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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刺眼的光線讓克伊爾德睜開了眼。他轉動着自己僵硬酸痛的身體,用胳膊把上身從床邊上支了起來。

他昨天坐在床邊不知不覺就趴着睡著了,連窗帘都沒有拉上。碧安蔻的手甚至還被握在他的手中,而碧安蔻本人似乎也還沒有清醒過來。

這也是當然的,她在昨天受到了那麼大的刺激,還受了這麼多傷,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的。

克伊爾德遲緩地站起身,不合適的姿勢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他決定去洗洗臉,也讓自己恢復一下精神。

根據昨天晚上他們商量的結果,萊提與沃坎要去打聽碧安蔻昨天往城西跑的路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且也要再重新檢查城西的那座花園。作為鎮子的一部分,而且還是離鎮民居住的地方如此近的位置,會有狼群和蛇出沒也太過於危險了,為什麼這些住民還能夠安穩地生活?沒有安全防禦的措施,僅憑那一兩處民居的人可不夠對付這些野獸的。

雖然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去拜訪奧迦尼,但是一來吉阿朵着實讓他們惱火,二來碧安蔻的聽覺也需要去尋找那個人,那麼他們不如等到碧安蔻的身體恢復之後再定時間,到那時,想必克伊爾德也能夠在見到吉阿朵的時候忍住怒火不對她動手。

克伊爾德用毛巾擦了擦臉,鏡子上映出他的眼底有着隱隱的青色。昨天晚上,他們在這間屋子裡討論完事情,萊提和沃坎帶着他們的戀人離開之後,他就一直坐在碧安蔻的床邊出神。

他一直在思考着他對碧安蔻的感情。是的,當沒有某些人在故意刺激他、撩撥他的神經忍耐度的時候,他還是可以好好地去面對這個問題的。

他前幾天才剛剛認為自己可以對少女好一點,那到底是出於親人朋友的好感,還是喜愛的人的好感?

他似乎從來沒有很清晰地考慮過,碧安蔻對於他來說究竟是什麼。他的被監管者?當然,這層身份是一定存在的,否則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會擁有開始。之後呢?要說她是朋友?……不,這是不可能的。這不是說他瞧不起碧安蔻,只是他很難將少女擺在一個與萊提和沃坎相同的層次上。碧安蔻是他要保護的人,而不是應該和他一起作戰的人。

考慮到他母親的那個層面,把碧安蔻當做妹妹呢?如果是妹妹,那麼要保護起來當然也非常順理成章……

克伊爾德的思維停頓了一瞬,昨晚紛亂的思緒再次佔據了他的腦部,讓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昨天就這麼糾結着迷糊了過去。

克伊爾德按着自己的額頭走出了裡間。碧安蔻仍然在床上安穩地沉睡,他輕柔地坐到床邊,伸手去摸着碧安蔻的額頭。

他們昨天唯一的擔心只是碧安蔻會因為傷口而發起燒。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少女顯然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程度。

試完溫度的克伊爾德緩慢地將手移到了碧安蔻的臉頰上,少女的膚色比其他人要白的多,也許是因為長期在監獄裡生活的原因吧,她很少接觸到陽光,也沒有得到什麼好的伙食,所以才會長得這樣瘦瘦小小的。

碧安蔻的皮膚被茜格菈好生地護理過,它摸上去光滑細膩,輕輕地按下去還可以感受到手感極佳的軟綿。相比之下,現在被繃帶層層纏繞的手臂則更加讓人生憐,這樣柔嫩的肌膚遭受到那種粗暴的傷害,令人難以想象之後傷好之後會是怎樣的情形。

克伊爾德搖了搖頭,將手指滑到了碧安蔻的胳膊上,順着繃帶游移到碧安蔻的手上,然後溫柔地將它握住了。

他居然完全不覺得那有可能的疤痕縱橫的場景醜陋,只是感覺一點點的疼痛感從心底蔓延,逐漸地佔據整個心房。

她本來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傷害的。

克伊爾德將碧安蔻的手抬到了自己的臉邊,把自己的臉貼到了少女的手背上。

……他始終不太想讓少女成為他的妹妹。

如果是妹妹的話,一定會比碧安蔻擁有更多的自信,更多的驕傲,會不怕他的臉色而與他嗆聲,有着更加耀眼的光芒。

不會讓他想要像現在這樣去親近。

碧安蔻的純粹讓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沉浸在了其中,似乎只要和少女在一起,他就不需要去費力地絞盡腦汁去應對一切事情,他可以在碧安蔻的身邊放鬆下來,即便碧安蔻總是會給他惹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

只要他想,他就隨時都可以看到碧安蔻。少女總是在那裡。

除了昨天。

當他習慣性地要去尋找少女那雙黑眸的時候,發現他找不到了。

他甚至沒能夠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他內心巨大的空D感與恐慌感把他喚回了現實。

碧安蔻從他的身邊消失了。雖然他們盡最快的速度把少女找了回來,但是仍然有着揮之不去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樣緊緊地纏住他的心臟。

如果……這個消失是永遠呢?

從心底爆發的冷意讓他迅速地打消了這個方向上的想象。

也許他是貪戀少女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單純,經歷過吉阿朵的欺騙之後,這雙乾淨而清澈的眸子總會讓他忍不住地將靈魂沉淪下去。因為在她這裡,他不會遭受背叛與欺騙,也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失去她,她總是會在這裡的。

然而事實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即便這一次的走失可以說是他的粗心大意而造成的意外,但是這也敲響了他腦中的警鐘。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有一天會面對她真的離開的場景。碧安蔻不是物體,她是活生生的人類。現在的他可以憑藉當時將她帶離監獄的這一份恩德來讓她依賴,但是之後呢?

如果他一直吝嗇於給予他的付出,少女又憑什麼要忍受他的傷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克伊爾德捂住自己的臉,無聲地發出了哀鳴。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考慮眼前這個少女的“永遠”了?

之前想要讓她離開諾比勒家的是他自己,現在想要讓她留下來的依舊是他自己。

……想必她一定會感到困惑吧。

雖然頭疼於要想辦法去解釋這個難題,應對會不適時宜的犯執拗的傻姑娘,但是就算再頭痛,他也不想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地把她放走。

不,與其說是束手待斃,倒不如說是不論怎樣,他都不想將她放走。

不僅僅是要留在諾比勒家,更是要留在他的身邊才行。他不會允許不知道哪裡來的某一個人在將來的某一天把碧安蔻帶走,不會允許她歸屬於另外一個、與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的新的家庭。

他只想讓碧安蔻在他的家庭里,除去他的父母不說,在他的家庭中,他也只想見到碧安蔻。只要那個包容着他,讓他能夠放下負面的情緒的靈魂在,就算遇見再讓人糟心的事情,他也可以用平穩的心情去面對。

如果沒有碧安蔻?當然,他依舊可以正常的生活,毫無疑問。他是諾比勒的繼承人,將來總有一天要成為諾比勒的家主,延續諾比勒家作為貴族的榮耀。但是……

既然現在的他可以通過他能夠付出的努力來讓碧安蔻留在身邊,他為什麼不去做?

沒有任何一個貴族的家訓里會教導自己的子孫不去爭取他應該爭取的人或事物。

所以,他要去爭取,他會讓碧安蔻好好地待在他的身邊,而且是心甘情願,沒有任何勉強的。

打定主意的克伊爾德漸漸地將心安穩下來,他定定地注視着少女的睡顏,深灰色的眸子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喜歡碧安蔻嗎?或者說,他對那個少女有戀慕之情嗎?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會有時間去弄清楚這個的。他知道他不想離開碧安蔻,不想失去她。他知道他的這種心情不是一時興起,儘管他的行為對於碧安蔻來說也許會有些霸道,但是只要少女自己不會不高興就可以了。

碧安蔻對他本來就有遠超過別人的依賴,他只需要利用這一點,讓自己在她的心中變得更加的無法替代。

克伊爾德閉了閉眼,少女溫熱的手心與柔軟的手掌讓他不捨得放開,他輕吻了那被繃帶隔開的手指,然後用雙手把這隻細小的手掌覆住了。

即使再不情願離開碧安蔻的身邊,克伊爾德仍舊需要面對飯食的需求。如果不吃飽飯,他就沒有足夠的力氣和清晰的思維去保護身邊的人,這點他非常的清楚。

他僅僅是猶豫了一會兒,便只叫侍應生提供了一份飯食進屋。等到碧安蔻醒來之後,他可以再花錢要求一份,而不是讓少女去吃冷掉的食物。儘管她的前18年都是這麼度過的,但這不代表着她未來更多的18年也應該這樣生活。

克伊爾德心不在焉地吃着說不上早飯也不能算是午飯的一餐,為了不讓少女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已經選擇在房間里進食了,然而他仍然覺得飯桌與床鋪之間的距離太遠,如果少女突然有什麼動靜,他沒法第一時間趕到。

他很清楚自己這是多慮,他們住下的旅館在蒂麥鎮中雖然是最大的,但是對於都城來說仍然很小,他可以在一秒之內就衝到碧安蔻的身邊。但也許他還沒有從少女走失的Y影里出來,所以總是有着不安定的惶恐。

克伊爾德看着碧安蔻蹙起了眉,對這段走失的經歷擁有Y影的絕對不會只有他一個。少女被沃坎打昏之前的尖叫彰顯了她的能力的再一次暴走,而這對於她的聽覺來說會不會有影響還沒有定論,只能等她醒來之後再作觀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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