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說目的啊。”程陌薰本想伸手去拿書架上的辭典，聽到他的話後便將手收了回來，然後扭頭望着他：“那就是像現在這樣和你一起生活。”

“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許梓煜雙手撐在桌面上，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有着異樣的光芒：“聽起來你存在我身邊很久了。”

“也沒有很久。”程陌薰撓了撓頭，她伸出手指，低着頭一臉認真地數着：“最初的時候……墓葬的時候……被帶走的時候……”

許梓煜只能聽到她在不停的嘟囔着什麼，十指飛快的活動着。

終於，程陌薰猛地眼睛一亮，她抬起頭：“好幾百年了呢！”

許梓煜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大概七百……六百多年吧！”程陌薰毫不在意的一揮手：“在地下沉睡的那段日子，我也記不清有多久了。”

地下沉睡……這是從墓碑里爬出來的嗎？

許梓煜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異，他沒有說話。

“別這麼驚訝，我可是一直陪着你度過了那麼長時間呢！”話說完，程陌薰伸了個懶腰；突然，她伸展的動作僵住了，表情看起來也有些錯愕。

很好，她這個表情和自己沒多大差別。

許梓煜有些抓狂，他感到自己腦子裡有些斷斷續續的線索，但他怎麼也沒辦法將它們串聯起來。

他似乎已經可以接受各種荒謬的、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比如此時，他面對這位不是程陌薰、卻利用程陌薰身體和自己對話的不知名來客，還能保持基本的冷靜。

雖然這一切看起來，都讓他覺得非常瘋狂。

程陌薰似乎從錯愕的表情中恢復過來，她歪着腦袋看了許梓煜半晌，才喃喃的說道：“我忘了，你現在還是不完整的。”

許梓煜挑眉：“話說明白。”

“你的靈魂不完整！”程陌薰看起來無奈至極，她搖搖頭，深嘆了一口氣：“所以你只能憑直覺意識到我不是程陌薰，但是你看不出、也不記得我是誰。”

他還是不明白。

眼看程陌薰有氣急敗壞的趨勢，許梓煜聳聳肩：“很明顯，無論這個身體里是誰，說的話都不能讓我明白。”

“不，我和她不一樣。”程陌薰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指着自己：“我和這副軀體不一樣，我可以告訴你一切。”

“哦？”許梓煜的眼神有些變化，他感到自己有些期待。

“你知道她一直在隱瞞什麼事情嗎？”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看起來和程陌薰的臉蛋有些不符合：“一直不肯告訴你的事情？”

“難道你知道？”許梓煜微微揚起下巴。

“在那之前，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情。”程陌薰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脖子上的古銅戒指拿起：“她在這裡。”

古銅戒指散發著淡淡的綠光，但是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

許梓煜的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他站直身子，繞過書桌徑直走向程陌薰。

“我不會把她放出來。”程陌薰後退着，同時將古銅戒指收回，隨着掛繩一併塞進上衣領口。

“你的打算？”許梓煜看着戒指消失在視線里，他的心口猛地一縮：“你是沖我來的，對吧？”

“現在不完全是了，誰讓你一分為二了！”程陌薰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遺憾，她咂了咂嘴巴：“我在戒指里幾乎沒了自己的意識，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容易想起來呢。”

“你在戒指里？”許梓煜抓住了後半句的重點，他恍然大悟：“你和陌薰換了……身體？”

“唔，差不多吧。”程陌薰歪起嘴角，展現出一個頗為無奈的表情：“不過我的本體可不是這麼一個硬邦邦的玩意兒！”

她抬起頭，對上許梓煜若有所思的表情，於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儘力履行職責，幾百年過去了，好歹給我一些回報吧？”

許梓煜一臉莫名其妙。

“哦，你不明白。”程陌薰一副懊惱的表情，她氣急敗壞的點了一下許梓煜的額頭：“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

許梓煜被這用力的一點引起內心隱隱的火氣，他莫名其妙的瞪着眼前的人。

“我被封印在這戒指里，當做你維繫前世情緣的羈絆！”程陌薰無可奈何的吼道，聲音非常激動：“這發生在你的前世，明白嗎？現在你沒有前世的記憶，所以你是不完整的！”

“我前世把你封印在戒指里了嗎？”許梓煜因為這吼叫聲感到心煩意亂：“所以呢？我前世是個道士之類的人物嗎？”

“我是自願的。”程陌薰的神情突然黯淡下來：“你執拗前世的情緣不放，卻又逆不過天命。所以我用自己的道行，將自己封印在裡面。”

“你前世是什麼？”許梓煜感覺自己彷彿在面對一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

“這不重要。”程陌薰滿眼深情的抬頭望着他：“你只要想起自己的前世，那麼就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那你倒是告訴我，我的前世是什麼？”許梓煜有些失去耐心，他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搞得頭腦發昏。

突然，腦海里閃過自己在公司電梯里，看到身穿古裝的自己的影子……

心裡一顫，許梓煜瞪大了雙眸，他感到自己腦海中零碎的線索，開始逐漸組裝起來。

“你的前世啊，是個可悲的富家公子。”程陌薰不自覺的伸手摩挲着他的臉，那雙眼睛彷彿透過他看到了過往的一些畫面：“如果不被奸人所害，現在的你會怎樣呢……”

這種穿過自己，彷彿在看另一個人的眼神，讓許梓煜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全部都告訴你，現在就可以。”注意到他的有意迴避，程陌薰有些失望的緩緩地將手收回。

但隨即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哦。”

如果這是程陌薰本人……

許梓煜的手指動了動，只是那麼一瞬間，他有着將眼前的人擁入懷中的衝動。

但只要想到，和自己對話的人，並不是心裡所念所想的那個人；他就馬上喪失了所有想要親近的慾望。

“鬼王也有如此下場啊。”揶揄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夾着有些刺耳的笑意。

微微蹙眉，鬼王睜開雙眸，他看到自己眼前的冰雪世界裡，多出了一抹鮮艷的紅色。

“瞧瞧，這鎖鏈上的靈力，根本就是用來束縛小鬼的。”阿曼飄到鬼王面前，嘖嘖嘆息：“他們也太瞧不起你了，居然用這種法子侮辱你。”

事實上，此時他們身處的極寒地獄裡，沒有任何一種罪罰高於鬼王所承受的那根鎖鏈。

那是一根冰凍着無數細小鋼針的粗冰鏈，每根針上面都蘊含著強大的靈力，只要被捆綁者起了任何反抗之意，那些針就會扎入皮膚，並遊走在身體的各處。

密密麻麻的痛苦，會讓所有受罰的鬼魂恨不得自己立刻魂飛魄散，以求解脫。

這是針對亡魂所設立的高級罪罰。

鬼王此時被吊立在半空中，四肢皆被冰鏈束縛，動彈不得。

即便是鬼魂也能看出神色的好與壞，而此刻，他的神色明顯是虛弱的不得了。

“我可是去程陌薰的家中看了看呢，嘖嘖，真是個危險的地方。”阿曼的紅袍在半空中浮動着，煥發著絢麗的光彩。

鬼王聽到她的話，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冰鏈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程陌薰居然還不怕死的回去。”阿曼搖搖頭，似乎是在加重感嘆的方式：“有個聰明的亡靈，居然幻化成她好朋友的模樣……估計是想吃掉她吧？”

鬼王的雙眼冒出綠色的光芒，他忍不住想要衝到阿曼面前，但是身上的冰鏈將他緊緊的控制着。

同時，冰鏈上的鋼針也開始發著微微的白光。

“她現在怎麼樣了？”鬼王惡狠狠地盯着阿曼，大聲吼道。

“她可是被引誘進幻境里了呢……”阿曼皺起眉頭，面露惋惜，她搖搖頭：“那可真是屬於亡靈的一頓美餐呢！”

鬼王的瞳孔完全變成了墨綠色，渾身散發著有些發黑的戾氣。

冰鏈迸發出刺眼的光芒，無數的鋼針開始插入鬼王的皮膚。

“啊！”那痛苦貫徹全身，鬼王神色瘋狂的怒吼着。

那聲音傳遍了寒冰地獄的每個角落，將一些剛被送入此處的新鬼嚇得抖起雙腿。

“嘖。”阿曼揉了揉鼻子，實在看不下鬼王猙獰的表情，她緩緩開口道：“我救了她。”

鬼王陷入排斥冰鏈，並被冰鏈懲罰的狀態，混亂和痛苦交雜在一起，讓他聽不清任何其他的聲音。

“這樣可不好。”沙華突然出現在阿曼身邊，他雙手有力的握住阿曼的雙肩：“不出幾分鐘，他就得被這些東西折磨的灰飛煙滅。”

“啊，不好玩。”阿曼撅起嘴巴，她抬起手，衝著鬼王猛地一揮。

一道紅光自她的手中飛出，直直的砸到了冰鏈上。

冰鏈瞬間被震得“嗡嗡”發響，然後逐漸恢復了平靜。

鬼王喘着粗氣，長發凌亂的散落在面前，看起來極度狼狽。

“放開我！”他緩過神，又開始極力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