的力度。她費力地想要轉頭，但是卻感覺到了脖子旁邊還有一樣尖銳到無法忽視的物體，散發著威脅生命的寒冷氣息。

“哦，我忘了，這樣你可說不了話。”

脖子上的力道只被微微地放鬆了一點，不足以讓她掙脫。

“你——混賬——”

“嗯，你還是閉上嘴吧。”

傭兵笑眯眯地捏住了那脆弱的脖子，她的另一隻手掏出了一條由教會捕捉犯人特製的繩索，利落地捆住了11號的雙手。

她放開了看上去幾乎要暈厥的“女童”，在後者跳起來反擊之前，從背後狠狠地將她踹倒在地上，一腳踩住了她的心臟位置。

“想踢我，對吧？想得不得了吧？”萊茵絲俯下身來，粗暴地將11號的臉從埋在地面的方向轉到了側貼在地上，“但是你太弱了。你知道為什麼你是11號嗎？因為你的‘恩賜’毫無用處，它倒流了你的身體年齡，停止了你的生理髮育，所以你再也沒有辦法掌握戰鬥的精髓，因為你不具備那樣的身體素質。”

蘿茜爾和她的小隊早在傭兵挾制住11號的同時與羅索斯的人展開了交戰，在克伊爾德的輔助下，本來人數相當的兩方戰況產生了明顯的傾斜。

“很恨我對吧？因為我只是‘碰巧’融合了最有用的那個‘恩賜’，我就能夠被重視，不用再繼續被實驗，可以外出進行任務，甚至——脫離羅索斯。”

萊茵絲用鞋跟碾起了11號的後背，換來了後者痛苦的嘶吼。

“別以為我不知道，11號。”她冰冷地微笑着，欣賞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在羅索斯以為你的‘恩賜’還有用的時候，你藉著這種地位暗中給其他人使過多少絆子？那些一時心慈對其他的實驗品稍微提升待遇的傻瓜們就是被你給告了狀。”

趴在地面的“女童”惡狠狠地瞪視着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可別說話，聽着就覺得煩。”萊茵絲又狠狠地跺了她一腳，將她未說出口的話語打斷，“就憑你這種身手，還想跟我打？就算我一點魔法都使用不了，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萊茵絲沒有拿着鐮刀的那隻手中凝聚起一顆土黃色的球，她冷笑了一聲，將它扔向了11號的後背。在它接觸到11號的一瞬間，展開成一個完整的罩子，將11號困在其中。

“你以為隔絕了‘菲利’我就不能用魔法了？”她嘲諷地反問，“真是個不學無術的傻瓜，按照你的想法，那些沒得到世界魔力源青睞的人該怎麼使用魔法？魔法是源自於靈魂，世界的魔力源只是起到輔助作用，你這個白痴。”

11號的臉龐在魔法光芒的照耀下再一次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