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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佛、李貞麗二人受到錢逸群的支援,翻身而起。兩人默契十足,一左一右朝顧大姐攻去。顧大姐心下一慌,暗道:這道人什麼來路!這一手帝鍾竟然有如斯用處,怎在江湖上卻不為人知?

若點破這是白蓮法螺,顧大姐必然認識。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原本需要漫長音樂作為引子的法術,竟然被錢逸群改成了簡短的鈴子,施放更快,效用更強。

錢逸群的這一手流鈴振得二人戰力大漲,轉眼之間就將場面控制下來。

顧大姐隨手甩出長袖,裹住顧媚娘往後一拉,跳出戰圈,媚眼如絲,幽怨道:“姐妹們便要假外人之手屠戮同門么?”她不說自己在本門之中摻雜了多少外門功夫,只挑徐佛和李貞麗的錯。

二人本沒有斬盡殺絕的心思,到底同門學藝,多少有一分香火之情。只是想到剛才自己吃了暗虧,若不是錢逸群相助恐怕就要命喪當場,心中氣憤難消。

錢逸群第一次施用流鈴傳導靈蘊,經驗不足,自身靈蘊空了大半,頗有些虛虧之感。因心道:這顧妖女正面手段有限得很,若論陰狠毒辣、偷襲設套卻是好手。不能在實力上碾壓她,便沒有必勝的把握。

“福生無量天尊!同門之間下狠手多沒必要。”錢逸群上前單掌豎在胸前,口稱天尊聖號,笑道,“有道是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依道人看,大家各讓一步吧。”

顧大姐見錢逸群表態,心中一松,暗道:這道士中了我的春色煙竟然如沒事人一般,可見修為在我之上良多。與其跟他死斗,不如全身而退。

“道長好文采,”顧大姐媚笑道,“既然有道長說項,妾是不願與她們撕破臉皮死斗不休的。說起來都是一個祖師爺賜飯,何苦為難自家人呢?”

徐佛和李貞麗見錢逸群不願幫手,自然也不敢逼迫太緊。今日這一合之下,她們已經發現這位顧師姐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若是再加個顧媚娘,恐怕吃虧更甚。

錢逸群豎掌稽首,比了個有請移步的手勢,站到一旁,讓出下山的石階。

顧大姐輕移蓮步,臉上笑吟吟,邊走邊問道:“道長怎麼稱呼?日後也好款待。”

“俗姓賤名不足掛齒,蒙朋友們不棄,喚我一聲厚道人。”錢逸群微笑以對,時刻防範,若是顧大姐再出陰招便抽身而退。錢衛見這兩個妖女與錢逸群站得近了,也是緊張兮兮,一柄白虹劍直指顧大姐後心。

顧大姐臉上笑容不斷,額角卻已經掛了冷汗,生怕對方使詐,只是心中安慰自己:這道人是個修道修傻了的,必定不會行些陰暗手段。

她卻不知道錢逸群並非不願,實為不能,否則也不會如此好聲好氣就走了。

下得三茅峰,顧大姐見路邊還站着一個紫衣少女,腳下一滯,笑道:“這姐兒倒是俊俏,叫作什麼名兒?”

“我叫李香君。”李香君才十二歲,毫無閱歷,雖然提防甚嚴卻不覺得報個名字有什麼關係。

“嘻,”顧大姐自顧自走路,就像是急着回去一般,“好名兒,和我媚香樓正好有緣呢!”

跟在顧大姐身後的李貞麗頓時心生警兆,快步衝上前去。

顧大姐手下再不遲延,甩出袖子一把裹住李香君周身,腳尖輕點,人已經朝前飛去。空中傳來一聲嬌笑:“這香君妹妹先隨我回去小住幾日,待你來金陵收取媚香樓時定當送還。”

李貞麗對李香君期望極高,兩人相差不過九歲,名為師徒母女實為閨房姐妹,當下發足狂奔就要追她回來。徐佛不能讓李貞麗獨自赴險,也急追上去。

錢逸群本想跟上,奈何疾行身法只會靈猿騰挪之術,卻又是個吃靈蘊的大戶,只追了幾丈便後續乏力。

不一時,李貞麗與徐佛也都無功而返,兩人神情甚是鬱郁。

李貞麗銀牙咬碎,暗惱錢逸群不肯出手相助,氣得不與錢逸群說話。

“我剛才靈蘊耗竭,實在出手不得。”錢逸群解釋了一句,卻又有些無趣。男子漢大丈夫,彪悍人生何須解釋?不過轉念一想,友情也是需要經營的,多說一句話又不會累死。至於面子......我一個道人,還在乎什麼臉面。

徐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已經要多謝道長相助了。”

“三年不見,那妖女竟然厲害到了這等地步!”李貞麗也知道不能得寸進尺,人家樂意幫你是人家的客氣,不能當做自己福氣。

錢逸群道:“她們怕是不會那麼快回到南京,不如找到她們落腳之處,將香君妹妹搶回來。”

“正是,若是讓她們回到南京,於我們也是不利。”徐佛點頭道。

那邊楊愛輕輕走到自己媽媽身後,撲閃着大眼睛看着錢逸群。她今日突然開啟了一個新的境界,只覺得一切都變得鮮明有趣,在原來的救命之恩上,更生出一份對錢逸群的好感來。

錢逸群反正也要下山歷練,如今猿公劍法也已經學完了,正好將這事了結掉。不說今日自己眼睜睜看着,就算不在現場,想想憶盈樓對錢家的照拂也不能袖手旁觀。

李貞麗心中焦慮,只道了聲“好”便下山安排人手去了。徐佛和楊愛跟在後面,兩人悄悄耳語,正是楊愛將剛才的奇怪感受講給媽媽知道。徐佛得知愛女竟然激發靈蘊,從此步入一個全新境界,心中大喜,竟沖淡了因李香君被擄而生的鬱結。

此正如吳歌所唱: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錢逸群拖步走在最後,悄悄對身邊錢衛道:“咱們還是太過心軟了。”

錢衛暗道:是老爺您心軟,我可不手軟。

“老爺,她們說穿了還是一家人,您貿然插進去終究不妥。”錢衛自覺老成,出言勸道,“若不是您心地慈悲,我一劍了賬了那個小妖女,說不定這二位媽媽一樣要反過來埋怨您呢。”

錢逸群雖然覺得徐佛和李貞麗不會這麼混賬,卻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且隨她們走一遭,將小李姑娘救回來。不過這妖女手段詭譎,與我往日之敵都大不相同。”

“何不問問曹將軍呢?”錢衛出主意道。

錢逸群心中一愣,這些日子曹文用曹變蛟叔侄就住在上真觀的西園客房,每日里瞅着自己,生怕自己會跑路一般。這兩人都是打架殺人的專業人士,的確有必要諮詢一番。他當下加快了腳步,下了三茅峰,撿了一條小路,腳下輕快,不一時便到了西園。

“你這招剛烈有餘,陰柔不足。”

兩人剛踏進西園,便聽到曹文用中氣十足地指點侄子曹家槍法。見了錢逸群,曹文用也不避諱,繼續道:“西方屬金,西風便是金風,乃是天下最銳力之風。祖宗卻為何用了個‘嘯’字?詩曰:其嘯也歌。又有嘯傲一說。乃是指曠達悠遠,隨心所欲之意。若像你這般剛烈,只能聚成一束直來直去,力盡則死,不能變通。唯有加入陰柔之力,上下貫通左右逢源,方能成就這個‘嘯’字。”

曹變蛟額上汗珠在光中閃爍,畢恭畢敬道:“多謝三叔指教。”

錢逸群安靜在一旁聽了,心道:這位曹將軍倒是儒將。想想也是,若只是武夫之家,曹文詔也不會被譽為大明第一良將了。

曹文用讓曹變蛟好生體悟,走向錢逸群,拱手抱拳作禮,笑道:“道長此來有何教我?”

“將軍客氣,”錢逸群打躬回禮,“貧道此來特為求教。”

曹文用道:“不敢稱教,願為道長參詳一二。”

錢逸群隱去了憶盈樓的故事,只說自己受朋友之託要去別人地盤救一個晚輩。那人出手陰辣,詭譎多變,特來求一個條陳。

曹文用請錢逸群進了堂屋,兩人分坐,沉聲道:“聖人以‘一’貫通大道,故而可知諸邪不如一正。道長大可以煌煌之陣,強攻宵小,何必擔憂?”

錢逸群心道:你這種說法都是有理,所謂強大的力量面前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玩笑。問題在於得有碾壓的實力才行,看顧妖女顯露的兩手,體、意雙修,絕非庸手啊。

“其次便是知己知彼了。”曹文用繼續道,“敢問道長一句,對自己的手段可有盡知么?”

錢逸群在心中略一梳理,知道自己的天賦是個主動加成技能,還得傻乎乎地喊出來。至於草木之心的御木,在實戰中除了出其不意,別無用處。

咒法中只會掌心雷,勝在速度快,虧在威力不大。

劍術嘛,有一套猿公劍法進攻,另外還有一套靈猿騰挪身法保命。這兩者正好發揮西河劍的鋒利。

其他法寶有百媚圖、清心鍾、無相扇、尋鬼司南......怎麼看都是標準的雞肋,渾然派不上用場。

曹文用見錢逸群陷入沉思,也不打擾。又見錢逸群苦笑搖頭,知道錢逸群還是戰鬥經驗不足,出聲提醒道:“上次見了道長對陣,有謀有斷,大可以揚長避短。”

錢逸群咦了一聲,心下豁然開朗,深受啟發。

——我是被這將軍的正邪之論帶到溝里去了!顧妖女詭譎難測,難道本道人就是好測的么?

錢逸群想通了這節,哈哈大笑一聲,起身告辭。!~!'