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想做的，萊茵。”

她似乎能夠聽到阿帕亞的聲音了。做她想做的，對嗎？

……她想做的是什麼？

她不要阿帕亞死掉，擁有過與相愛的人相處的體驗之後她就絕不可能容忍自己再次回到那種孤獨的夢魘之中。

伊莉安和埃拉急匆匆地跑到阿帕亞的身邊，萊茵絲有些木然地看着她們採取着治療的行動，而白髮的少女臉上逐漸露出了焦慮與無助的表情，她求助地看向埃拉，但是卻發現對方也和她沒有差別。

“……我們沒有辦法把那個dúsù從他的體內清理出來。”伊莉安內疚地低下頭說著，而她的聲音中帶着抽噎，“dúsù和他的血液融在一起，沒法分開。我們可以讓他維持生命的器官延緩衰竭，但是……”

……但是他會再也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地進行生命huódòng，更遑論繼續去研究他所熱愛的所有的事物。

不論是從神聖的魔法體系還是有些lìnglèi的干涉神經的治療體系上都精通於治療的兩人也沒有辦法讓阿帕亞恢復，該怎麼辦？

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旁邊蹲了下來，接着萊茵絲感覺到肩上傳來了輕微的力道。

“萊茵。”梅特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你要做出選擇……對不起，俄瑪諾也沒有辦法做到什麼。”

那隻原本總是讓她感覺到溫暖與安心的手掌，此刻卻只能讓她感到無比的冰冷。

凱特與梅特只是藉助於俄瑪諾的力量，而不是掌控，所以他們一人選擇了能夠拒絕攻擊的防禦能力，而另一人則接受了拒絕防禦的絕對攻擊的青睞。

而中毒卻沒有辦法被劃分到這兩項中的任何一個。

……所以她就只能從二者之中選一個？

…………………………

不對的吧？

你是有辦法的吧，萊茵絲？

只有你能夠做到的辦法。

對。

她是有辦法的。

那雙紅色的眸子重新燃起了驚人的光彩，而這個光彩看上去卻是讓人揪心的瘋狂。阿帕亞沒有打算說什麼來影響她的決定，只是輕輕地觸碰着她的眸子。

“我有辦法的，阿帕亞。”

萊茵絲輕聲地說著，她看着阿帕亞，但又像是沒有在看着他。

“……等等，萊茵，你該不會是”

梅特有些慌張的話語被打斷了，萊茵絲用雙手捧着阿帕亞的臉頰，認真地看着他。

不能發揮全力的“俄瑪諾”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用“菲利”做到。

即便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找不到解放菲利的能力的方式，但是她現在明白了，就像以前梅特曾經告訴過她的那樣，通過沒有被許可過的方式與菲利融合，儘管他們可以享用菲利本身的氣息所帶來的優勢，但是菲利不會主動回應，如果想要菲利主動回應她，那麼

就賭上拚死也要使用它來完成想要完成的事的決心。

“我宣告。”那雙紅色的眸子甚至隱隱地泛起了金色的光芒，“世間一切構成分子皆為我所用。”

伴隨着如同咒文一般的句子，工廠內捲起了一股令人難以抵抗的暴風，彷彿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在躁動着，躍躍欲試地想要顛覆着它們原本在自然中所擔任的職位。

震動感從那隻魔獸的方向傳了過來，那隻魔獸的頭部再次緩緩抬了起來，並且比之前更加狂躁地閉着眼四處嗅着，很顯然，它離蘇醒不遠了但現在並沒有任何人敢於向萊茵絲提出這個問題。

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對於萊茵絲來說，比起那只在真正蘇醒之後區區“有可能”讓他們死在這裡的魔獸，眼下如果不採取某種行動就會真正地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的阿帕亞要遠遠重要的多。

“……怎麼辦，凱特，我是不是反而提醒了她……”

梅特懊惱地咬着手指，而凱特搖了搖頭，將她的手拿下來之後，堅定地握住了它。

“即使不是你，她也會想到的，梅特。”凱特垂下了眼帘，“你也知道那孩子能夠有多麼的執拗……這正是她就算拼上自己的生命與靈魂也想要做成的事情。”

在一旁呆愣住的埃拉聽到這句話之後，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激動地衝到了他們的面前，僅僅是憑着長時間以來的尊敬她才沒有失禮地揪住他們的領子展開質問。

“拼上自己的生命與靈魂是什麼意思？！”埃拉看上去甚至要哭出來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萊茵做了什麼？”

梅特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凱特擔起了對着情緒過於激動的菲利們解釋的任務。

“你其實也能夠知道的吧？作為子體的你們……能夠感受到她做了什麼吧？”

埃拉看起來快要崩潰了，伊奧瑞在這時攬住了她的肩以給她能夠站穩的力氣，莉莉安沒有像她那麼客氣，直接三兩步地躥到了他們的面前，咄咄逼人地貼近了凱特與梅特，她的臉上滿是兇惡的煞氣。

“事到如今你們還要這麼藏着掖着地說話嗎？”莉莉安毫不掩飾着自己對於凱特與梅特的憤怒，“她現在這個樣子不論是不是你們引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這麼做了，難道你們不應該告訴我們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嗎！”

波拉帶着伊莉安走了過來，在他們的身旁是修卡與伊米，他們默默地站在了莉莉安的身後表達着對她的贊同。梅特與凱特為難地相互對視了一眼，在莉莉安的怒氣再次上升一個台階之前，終於還是回答了他們的疑問。

“並不是我們不想說，而是……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會怎麼樣。”

這句話讓莉莉安險些氣到對他們揮舞起自己的wǔqì，而伊洛及時地把她攔了下來。

“你在耍我嗎！”

“先不要激動，莉莉安。”斯莫法與帕特也走到了他們的身旁，斯莫法正緊緊地握着茨若的手也許是阿帕亞的事情讓他產生了對少女安危的後怕，“如果我沒記錯，記載中除了千年以前神祇還會降臨在這片大陸的時期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完全地解放過世界的魔力源。”

“讓我不要激動？”莉莉安的眼睛因為憤怒而泛着紅，“我怎麼能夠做到！既然你們不知道解放那種玩意兒會發生什麼，為什麼能夠那麼肯定地說她要拼上自己的生命與靈魂？！”

“因為那是可以被推斷出來的結果！”為了打斷莉莉安的咆哮，斯莫法不得不抬高了自己的聲音，“世界的魔力源不是人類的身體能夠承受的，看茨若你就能夠明白了吧？你們能夠正常行動是因為菲利作為創世神的氣息衍生，不會像創世神的氣息一樣有那麼強烈的壓迫感但是前提是它沒有被完全解放！”

莉莉安被堵得面色難看地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但是沒有多久她就又繼續和斯莫法爭吵了起來。而在萊茵絲的旁邊，西魯亞和提夏羅只是安靜地坐在她和阿帕亞的不遠處為他們守着旁邊的環境不被干擾。

“你不打算勸萊茵姐，對嗎？”

提夏羅輕聲地問着西魯亞，後者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是她想要做的事。”西魯亞頓了頓，然後說，“她也許會承受不住那種力量的壓力而死去，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絕對不會後悔。”

西魯亞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緊緊地握了起來。

“她不會死的。”西魯亞堅定地說，“她是我的雙胞胎姐姐，我知道的，她絕對不會捨得把阿帕亞治好之後自己死掉，她一定會要和阿帕亞一起過得甜膩到讓我覺得噁心。”

提夏羅沉默了一會兒，為了轉移這有些沉重的氣氛說：“你知道，這個形容可不是那麼讓人愉快。”

西魯亞咧開嘴笑了一下，但他手中過於頻繁地轉動着shǒuqiāng的行為顯示了他的不安感。

元素躁動的中心點，儘管從靈魂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傳來撕裂的疼痛感，但萊茵絲仍然直直地注視着阿帕亞，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是什麼樣的，但是從阿帕亞那種心疼而不忍的表情中可以猜測得到她此刻絕對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儘管如此，阿帕亞仍然沒有移開他的目光。他自己的身上也遍布着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感與身體逐漸被腐蝕的讓人恐懼的異常的痛感，但他依舊堅持着要看着萊茵絲。正如同萊茵絲也不允許自己不去直視阿帕亞的痛苦，儘管他們都從靈魂上封鎖住自身的感受不讓對方感知到，但彷彿這樣看着便能夠分擔對方的痛苦一般。

阿帕亞張了張嘴，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麼，而萊茵絲搶在他的前面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會停下，也不會後悔的，阿帕亞。”

金髮的男子怔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張倔強的臉龐，他忍不住揚起了有一絲酸澀的笑容。

“都到這個時候了，對我有點信心，傭兵。”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然後勉強讓自己撐着說完了他的話，“我怎麼會勸你停下？就你這種性格……我不讓你做，之後你也還是會想不開而做些極端的事，還不如讓你在這裡儘力去做，對不對？”

萊茵絲認真地看着阿帕亞的表情，在確認他確實是這麼想之後，她才再一次地露出了微笑。

“對。”她溫柔地說，“如果我現在什麼都不做，我寧願直接去死。”

工程師為了她的話語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但他似乎也沒有更多的力氣去進行指責，只是盡量忍着痛苦喘息着。

“瞧瞧。”等待這一次的痛苦暫時緩和的時候，阿帕亞有氣無力地說著，“我們之後還要去對付那個快要醒過來的大傢伙，麻煩事還多着呢。”

萊茵絲抿着嘴笑了起來，她的眸子已經變成了奇異的金橘色。

“所以我們不會死的，阿帕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