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第四十三章?二潛馮府

“不不不~~”老爺車一路暢懷奔馳,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喘息。92Ks

在於子衿發完牢騷的一頓教育下,於子霆和白沐卿兩人可算是一夜沒合眼。就目前搜集到的情報做了一下總結:

一是,目前知道真相的據兩人所知的就只有馮彬義,芸亭和劉左昂。後者自然排除,他不來找自己麻煩都要謝天謝地,哪敢去招惹?目標便自然落到了馮彬義和芸亭的身上。

但二來,瓶頸就出現了。馮彬義不敢說百分百知道全情,卻打死不願說出知道的實情;芸亭是最好套話的人,卻差一個有力的證據讓她承認與馮翔的關係。

第三,就是李金不小心說漏嘴的那批貨!順着這條線索絕對可以查到蛛絲馬跡。只是,對目前的於子霆來說,調查這根線索,需要人手和精力。

經過諸多考慮,兩人還是決定再去馮府碰碰運氣!

“馮彬義這個人這麼倔,該怎麼讓他放下戒備道出實情呢?”

“讓一個人開口有千千萬萬種方法。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什麼意思?”

於子霆一個轉彎,車子就開到了大路上。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馮彬義為什麼能如此冷靜地對待這件事。後來我想通了,不是冷靜而是悲痛。太過於悲痛了,人反而不能將真實的感情表達出來。至於他為什麼不說出知道的事,除了在毒品方面要維護馮翔的聲譽外,還有一個可能是他有諸多顧慮無法說出口。”

“做父親的終歸是想讓自己的兒子死個明明白白的。但是重點是他顧慮的人是誰?”白沐卿一個詫異,猛地不安與於子霆四目相對:“或許,他顧慮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產業!”

“我也這麼想。”於子霆望着後視鏡瞟了白沐卿幾眼,說:“記得那天在馮府撞見了劉左昂他們。這說明他十有**知道幕後黑手,卻並沒有幫馮彬義討回公道。足以證明,這個背後的黑幕,是連劉左昂也不願輕易去觸碰,或者說得罪的!”

“天,我突然覺得我們是把自己不明不白地推進了火坑,現在每走一步都是舔着刀尖的節奏!”白沐卿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處,不安地後怕道:“劉左昂連青幫都毫不忌憚,唯一能讓他顧忌的恐怕......”

“日本人!”於子霆猛地一個大叫,兩人都一臉恍然大悟地不覺驚顫:“這幾年,日本人活動十分猖獗。尤其是在租界到處設煙館,搞得烏煙瘴氣。這麼推斷,我倒是想起沒被停職前,曾經在林老大的辦工桌上看到過日本人要求在金陵那邊建設一座豪華賭樓的擬案。當時沒注意,現在卻越想越可疑!”

“你是說金陵東路?”

白沐卿雖然剛來上海不久,但是金陵東路是何許地方?幫會流氓,地痞盜匪,吃喝玩,煙賭嫖。眾所皆知的藏污納垢的地方!如果真如於子霆的回憶猜想,那麼馮翔的案子可就真的不簡單了!

“但是金陵的地頭蛇們我們就惹不起,若真再扯上日本人,”白沐卿暗暗不安地瞟向了於子霆:“恐怕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調查的範疇了!”

“說實話,我現在倒真的有點後怕了。”於子霆定睛凝神地一個剎車,老爺車漸漸停止了喘息,他擔憂內疚地看向了白沐卿說:“開始後悔把你牽連進來了!”

“說什麼胡話呢!”白沐卿撞了憂愁着眼的於子霆,兀自下了車:“只要證明馮翔的死和父親沒有關聯,我反而鬆了一口氣!”她訕笑道:“雖然貌似牽連出了更大的一個陰謀!”

“對啊,我也覺得安心了。”於子霆緊跟上前,感嘆說:“這幾天的忙忙碌碌也該有個了斷了!”說著,目光如炬地盯着馮府的匾額,昂首闊步地走了過去。

馮彬義端坐在大堂正中央,沒有生氣,像死了靈魂般,看不見生的光暈。

“我就知道你們還會來。”一句淡淡的自白,打破了現場的寂靜。白沐卿和於子霆反而驚訝了一把,望着眼前這個單薄消瘦的老人。不免心生苦難。

“您既然都心中有數,那麼我們也就不賣關子了。”於子霆上前嚴肅地自我介紹道:“我是中央巡捕的探長於子霆。上次無意冒犯,還請馮老爺諸多諒解。”

馮彬義放下端在手裡的茶杯,這才細細地抬起眼皮看着於子霆,只是沒有焦點。

“於子霆,我知道你。”他悠悠地冒出這麼一句話,目視兩人後方已經悄無聲息圍上來的黑衣保鏢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下去。

“我知道你們沒有惡意。但我沒有什麼要說的。”馮彬義言簡意賅,明確地表明了態度。

白沐卿看得見他眼神中透出的哀傷和寂寞,不禁,下了一個決定!

的確,偌大的馮府大宅除了馮彬義以外,其他的全是下人和劉左昂派給他的保鏢。看似人多,卻毫無意義,反而徒增了一絲凄涼感。

一個沒有期待之人的地方,再多的人也只是猶如華而不實的傢具一樣,單純的擺設罷了。

“馮老爺,”白沐卿平靜地走上前,不帶一絲猶豫,輕聲問道:“這幾天我們到處調查,關於馮少爺的死因多少已經心裡有了底數。想來作為父親的您應該是最希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個。您不願意說,自然有您的苦衷,我也不想再強求。但只有一個問題,希望可以得到求證。”

“你說。”馮彬義坦然地看着白沐卿,眼底很是清澈。

白沐卿遲疑一秒,謹慎地側耳吐露道:“是否和日本人有關?”

聞言,馮彬義面無波瀾的臉,立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詫異和震驚,以及恐慌。但隨即,他便又恢復了神殤的表情,淡淡道:“你們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再為難我了。我只想安靜地殘度餘生。”說著,轉身離去。卻被白沐卿叫住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進一步說話?”

“我已經無話可講。”

白沐卿莞爾一笑,真誠回應道:“不,是我想要和您講講我的故事!”

“沐卿!”

身後傳來於子霆警告的叫喊,但她沒理會,眼睛只是平靜地凝望着馮彬義滄桑而又千迴百轉的臉。

他沒說話,轉身往裡面走去。白沐卿緊跟其後。

半小時後

馮彬義背對着白沐卿,仰頭沉思。彷彿他還沒有消化掉她講給他聽的這個故事。然後,他幽幽地轉過身來,眼含微光地張了張嘴:“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哼哼~~”白沐卿微微笑道:“因為我知道您和其他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她走到了他身邊,照着他凝望的地方抬頭望去。

“天空可真是廣闊啊!”白沐卿感嘆一聲,轉頭指着自己的胸口淡淡微笑:“這裡!您的心跳聲很平靜,在這個喧囂的時代,平靜得很安詳又很動人。”

“哈哈~~~”馮彬義突然大笑了起來,好像白沐卿剛才講的這番話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似的。

但是,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馮彬義笑起來的樣子,一番慈父的模樣。她以為,他再不會笑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我該是當做讚美還是褒義過後的貶義呢?!”

“當然是讚美!”白沐卿一口應道:“我可從來不在長輩面前開玩笑。”

“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關於你的事。”

“謝謝!”白沐卿感激道:“那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您為什麼相信我所說的?”

馮彬義這時才仔細地打量起了白沐卿,下耷的眼睛蘊含著一股蒼勁的犀利感:“因為你有着和他一樣堅定不移的眼神。還有,你的眼睛無比的清澈,彷彿要看透一切一樣。雖然現在還有點迷茫,但是遲早有一天,它會指引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我是不會看錯人的!”

“呵呵~~雖然不懂您講的話,但我可以當成是讚美之詞嗎?”

“當然!”

“謝謝!真的,很感謝您能告訴我這些。再次感謝您!”白沐卿對馮彬義深深鞠了一躬。

“你別感謝我,我只是將知道的關於他的事告訴你罷了。如果你說我是混亂年代平靜的心跳聲的話,那他就是最堅定的眼神。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一直以來,我都這麼想。”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您!”白沐卿再次謝道:“您和我的父親一樣,是值得敬佩的人!”

“可惜你我再也無法親口這麼對他說了。”馮彬義長嘆一聲,彷彿將這一世的感慨道盡:“我無法幫助你們,這裡有我的苦衷。也感謝你的體諒。但是有些東西,我想還是可以幫得上忙,至少,對我來說,也是贖罪!”

白沐卿詫異馮彬義的這番自責的言辭,卻見他已經將一疊書信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說:“這是他們之間往來的信件。我想,有了這個,足以讓她開口了吧!”馮彬義顫着手撫摸着一疊厚厚的信件,就像是在撫摸着馮翔本身一樣。雙眼蘊含著混沌的液體。

“這也算是我替翔兒給她的一個交代吧。”說著,馮彬義依依不捨地將搭在芸亭寫給馮翔書信上的手收了回去:“你們要想知道的全在這裡了,別的我不能再跟你們說半個字了,為你們好。”

“謝謝!”

白沐卿心裡沉甸甸的,百味雜談。不是因為馮彬義的感傷,而是為他的心知肚明。他看透了一切卻只是沉默地煎熬。儘管不忍再去揭開別人的傷疤,但白沐卿知道,像馮彬義這麼明白大義的人,是不可能僅因一句‘殘度人生’而委曲求全。

除了馮翔,他還有想要保護的人!

白沐卿感慨轉身,朝遠處的於子霆走去。

中途她不時回頭望着他,那具枯瘦的空殼,如何載得下飽受煎熬的寂寞的靈魂?想必,早已隨着去了吧。

“為何向他表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於子霆頗帶責怪的口吻。

白沐卿只是淡淡地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想象着他是我的父親,他需要慰藉。”

“那你呢?”於子霆無奈地搓了搓白沐卿獃獃的腦袋,長長的秀髮被弄得有點毛糙。

只是這次,白沐卿沒有還手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