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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索斯的地下骯髒曲折,好在空氣充足,不會讓人陷入呼吸困難的處境。

克伊爾德謹慎地扶着牆壁前行,通道中的燭燈只能夠讓他看清道路的大體方向,但如果在哪個角落被動了手腳,他可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看到。他可以通過感知牆壁的震動來防止不太隱晦的動靜,雖然能起到的作用也不算太大,但聊勝於無。

碧安蔻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她的心情比之前好轉許多,這點從她的神態上就能看得出來,這也讓克伊爾德慶幸沒有白花費那麼長的時間去安撫她。心思單純的少女容易被心情影響,如果他們接下來會遇見一些困難的話,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產生什麼悲觀的想法,進而導致他們全都陷入危險。

長長的通道中始終沒有別的人存在,他們走走停停,大約走了幾十分鐘,碧安蔻才聽到了些許聲音。

“好像是老鼠。”她小聲地說,“或者是蟲子?很小的聲音,不像是人的。”

這也許能夠說明前方離人類生活的區域已經不遠了。沒有及時清理掉的臟物才會吸引來飛蟲,而如果沒有人類生活,也就不可能產生能夠滋養這些灰暗中的生物的垃圾。

“別怕它們,之前給你的香囊掛好了嗎?”克伊爾德詢問地看向碧安蔻,少女點了點頭,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應該是她放着香囊的位置,“母親在那裡面放了梅麗婭特製的驅蟲的葯,雖然我之前一直覺得她是過於誇張了——只是驅蚊可用不着這個,不過現在看來,有備無患是一個值得被讚揚的事情。”

“茜格夫人很周到。”碧安蔻笑眯眯地說,“茜格夫人不會做沒有用的事的。”

克伊爾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這是誰教給你說的?”

碧安蔻眨了眨眼,無辜地歪了下頭。

“梅麗婭說的,她說,茜格夫人的決策都是有她的道理的,而且事實最後都會證明她是對的。”碧安蔻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事,她瑟縮了一下,“還有一位女僕小姐……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是她說過,因為有茜格夫人,所以我才能在諾比勒家過的很舒心,而且也學會了很多東西,我應當對諾比勒家的每個人都心懷感激,要好好聽話才行。”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以為你會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記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那顆腦袋。”克伊爾德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那她長什麼樣子?你總該知道吧?”

“唔……”碧安蔻苦惱地支吾起來,“好像……好像頭髮是紅棕色的?其他的……”

“頭髮是長是短?眼睛大小?戴不戴眼鏡?”克伊爾德追問着,“如果你連和你說話的人的長相都記不住,我要擔心你回到都城之後還能不能認得出母親的臉?”

“我才不會忘記茜格夫人呢!”少女不滿地抗議,“我只是幾乎沒有和那個女僕小姐交談過,所以記不住……她好像是短頭髮,還有點卷卷的,戴着一個圓圓的眼鏡,她長得很可愛。”

克伊爾德不動聲色地將碧安蔻所說的特徵記在心中,決定等着回去之後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他的母親,讓茜格菈好好地整頓諾比勒家的傭人們。不論他曾經有多麼不待見碧安蔻,那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她。

“那又是誰教你要用‘小姐’來稱呼那些女傭的?”他稍微地轉移了一下話題的重心,“我相信那絕對不會是梅麗婭,也不會是我的母親。”

“是女僕小姐說的,他們是諾比勒家的人,我應該有禮貌地對待他們。”碧安蔻若有所思地說,“她說話的語氣總是讓我覺得有點怪,但是我不知道是哪裡怪。她說的話和羅賽一樣,所以她和羅賽一樣是為了我好,對嗎?”

克伊爾德明顯且堅定地搖頭。

“不,碧安蔻,你需要分清這個——儘管過程看起來相同,但是不同的人就是在抱着不同的心。”他拍了拍碧安蔻的頭,“你不需要對傭人過於尊敬。你可以和他們友好地相處,但是沒有必要對所有的人都付出你的敬意。”

“可是茜格夫人對管家先生也會用敬稱。”碧安蔻睜圓了她的雙眸,“茜格夫人不會出錯的呀。”

“葛南特先生是例外之一。他們從很多年前就在侍奉諾比勒家,為諾比勒家付出了非常多的心血。”克伊爾德認真地教導着碧安蔻,“所以他值得這個。但是你看母親有對其他的傭人這樣禮遇嗎?這並不是貴族的傲慢或其他的什麼——我們的身份高低確實有不同,這是不能被混淆的概念。貴族的地位是千年前為魔王大人獻出的血汗換來的,而我們從來都沒有強迫普通的平民來服侍我們,至少在諾比勒家,所有成為傭人的人都是自願的。”

“哦……”

碧安蔻看起來對這段話並不是特別能夠理解,但克伊爾德也沒有指望用這麼短的一段話就解釋清楚貴族的事情。他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剛才說,羅賽特說過一樣的話?”

“嗯。”碧安蔻點了點頭,“羅賽說,我突然要住在諾比勒家,這一定給少爺還有茜格夫人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少爺和茜格夫人對我的一切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能隨便耍性子,要對一切都心懷感激才行。如果不是少爺和茜格夫人,我就還在那個黑黑的小屋子裡了。”

克伊爾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碧安蔻。如果認真地說,在他對少女還抱有極大抵觸的時候,羅賽特對她的告誡確實有着一定的用處。在他反感着碧安蔻的一切時,對方的乖順聽話總會比有諸多要求的狀況更讓他舒心一些。

但是他現在已經不再討厭碧安蔻了。他能夠很清楚地分開吉阿朵與碧安蔻兩個人,並且也無法更明白將兩者放在一起只是在侮辱碧安蔻這一事實。不論吉阿朵有過什麼過去,貴族又怎麼傷害過她,在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克伊爾德·諾比勒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吉阿朵的事情。

所以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吉阿朵當年利用他的感情而做下的事情,尤其是對方即使是現在也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悔意。曾經把這樣的女人和碧安蔻相提並論,他現在每次想到都會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羅賽特也許確實是為了你好。”克伊爾德有一些不太情願地向碧安蔻承認這一點,但他馬上追加了後續的更改,“但是現在不一樣,碧雅。你會成為諾比勒家的一員,你有權利去向母親撒嬌,去提出任何的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情,抗議你覺得不合理的任何事,哪怕只是一件衣服不夠舒適——這都是你應得的。”

碧安蔻困惑地看着他。

“我不太明白……”她撓了撓自己的臉,“少爺,為什麼一會兒叫我的全名,一會兒又像拉諾和羅賽那樣叫我?叫我的全名的時候是在生氣嗎?”

克伊爾德頓了一下,過於跳躍的話題讓他的思維在腦中糾結成一團,以至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

“我沒有生氣。”他只能先乾巴巴地回答最後那個問題,“我只是……沒習慣這麼叫你。”

這個解釋很牽強,就連用來應付碧安蔻也很困難,尤其是少女已經變得越來越難以糊弄過去的現在。

但好在,他們的行程似乎已經到達了一個暫時的終點。遠處開始傳來細微的人聲,這讓本來想進行什麼提問的碧安蔻閉上了嘴,躲到了克伊爾德的身後。

克伊爾德一點點地靠近那扇乾淨整潔的大門,它的周圍沒有起到監控作用的任何設備,這讓他更加放心地進行手下的動作。他伏在一旁仔細地聽着門內的聲響,然後探尋地看向碧安蔻。

“好像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她小小聲地說,“他們在閑聊,還在打哈欠。”

克伊爾德微微地點了下頭,他嘗試着不製造聲響地去測試這扇門的硬度,雖然這不是特別容易,但他還是做到了。

這扇門出乎意料的不是堅硬到徒手無法摧毀的程度,他只需要用最大的力氣去攻擊它,那麼它就能夠被輕易地破壞。也許門內會有監控的設備,但是他不打算再過多地去等待了。就算等到門那邊的人換班或是別的什麼,他們只要走進這扇門就會處於監控之下,那麼時間的長短便沒有任何意義。

他重重地踹開了那扇門——它比他想象的還要脆弱,完全不像死神所描述的羅索斯應該有的程度。但他沒有耗費時間去研究門的材質與構造,徑直地打暈了那兩個看起來是嚇傻了的人,把他們慢慢地放倒在地上。

“羅索斯也許經費不足以至於不能請個像樣的保鏢?”克伊爾德甚至開起了玩笑,“居然讓這種研究人員來看門……”

地上的兩個人都身穿着白色的大褂,身上還有幾個像是試管的東西,這也是克伊爾德沒有讓他們自己摔在地上的原因,如果那些玻璃管子碎裂導致其中的Y體流出來,他可不確定那會不會帶來什麼危害。

儘管看守的人沒有什麼威脅性,但是羅索斯的警報仍然盡職地運轉起來。克伊爾德拉起了碧安蔻的手,朝着聲音更小的一個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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