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絲，你不喜歡吃緋菜？”

正吃着飯的時候，坐在尤拉旁邊的華韶好奇地對着萊茵絲問了一句。

“哦，什麼？”萊茵絲停下了將紅色的菜葉挑到一邊的行為，防備地反問了一句，“這個很重要嗎？”

“也不是……只是我的母親也不愛吃，而且據說我小姨也不喜歡。”華韶單純地笑着，“你們還真像，我沒有遺傳到這點，我很喜歡吃這個。”

萊茵絲看上去像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下去了。

“你不吃緋菜？”坐在傭兵身邊的阿帕亞挑了挑眉，“之前在遺迹的時候你好像也吃了。”

“那個時候沒有選擇——既然有辦法補充能量，那麼就沒有道理讓自己空着肚子去戰鬥。但現在不一樣，我可以選擇。”萊茵絲反駁着，“說真的，為什麼你們要關心這個——就好像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庭聚會一樣，我像是個被長輩指出來挑食的孩子。”

“至少我保證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想當你的長輩。”華韶意有所指地說著，“我只是單純地好奇一下而已——那麼你喜歡吃的是什麼？”

“什……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討論這個話題？”萊茵絲看上去有些窘迫，“這個事情一點也不重要——”

“萊茵喜歡吃柔軟的食物，尤其是肉類。”埃拉愉快地參與了話題，“實際上萊茵不太喜歡吃任何的沒經過什麼加工的菜。”

“埃拉！”

“而且萊茵姐喜歡吃甜甜的食物。甜的肉，甜的點心。”伊莉安也天真地微笑着說，“如果能夠把菜做的味道比較重一些，萊茵姐也會很喜歡吃。”

“伊莉！”

萊茵絲看上去陷入了極大的窘境。

“這飯還能好好地讓人吃嗎？”她抱怨着站了起來，“得了，你們吃着，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就往餐廳的門口的方向走去了，而她的盤子甚至幾乎沒動過。

“萊茵有點惱羞成怒了。”波拉平淡地說著，“你們不應該在這麼多外人的場合去說這個，只有我們自己的時候她不會這樣。”

阿帕亞也站了起來，看上去是想要跟上去。

“你要去找萊茵嗎？”莉莉安問着，“如果是的話，你最好帶着吃的過去，她即使被你哄下氣來也不會回到這裡吃飯的，她很愛面子。”

工程師接受了善意地建議，離開了餐桌往自助的區域去了。

“莉安，我注意到你開始幫助那位工程師了。”伊米若有所思地說著，“那麼，他做了什麼讓你改觀了？”

“你要知道，我幾乎是最了解萊茵的那個，所以我也就更清楚一些事情，以及我覺得工程師已經算是非常主動了，總得幫一把不是？”莉莉安用紙巾擦了擦手，然後站了起來，“好啦，既然萊茵不在，我要去拿一些她不能容忍的食物回來，誰跟我一起去？”

她當然知道一些事情，雖然她看上去很粗心大意，但是她的直覺能夠告訴她一些小細節體現出來的事情。莉莉安在心裡偷偷地想着。比如說之前那個錯誤的匣子導致“恩賜”爆炸的時候，在發出不詳的光芒時，工程師便下意識地做出了保護萊茵絲的動作，絕對不是什麼出於關愛女性的紳士情節——連赫米瑞亞都不會隨便做這種事。

——

萊茵絲走在回到駐地的路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時衝動地跑了出來，這不是反而會讓別人覺得自己的表現不自然嗎？

她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但無論如何她現在也不能再回去，這太尷尬了——希望駐地裡面還留了一些食物，她可以湊合著對付一下。

其實最尷尬的並不是當著家族的人們說這個，得了吧，她怎麼會在意不相干的人們的看法？但……她的旁邊坐着阿帕亞。

想到這裡，萊茵絲更加頭疼了。

莉安是個烏鴉嘴，毫無疑問，不管是不是乙太賜予的啟示，總之她決定責怪莉安。剛剛在駐地里說過等哈克與華韶有了一個決定性的變化之後就做出某種決定，結果就馬上發生了……再加上從昨天晚上開始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天的莫名其妙的相處模式……她能不能再逃避一會兒？

萊茵絲走到了駐地，正打算進屋的時候，突然感受到靈魂傳來了一陣悸動。

有人在尋找她的蹤跡？……這個氣息是……阿帕亞……？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呢。傭兵扶着額頭想着。那個工程師不可能學會靈魂方面的這種氣息感應的，即使他會在機器上刻下魔法陣，但說到底那些東西只要照着書本上的示例原模原樣刻上去就可以了。

不過有什麼人在鎖定她的位置，這件事是確定的。因此她在花園中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打算等確定情況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回到建築里去。

而這也沒有讓她等待太久。

她表情木然地看到阿帕亞走了過來。

“怎麼坐在這裡？”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不回去坐着嗎？還能暖和一點。”

“……你是怎麼做到的？”萊茵絲有些頭暈地按住額角，“靈魂氣息的追蹤魔法？”

“嗯，怎麼了？”阿帕亞看上去有些不解，“什麼叫‘怎麼做到的’？”

“你這叫什麼話！”傭兵有些抓狂地站了起來，“你怎麼會使用靈魂相關的魔法……那是需要理解靈魂的本質之後才能夠學會的——”

“所以我理解了啊，這有什麼問題？”

萊茵絲瞪視着他。

“‘這有什麼問題’？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對魔法的理解度已經深刻到和高等魔法師一個程度——”

“我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萊茵。”阿帕亞嘆了口氣，然後按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坐了下來，“你對於我的某些認知有很嚴重的偏差——但我們先不說那個，先填飽肚子，好嗎？”

“偏差？……唔，你帶了飯出來？”

阿帕亞從他一直提着的袋子里把飯盒拿了出來。

“應該還是熱的，它的保溫性能還可以。”他評價着，“先吃飯——或者邊吃邊說，總之別餓着，已經快要過晚飯的時間點了。”

傭兵配合地召喚出來一張桌子放在他們面前，他將飯盒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一看，這些可以嗎？”他帶了些不確定地說著，“我盡量找了你喜歡吃的東西——嗯，有一部分是我的。”

萊茵絲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不要再提那個，阿帕亞。”

“嗯？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每個人都有喜歡吃的東西……”阿帕亞看到她的表情更加尷尬了，於是順從了她的意思，“好吧，咱們不提。”

實際上飯盒裡基本上都是根據埃拉與伊莉安tígòng的、她所喜愛的食物，這讓她打心底里覺得非常的彆扭，但是看到工程師一臉自然的樣子，她也就勉強當做沒有發生過地開始安靜地進食。

“所以你剛才說我對你的某些認知有偏差。”萊茵絲在飯吃了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話題，而她的表情顯示着她對於這個說法非常的懷疑，“是什麼呢？”

“比如說在你的認知里，我對於魔法一竅不通，只知道你描述的那些內容。”阿帕亞偏了偏頭，“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你的看法，但直到最近我突然發現了這點。我一直以為你是知道的，我有在努力地去學習魔法理論。”

“令人難以置信。”萊茵絲低聲說著，“但是……怎麼會？”

阿帕亞嘆了口氣。

“你回憶一下，萊茵，咱們在不久之前的某一次行動里還討論過關於祝福與詛咒的效果與被作用體的內容，而那已經涉及到靈魂了。再往前的時候咱們說過空間傳送的作用範圍與精神力之間的關係。再再往前還有如何處理藥材才能夠保留它的靈魂所遺留下來的信息……”

傭兵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震驚。

“哦，是的，我們談論過這些……”她愣愣地看着飯盒，“為什麼我一點也沒意識到這個……？”

“我想那是因為在你的心裡有着根深蒂固的對我的偏見，以至於讓你拒絕去接受能夠讓你發現真相的蛛絲馬跡。”阿帕亞撇了撇嘴，將一塊黑紫色的食物放在了她的面前，“嘗嘗這個怎麼樣？”

“是這樣嗎……”萊茵絲的思維還停留在剛才所說的事上，然後她下意識地將它夾進了嘴裡，“哦——這是什麼？”

完全陌生的口感與味道讓她陷入了糾結，但這個並不會讓她反感，所以她選擇咽了下去。

“伊扎草的果實，我想應該是炖的比較爛，而且也用了不少調料。”阿帕亞悠哉地吃着他自己的食物，“感覺味道怎麼樣？”

“唔……難以描述。”她蹙起了眉，“但……不討厭。”

“可以考慮加入你的食譜里？”

“也許……”她突然回過神來，“阿帕亞！不是說了不要提這個嗎！”

工程師爽朗地大笑了出來，而萊茵絲則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

“抱歉，你生氣了嗎？”阿帕亞注意到了她的沉默，連忙收住笑容，“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覺得你的反應有些可愛。”

“我倒是沒有生氣……”她還是在看着他的臉，“我有點驚訝，我從來沒見過你也能這樣笑。”

阿帕亞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那麼現在你看到了。”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應該說我也真的很少這樣笑過……但是剛才只是想這樣單純地笑。”

他伸手去揉了揉萊茵絲的頭。

“因為你剛才的反應真的很可愛。”他重複了一遍，“所以我忍不住想要笑。”

阿帕亞的手被打了下來。

“不要隨便說別人可愛。”萊茵絲轉回頭來看着飯盒，“這聽起來太奇怪了。”

“為什麼？”

傭兵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撥拉了幾口食物咽下去之後，將筷子放下，拿紙巾擦了擦嘴。

“你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難道不奇怪嗎？說我可愛？那是用來形容雙胞胎和伊莉的。”

金髮男子看上去表情有些困惑。

“但是對我來說，你就是很可愛。”他認真地說著，“我喜歡你，所以你就是最可愛的。”

萊茵絲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