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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二伯的簡單介紹,書華方才曉得了,是沈書嬌的娘親......也就是香桃,的確是生了重病,大夫說她的病是常年積鬱留下來的,眼下用藥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換言之,也就是說暫時用藥吊著她的命,能拖一時算一時。

據說當年的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並且經過大夫的驗證,書嬌的確是二伯的親生女兒。二伯憐惜她們母女二人孤苦,便打算將她接到博園來照顧,原本顏氏是不大同意的,但因為有三叔公和五伯在場,她也不好發作,只能忍着默默許了。

至於香桃,現在被安排在郊外的一處宅子里,有專門的大夫和丫鬟伺候,衣食無憂,全當是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

對於二伯是怎麼確認香桃與書嬌口中所言的真相,還有為什麼只把書嬌接回來卻仍舊不給香桃名分的原因,二伯並未詳說,書華當然也不會不識趣地主動詢問。她看着坐在二伯身邊,已經梳洗完畢的沈書嬌,不由暗自感嘆,傳說中的灰姑娘變白雪公主,應該說的就是這種吧。

沈書嬌現在身着一襲淺粉百褶裙,裙擺刺着幾隻蝴蝶,雙眉淡如柳,梳着雙平髻,其中點綴了幾朵小巧的粉色絨花,髮髻下面垂掛着淡粉流蘇,水靈靈的大眼睛彷彿能溢出水,巴掌大的小臉精緻無暇,伴隨着垂墜的響聲,彷彿清晨里的露珠,迷迷離離,讓人不禁升起憐愛。

等到二伯介紹完之後,她就站起身,端起茶碗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敬茶,首先是二伯。二伯表現得很像一個慈父,結果沈書嬌手裡的茶碗,喝了一口,而後摸了摸她的頭:“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記得要乖,要好好孝敬你的母親。”

弄不清楚他口中所說的“母親”是香桃,還是顏氏......

沈書嬌順從地應下,然後端起茶碗來到顏氏面前,雙膝跪下,將茶碗舉過頭頂,低柔地說道:“母親大人,請您喝茶......”

顏氏靜靜看着面前這個嬌小的可人兒,眼底漸漸浮起一片冷漠,彷彿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沈書嬌,而是另一個搶她丈夫的女人。

顏氏不動,沈書嬌自然也不能動,只得維持着舉茶碗的姿勢,時間久了,纖細的雙臂忍不住開始微微發顫,隱約可以聽到茶碗蓋子碰撞茶碗發出的細微聲響。

氣氛一下子又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

二伯不忍心看見女兒這般受委屈,便低頭乾咳了兩聲,似是提醒一般的說道:“幾個孩子都還沒吃飯,估摸着快要餓了......”

顏氏心裡也有委屈,也有怨恨,她聞聲看了二伯一眼,常年緊繃著的面容因為這一瞬間的難過,竟軟化成了一灘春水,令二伯心中不由一動,再說開口為書嬌說情的話也只能咽回去了。

畢竟是多年的結髮夫妻,怎可能因為一個新認得庶女而消失?倘若計較起來,二伯可能並不是很愛顏氏,但對於她的那份尊敬與習慣,卻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顏氏原本也只是想給沈書嬌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自己的本分,日後老實一點。方才顏氏見到二伯開口為那丫頭說情,心中雖然有些不快,但現在當著幾個孩子的面兒,好歹也要給他些面子,便忍着不耐,準備抬手去接茶碗。

她的手指在觸碰到茶碗的那一瞬間,茶碗忽然一歪,裡面的茶水順勢倒出來,全部落在了沈書嬌的頭上和身上!

在場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二伯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一把抱住沈書嬌搖搖欲墜的小身子,急切地問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這茶水還是燙得,若是燙傷了自己可怎麼辦?!來人,快送小姐回房上藥!

一聽到這話,原本要站起來看沈書嬌的書華,立時就通透了,繼而又坐回到座位上,慢悠悠地看好戲。她心中感嘆,終究是結髮夫妻,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二伯第一個反應也只是責怪沈書嬌自己不小心,而不是將矛頭指向最有可能是故意挑釁的顏氏。

她看了眼旁邊的書亦,見到他緊緊皺着眉,臉色看起來不大好。而顏氏也黑着一張臉,抿緊嘴唇,眼中氣勢凌人。

沈書畫的座位距離顏氏最遠,方才那一幕並未看清楚,但見到二伯緊張的模樣,便也假裝好心地站起身,來到沈書嬌的旁邊,掏出帕子為她輕輕擦拭:“要不要去請個大夫看看?萬一真的燙傷了,留下了疤痕可怎麼辦?”

二伯聽了,也有些擔心,一邊催人去叫大夫,一邊喊人將書嬌扶回房間。

等到書嬌被送走了,剩下來的人仍舊維持着最開始的姿勢,仿若方才的事情並未發生過,只是氣氛難免有些尷尬了。

二伯坐了一會兒,覺得心裡還有些放心不下,隨便吃了幾口菜,與書華和書畫招呼了一聲,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二伯一走,顏氏就猛地放下了筷子,面色沉寒,眼含薄怒。

書華悄悄扯了扯旁邊的書亦的衣袖,低聲說道:“書嬌剛被燙到了,你作為兄長還是去看看吧,免得被人說閑話......”

最後三個字,她刻意咬重了一下。二伯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見到書嬌那副嬌滴滴的可憐模樣,倘若耳根子一軟,聽信了她的挑撥之言,可就真的讓人鑽了空子......

書亦本就是個聰明人,聽到她這話,又見到顏氏生氣的模樣,便順勢點點頭。他與顏氏說了一聲,得到准許之後準備起身離開。臨走之前,書華忽然想起金釵的事情,順手從衣袖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鏤空穿枝菊花紋釵,交給書亦:“這是我之前準備送給書嬌的見面禮,現在鬧成這樣,也不方便再送給她,還得勞煩三堂兄幫我帶給她。”

書亦也走了,一桌好好的家宴,現在就只剩下三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不歡而散。

回到德馨居,書華囑咐了院子里的下人,今後無事不要去打聽或者招惹沈書嬌,包括她身邊的人和事,都要避而遠之。

雖然不確定事情的真相,但直覺告訴她,那個嬌弱的小女孩兒絕對是個禍端,惹上了必定麻煩不斷!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書華照例去向顏氏請安。正好書亦也在那兒,兩人打了個照面,見到書亦的神色並無異樣,想來是昨晚的小插曲圓滿結束了,書華便也識趣地沒有再去提起。

等到他們請完安,準備離開的時候,書嬌扶着丫鬟,拖着羸弱的身子骨來了。

她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還用面紗遮着被燙傷的半張臉,眼睛低低垂着,像極了無害的小綿羊。她慢慢走到顏氏面前,屈膝請安,奉茶的時候,茶碗依舊是舉過頭頂,保持着畢恭畢敬的模樣。

顏氏眼底閃過一絲凌厲,但這一回,她沒有再故意刁難,只是隨手接過了茶碗。她冷冷笑道:“還要再玩一次么?”

沈書嬌抬眼,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顏氏將茶碗蓋子揭開,她並沒有喝茶,而是將茶碗緩緩傾斜,碗裡頭的茶水順勢流下來,不是落在沈書嬌的頭上,卻是落在了她身旁的地板上,很快就濕了一地。

嘩啦啦的流水聲在寂靜的堂屋裡迴響,書華與書亦都老實站在旁邊看着,一言不發。

沈書嬌的眼裡遽然湧出淚光,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眼睫輕輕顫抖,似是害怕,又似是委屈。

等到茶碗理由的茶水都倒完了,顏氏方才端正茶碗,將其放到旁邊的方案上。她復而又掏出帕子,擦去指尖沾到的茶水,淡淡地說道:“過兩日,三叔公會正式宣布你成為沈家女兒的消息,到時候給諸位叔伯敬茶的時候,還請你老實一點,不要給我們家丟了臉面。”

沈書嬌噤聲縮肩,噙着眼淚點頭:“書嬌會聽話的,求母親大人不要生書嬌的氣......”

“不用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這一套在我這兒不管用,”顏氏眼中充滿了嫌惡,就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既然你進了博園的門,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會為難與你。但若是你故意興風作浪,就別怪我狠心了。”

沈書嬌輕輕啜泣:“書嬌會乖的,只要母親大人開心,書嬌做什麼都可以的。”

瞧見她梨花帶淚的模樣,顏氏愈發覺得煩躁,大手一揮:“走吧,老實回房獃著。”

沈書嬌乖乖應了一聲,而後緩緩站起來,準備轉身時,不慎猜到方才被茶水弄濕的地方,腳下一滑,竟然整個人都順勢倒了出去!在倒下去前的那一刻,她本能地伸手去抓身旁的東西,卻不想一把揪住了顏氏的裙擺,連帶着將顏氏拽落椅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顏氏臉色煞白!

“娘!”書亦一聲驚呼,趕緊跑過去扶起顏氏,滿臉關切,“您怎麼樣了?”

顏氏扶着書亦坐回到椅子上,勉力穩住心神之後,凌厲地瞪向沈書嬌:“你搞什麼?想摔死我不成!”

沈書嬌亦是被嚇得臉色慘淡,她抱着丫鬟的手臂,全身哆嗦地低着頭,看都不敢看顏氏一眼:“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